《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49、故弄玄虚

　　对于他的好奇心，杜轻舟觉得自己还是不予理会为好，他这人的个性，就是对一些未知的事物才会心生好奇，意图去探索去追寻，若让他事事都知晓了，他很快就会腻烦的。

　　唉，实在是个难伺候的人啊！

　　于是，她也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就说他这几天操劳多度，不宜再胡思乱想下去，眼看明天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身为枢机库掌印责无旁贷，还是赶紧滚回集殊院去好好歇息吧。

　　可他还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不停说着他的担心，杜轻舟拍拍他的脸颊，说明天的事明天好好解决就是，现在就别暗自悲情自己吓唬自己了，接着就连推带踹的将他撵回了集殊院去！

　　很快，他不死心的又追出来，她打了个哈欠后再次将他赶了回去，他巴在门口目光如水地将她望着，一双眼睛深邃又幽怨……天可怜见，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见他这么依依不舍的望着自己，再怎么也该过来亲亲他哄哄他呀……

　　他正这么哀怨地想着，却见她真的伸手过来了……她伸手过来做出了要打他的举动，他愣了一下，眼看她一巴掌挥过来，他赶忙将头缩了回去……

　　见他躲回去后，她在门口又伫立了片刻，见他没有再次探出头来讨打，这才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看他这样的动静，她不禁要想，到了明天，指不定要给他弄出什么事来！

　　再一想到他事先的那个约法三章，尤其是其中的第三条：若他挡在她的身前，她就乖乖躲在后面不许出来捣蛋。这样的第三条，之前的好几天都没给他派上用场，兴许他就是等着在最后这天给她来个大惊喜呢！

　　第二天，广鸿堂上，除了不盈谷的谷主上官昉，以及不盈谷随行的正忙于照料容言居季舜的几位门人，其余正邪各派与会人员皆已到齐，于是的闭幕式正式开始。

　　首先，在堂上主持人玉荀笙的邀请下，由昨晚一日一战的最后一位获胜者公孙弘远敲响了百论钟，因昨晚已经提前将钟内的其余淀花碧色纸条都收走，所以这一响后没有任何论题纸条再飘落出来。

　　百论钟响起后，敲钟人回到原位，玉荀笙开始带领堂上诸位一起回顾过去九日以来共同经历的一日一论是哪九论，以及经历的一日一战又分别是哪九战。

　　一日一论第一论论善恶，一日一战第一战枢机库叶全对阵云霄宫乔善因，枢机库叶全获胜，即正道斩获第一场对战的胜利；

　　一日一论第二论论公义，一日一战第二战九霄天旦天澜对阵玄元神宗谭苏，玄元神宗谭苏获胜，正邪之间战至平局；

　　一日一论第三论论荣辱，一日一战第三战天剑门沈万冲对阵治光教司徒无量，二人平局，正邪之间任是平局；

　　一日一论第四论论责任，一日一战第四战闻正书院宋学达对阵我执涯段勇斯，我执涯段勇斯获胜，邪道暂时领先一局；

　　一日一论第五论论毅力，一日一战第五战临剑乡剑宗李书眉对阵盛剑集翁泽莲，临剑乡剑宗李书眉获胜，正邪之间恢复平局；

　　一日一论第六论论勇气，一日一战第六战药王庄关虔对阵不盈谷上官昉，上官昉弃权，关虔不战而胜，正道领先一局；

　　一日一论第七论论价值，一日一战第七战长歌山殷秀风对阵长善门绪修致，长歌山殷秀风获胜，正道领先两局；

　　一日一论第八论论信任，一日一战第八战新暇派唐嘉山对阵容言居季舜，新暇派唐嘉山获胜，正道领先三局；

　　一日一论第九论论得失，一日一战第九战竹隐派公孙弘远对阵若水派岳勤，竹隐派公孙弘远获胜，正道领先四局。

　　如今在经历九论与九战之后，九战的结果为正道这边六胜一平二负，邪道这边二胜一平六负，正道领先四局，取得正邪之间一日一战的最终胜利。

　　以上战果，在场正邪两道都是见证，毋庸置疑，此后也将传至江湖当中人尽皆知。玉荀笙在带大家一起简单回顾了此前九天的相关经历后，下面就请正邪双方依次发言，可以分享一下本次与会的感受，也可分享一下经历了一日一论的收获和往后自家门派前进的方向。因一日一战的战果如此，获胜场次最多的正道应当先行发言，正道各抒己见之后，再请邪道发言。

　　杜轻舟听着正道当家人依次发言，有的抒发了自己无法斩获胜利的遗憾；有的是出于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叹；还有的分享了对一日一论中某一论的心得领悟……但归根到底，各自还是对于匡扶正义，惩奸除恶，除恶务尽，都发表了近乎一致的见解，对弘扬正道，齐头并进，肃清邪恶，还天下人一个兴兴向荣的江湖，皆表示出了极为美好的憧憬。

　　而轮到邪道这边，他们当中，有的理性分析了自己无法在一日一战中获胜的客观原因，并表示出对临阵退缩者的无法理解；有的对于武林当中老一辈至今扛鼎表示了深深的疑问，呼吁该多给后起之秀出来登台露面的机会；还有的分享了一日一论中听得的未曾知晓的隐情，顿觉深受启迪，这下自己会后应是要大干一场了……总之，彼此都若有似无的表达出了要抱团取暖的诉求，觉得是时候下定决心沆瀣一气了，往后一定要加强互帮互助，为往后行走江湖依旧畅通无阻做好必要打算和准备。

　　杜轻舟听人家说得各有妙处，不愧是正邪两道各自十大门派的当家人，果然是有一定真知灼见的！

　　所以，这一上午听他们彼此间依旧维持着针锋相对的传统沟通方式，毫不显山露水，却又是无人不知的在含沙射影，明褒暗讽，看视在相互恭维抬举实则是指桑骂槐，如此委实深谙说话的艺术，实在让杜轻舟深感“受益匪浅”。

　　就在大家一起互相“客套”了一个上午，闭幕式的友好交流篇章告一段落，将于吃过饭后，继续下午的友好切磋篇章，即闭幕战。

　　闭幕战时，将由枢机库现任掌印作为正道中第一个跳出来等待挑战的人。根据相关规定，一日一战中胜利场次最多的那边作为被挑战者，现在正道总共胜利了六场，所以按照惯例正道依旧是处于被挑战者的位置，邪道那边继续作为挑战者。但凡是之前一日一战获胜或是尚未出阵的邪道与会者，皆可作为挑战者出列。

　　不过切忌一点，不许向某一人接连发起挑战，即被挑战者只会赋予对方一个人挑战机会，不论挑战结果如何，对方不能再跳出来谁接着挑战这人。

　　此项规定据说是为了避免对方厚颜无耻的发起车轮战……因为据说第一次正邪掌门人联席大会上，会议到了闭幕战时，那一任的正道领袖就是被邪道接连挑战，最后累得很惨……

　　为防再有类似情况发生，所以会后便逐步完善了正邪掌门人联席大会的一应与会章程，至今这章程也任然可以添加，但如无必要，不得删减。

　　其实这条增添上去，不许接连对一人发起挑战，也是给对方在留面子，既然实力不济，打不过人家就要死心，一次打不过你可以赖运气太差，可接二连三的派出人去挑战皆打不过，你总不能赖这里风水不旺你那方吧！

　　中午饭后，杜轻舟见周围谁谁谁都是各有心事的模样，想来人家也是各有各的难处，她自问不是个善于替人排忧解难的知心人，她不上赶着去给人家添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眼看没谁来搭理她，又趁着闭幕战尚未开打，她便拉着元集真闲聊了两句。

　　她先是打听了一下元集真昨晚去把云霄宫的四大长老和玄元神宗的谭苏劝得如何了？

　　元集真正等着她来问呢，自己昨晚劳苦功高，若是她根本不来问一句，这如何让人接受得了！这下她既然终于是问他了，他就十分得意地对她道：“云霄宫那四个老顽固我昨晚已经亲自‘留言’给他们了，不许他们轻举妄动，他们当场就吓得跪地不起，根本不敢拒绝。”说到这里时，他还故意让杜轻舟看看云霄宫四大长老坐的那边，“你看不出来吗？今天他们个顶个都乖巧得像鹌鹑似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云霄宫四大长老地位尊崇，老沉持重，从到了枢机库来就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一句话，原本就看着像鹌鹑似的。不过，为保万无一失，元集真过去慎重知会他们一声还是有必要的。

　　可以想象，昨晚他是如何以云霄伞之身金光闪闪的出现在人家头顶，他将后伞面撑开，伞面上浮现出几句吓唬人家的话，四位长老定以为云霄仙人破例现身，自当是要对他起劲跪拜……

　　想到这里，杜轻舟笑了一下，又问他谭苏那边是怎么说的？

　　元集真自负的笑道：“小谭那边就更不用操心了，我历来就是知道他的，那晚我带你去见他，那时他定然就知晓了我的意思，到了闭幕战时他就该当仁不让站出来向商繁胥发起挑战……你放心，这孩子自当会成全我‘未来岳父’的颜面，努力肩负起这虽败犹荣的一战。”

　　还真是好一个“虽败犹荣”！

　　杜轻舟听得一笑，问他就不担心谭苏会对他阳奉阴违吗？

　　元集真对此倒是真的毫不担心，自称对谭苏而言，他不仅是对其有着知遇之恩，还是让其再世为人，谭苏若是反叛他，等同于是在逆天而行，但凡是个想活命的，便不会做此等傻事，当然，若是对方不想活命了，他也就早已成全对方了，何必保着谭苏的命直到现在？

　　听他说保着谭苏的命，杜轻舟有些吃惊，原来他不仅可以夺人性命，还可以保人性命！

　　她当即就问他是如何保人性命的？是以内功心法助其延年益寿，还是有别的更简单速效的法子？

　　元集真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赶忙搪塞她道：“说给你听了又如何，你现在也是做不到的啊！还是等你哪天也寄身灵器时我再教你吧……”

　　可是……杜轻舟还是有些不死心，既然元集真有心隐瞒，可见这是很重要的事。

　　“没什么可是，太贪心的人活不长久的！”为防她不依不饶的缠着自己，元集真只好吓唬她。

　　杜轻舟这才收敛住好奇心：阿真，你说的很对，我不能太贪心了让你为难。

　　但其实心里却是不肯放弃的，就算现在不是个好机会，往后有恰当时机了，她应该把这事多了解一些，指不定会对娘有帮助。

　　因为杜轻舟是心里和元集真正聊着，所以对于身旁人也没怎么搭理，看上去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商繁胥突然走过来，伸手搭在她的肩上：“你怎么了？”

　　杜轻舟被他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骂他，却又发现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看，她平缓了一下情绪，貌似和气地笑看着他：“什么怎么了？”

　　“我看你一直在为我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也不管旁边人都在听，商繁胥是一如既往对她温声软语着。

　　杜轻舟一笑，不露声色的将他搭上自己肩膀的手拍掉：“我虽担心着你，却也知道该对你有信心，所以我正自省呢。”她都说自己要自省了，言下之意是让他赶紧走，别来打扰她。

　　他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却并不肯配合：“竟让你为我担心成这样，真是罪该万死。”

　　杜轻舟听得面露嗤笑，他连这么严重的话都说出口了，看来是有意拉她去旁边说些话，于是也不等他再磨磨唧唧，她已起身拉住他的手：“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不该是你来开导我，反倒是我该开导开导你，你过来，让我好好开导一下你吧！”而后，就不顾周围看客们的笑闹声，拉起商繁胥就往止步亭走。

　　尽管杜重瑕对此心有不悦，但在唐嘉山的安抚下他还是维持住了稳重大气的态度，毕竟这么多天都忍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杜轻舟拉着商繁胥走到止步亭后，虽心里嫌弃他，却并未立即甩开他的手，反而是态度挺平和的看着他：“我们待不了多久，等一下你就要接受人家挑战了，上阵用的剑准备好了吗？”

　　每次都这样，自己想和她儿女情长，她却想公事公办：“若我说我心里记挂着你，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你信吗？”

　　“信啊，你手里不是的确没有剑吗？”管他是因为了什么原因，待会儿去比武，没有趁手的剑可不行。

　　想到此地正是集殊院门口，集殊院里藏了不少珍宝，定然也不缺名剑！

　　“你等着，我帮你寻一把剑来。”说着，她松开商繁胥的手，心中唤灵令一起……

　　片刻后，一柄银光烁烁的宝剑从集殊院中飞身而出，横立在他二人面前。

　　此剑名为雍挚，是枢机库第二任掌印使用过的佩剑，剑身呈银灰色，剑柄镶嵌墨玉，看似低调实内敛实则造价昂贵。

　　“轻舟妹妹，这就是你帮我选好的剑吗？”商繁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怎么如此凑巧，自己带她过来也就是为了取剑，而他打算取的剑，便是这柄已然在两年前他接任枢机库掌印时便接过的雍挚剑。

　　而当时为何在枢机库众多宝剑中他会选这雍挚剑作为自身佩剑，大概就是因为这剑一般人看过一眼之后就会心生出一种“高攀不上”的想法，而正是这让人一眼就会自惭形愧的宝剑，他觉得正好就该是自己的佩剑。

　　“你喜欢吗？”杜轻舟唤来这柄剑时也就心念一动，没想到这剑倒是挺与他气质契合的。一看就是一柄寻常人皆会配不上的宝剑，虽也不是看着异常锋利，也并没有浑身镶嵌满了珠宝玉器，却就是让人看着寒光内敛，心生敬意，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逼人贵气！

　　“你挑的，我自然很喜欢。”商繁胥一手接过雍挚剑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既然这么喜欢就不要辜负它，等一下你就带着这柄宝剑好好上阵与人打一场吧！”反正你的对手都已经做好“虽败犹荣”的准备了，那你还等什么，尽管去去把那种“荣誉”赋予他吧。

　　本就是去取剑，也没想耽搁太长时间，哪知等他二人从止步亭归来时，沉星园中已然是正邪各派齐聚于此了，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将他们盯着，那表情有的是谐趣，有的是幽怨，有的是愤慨，有的是鄙夷……

　　反正不管人家怎么个心理状态，杜轻舟只是没太介意，但她看到杜重暇一脸肃然地看向自己，目光中透着些许沉重，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让爹不高兴的事了，立刻甩开商繁胥的手，跑到杜重暇身边小声地叫了一声：“爹，对不起，我来晚了。”

　　孩子这么懂事，杜重暇也没有真生气：“没事，来得正是时候。”

　　这时，玉荀笙宣布闭幕战正式开始，正道第一位出阵等待挑战的便是现任枢机库掌印商繁胥。

　　商繁胥目视前方，对着在场众人恭敬一礼，偶尔便气定神闲地走到沉星园当中，对各位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枢机库现任掌印商繁胥，承蒙各位不弃有幸作为迎接挑战的第一人，还请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赐教为盼。”

　　他这话音一落，邪道众人便面面相觑了片刻，此时，最该站出来的便是云霄宫或是玄元神宗的人，毕竟治光教虽然那几位长老也是有实力可以出来一战，然而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此刻出来应战有违治光教的教义，所以他们是有心无力。而其余邪道门派，显然是无人可以与商繁胥匹敌……

　　眼看云霄宫四大长老纷纷摇头表示岂战，玄元神宗谭苏又与自家的几位长老在窃窃私语着，一时邪道这边竟无一人出阵，正在此时，珑凰斋裴织已然悄声禀告了启玉坤一些话，见启玉坤点头后，裴织表面露微笑向着商繁胥那边迈出一步。

　　而就在裴织出阵之时，不知何处刮过来一阵诡异的大风，逼得在场众人皆扬手覆面，而且还有些站得东倒西歪，等着一阵妖异的风一过，待大家再往商繁胥那边一看，已然是玄元神宗的副宗主上阵，正对商繁胥拱手示意。

　　见到是谭苏上阵，正道这边倒是有不少人说出遗憾，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妖风阵阵耽搁了，不然若是裴织出阵与商繁胥比试，这就应当是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局。而有此遗憾的一般是来自于正道这边的年轻一辈，不过但凡是年长一些的，倒是觉得这风来得及时，要不是有这阵风的及时阻止，这枢机库现任掌印的闭幕一战居然是和珑凰斋的素仙在比试，这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与其让他轻轻松松的战胜裴织，还不如让他碰上一个势均力敌或更胜一筹的对手，如此才能展现出现任枢机库掌印的全部实力，虽然最好这会是个赢局，但即便是赢不了，在淋漓尽致的一战后败在谭苏手里，这也是虽败犹荣！

　　而且，他也不是本次正邪掌门人联席大会上唯一一个败在谭苏手里的人，前有九霄天旦天澜败在谭苏手里，后有枢机库掌印败在谭苏手里，这下子，人家身为邪道之首的云霄宫这次都没他玄元神宗出风头了……风头这么甚，严重违背了玄元神宗“甘当万年老二”的教义，而且也会引得邪教其余门派的不满，所以说，谭苏若是赢了，对邪教而言并非是好事……

　　正当正邪各派正各怀心思，一面认真在看那二人比武，一面为这正邪掌门人联席大会之后的一些事情费心思时，就见那对阵二人有礼有节的交手到了十二招，这时商繁胥反手一剑抵在谭苏后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刻谭苏但凡是有心闪躲，就应当出招还击，却听那谭苏突然朗声开口：“商掌印实力拔群，在下甘拜下风！”

　　竟这样子就结束了战局？

　　枢机库掌印商繁胥获胜，玄元神宗谭苏甘心败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