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46、明目张胆

　　这一晚，元集真告诉她，关虔已然是把“残剑七式”练得相当顺手了，明日对战上官昉完全不在话下。

　　杜轻舟听得此话，高兴的直夸元集真指导有方，而后便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等着关虔战胜了上官昉，接下来三战若是正道各派的前辈们碍于颜面不便自行出阵，那就该轮到她自己登场了。

　　她原是做了此等美梦来着，却在第二天一早美梦就破碎了。

　　第二天一早，想来是因为蒋芝素要去关虔那方照应着，所以也不见来找她。

　　杜轻舟出门没走几步就碰上手执一朵艳红的月季花正含笑而来的商繁胥。她眉头一挑，也不知他从哪里摘来的花，一个闪身来到他跟前，电光火石之间出手挽过他手里那朵花：“商掌印，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啊！”

　　原本这花便是为她而摘，他本想亲手别在她的发上，哪知她竟一见面就动手开抢……唉，她果然是总干这些超脱于他意料的事。

　　如此一想，他的笑容更是明媚起来：“是啊，若是把这事告诉轻舟妹妹，轻舟妹妹定然会如我这般欢喜的。”

　　这月季花芳香浓郁，杜轻舟将花握在手里也无须特意去嗅一嗅，是自然而然就能嗅到花香。既然是发生了什么让商繁胥高兴得要去摘一朵花来庆祝的事，她也挺乐意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却听他欢欢喜喜把原委道来：今早，上官昉已主动对本该今天履行的一日一战进行了弃权，经正邪两道公正决意后，特宣布此局的战绩为：关虔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啊！怎么还能这么玩！

　　这上官昉临阵退缩，他到底几个意思啊！

　　杜轻舟表示情感上有些无法接受，要是早知如此，何必还让关虔练那“致残七式”啊！

　　她心中如此抱怨也没对元集真避嫌，元集真立马严肃纠正她：“那叫‘残剑七式’！不叫‘致残七式’！”

　　行呀，不论叫什么七式了，若是现在已经不用比武了，那关虔何苦白费力气练成这七式剑法啊。

　　还搭上了一年寿命！

　　元集真对她说，也不能这么泄气，练了总是又多一些提升，关虔如今身手练到这份上，换他本人慢慢去练，不知十年后能不能精进至此。

　　这话也没错，但她还是心里有些憋闷。

　　到底还是有一种我虽机关算尽，到头来竟是白费功夫的感觉……

　　手一伸，她抓着商繁胥的衣领把他拖到跟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此事了，所以对于关虔对阵上官昉一事，你一直都没当回事。”

　　她的动作有些粗暴，表情也有些凶恶，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商繁胥觉得她这样充满生气，很是活泼可爱，他笑着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对她温言软语的劝说：“我也不能说对此毫不知情，但在此之前，我终归是不敢如此高估上官昉对晋蕾的情义……”

　　“你什么意思……”这事关金环……啊，现在该是晋蕾了，这事关晋蕾什么事！

　　商繁胥微微一笑，说这事可以办成还是全靠杜轻舟的成全，多亏她没有在上官昉面前心急火燎的就直接要人，所以，上官昉虽然把晋蕾看守得挺严密，却没有过分的戒备，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杜轻舟听得迷茫，不知这算是哪门子成全！那时她对上官昉虽然没有直言要回晋蕾，却是想尽办法在和人家厚颜无耻的周旋啊，难得她肯动动脑子和人场面应付，想着智取而非硬抢，没想到，终归是没来得及……

　　商繁胥一笑，说前些天，他已让商济和晋蕾接触到了，偷偷摸摸的做好了一些准备，昨晚是总算助晋蕾让上官昉放松了警惕，今早上官昉原本是心满意足的醒过来，哪知晋蕾会再次跑了……因为得到过所以受不得再失去，所以现在上官昉一丝比武的心情都没有了，一心只想将晋蕾寻回来！

　　杜轻舟听他说得貌似在情在理，不过，什么叫上官昉心满意足的醒过来？什么叫得到过受不得再失去？还有，昨晚到底晋蕾是如何让上官昉放松警惕的，她很想听得更明白一些。

　　商繁胥被她这一问，顿时面露羞怯，支支吾吾一阵才道：“若是昨晚我们圆房了，我想我也会心满意足的醒过来，也怕得到了再失去……不过我倒是不会像他那样放松警惕，因为……”

　　听他能推己及人的分析出昨晚发生事情的主要脉络，杜轻舟也推己及人的替他下了结论：“是啊，因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杜轻舟虽然遗憾晋蕾到底还是被人得手了，但转念一想，晋蕾被逼无奈，出此下策，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商繁胥满含柔情的看着她，本是搭在她肩上的手这时也改为了捧起她的脸：“不，于我而言，那是因为我无法承受失去你带来的痛苦，所以……”

　　杜轻舟被他摩挲着脸颊，心中一股恶寒油然而生，不得他更肉麻些就赶紧将他推开：“没什么好所以的，我又不会那样做，你别想入非非了。”

　　说着，她将从他手里夺走的月季花放还他怀里，这香味其实挺打人脑子的，再加上又听了他这些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话，一把花还给他，她立马是急吼吼的往广鸿堂走去，商繁胥怀揣娇花香气满怀，步履轻盈的跟在她后面：“轻舟妹妹说的‘不会那样做’，到底是指的不会哪样做？”

　　见杜轻舟不理他，他又笑问：“我还挺期待你对我用这一招的，我保证，你一旦这样对我了，我绝对就会对你服软的，从此事事都依你的，你要不今晚就试试嘛……”

　　杜轻舟本来不想理他的，他却一直跟着她念叨个不停，她只得英明果断的用这三个字回答他：“你休想！”

　　她可以合理怀疑，晋蕾被上官昉发现是他故意走漏风声的，晋蕾从上官昉手里再次逃走是他暗中相助的，至于晋蕾逃走用的手段则也有可能是他不怀好意教唆的……

　　唉，怎么什么坏事都是他密谋策划的，他这枢机库掌印，怎么已经无所事事到这等地步！

　　今日，李书眉在广鸿堂上敲响百论钟后，一日一论确定今日论题：论勇气。

　　上官昉的确不在堂上，不盈谷其余人都在，唯独就差了上官昉。兴许是上官昉临走时交代过，让有人替代他坐下来继续参与一日一论。代替上官昉坐在那位置的人也是长得精气神十足，算是个年轻才俊，可邪道这边却对他并未表现出多余的抬举，全程除了轮到不盈谷发言说自家如何勇气可嘉的做过何事，有失勇气时又做过何事，这时有人搭理他应酬他一下，其余时候都没人理采他。

　　不同于邪道无人理他，正道各派倒是待他挺客客气气的，然而那也仅仅是笑不及眼底的客气，源于正道一贯的学养风范，自是比邪道那方明目张胆的狗眼看人低要礼仪周全了许多，而实际上却也不见得有多待见人家。

　　这日傍晚，上官昉终归是没有出现，当然，即便他出现了，他今早也已经对这一日一战弃权了，他出现与否出现是丝毫不影响玉荀笙拉起关虔的手，宣布药王庄关虔获胜这个结果的。

　　杜轻舟自问心态挺扎实，只要能取胜，她本人其实巴不得每一场都能这样不战而胜，反正她是抱着夺胜之心才出阵比武的，打与不打都不会妨碍这个胜利的到来。但关虔的表情看上去倒是真的在遗憾，是啊，好不容易练的剑法啊……若是可以拿出来炫耀一下，正大光明把上官昉打趴下，这该多好！

　　当然，这是杜轻舟自己估摸着关虔该是如此在想，但万一他不是这么想的，是遗憾自己失了一年寿命什么的，也是极有可能的！

　　到了一日一论第七论，关虔敲响百论钟，确定了论题为论价值。

　　因正道如今是两连胜，一日一战方面是邪道败落一程，所以第七论便是由正道中人先请发言。

　　大致从翁泽莲战败，以及上官昉缺席开始，邪道那边便失了许多的心气，于口舌争锋方面都没那么在较劲了，当晚一日一战，长歌山殷秀风出阵，对战长善门绪修致。

　　这一战不到一百招便结束了，而且还是在殷秀风顾念着绪修致的颜面，前面五十招都是在陪练的基础上才打出来的战果，战果就是殷秀风获胜。

　　殷秀风收剑入鞘后，迎着正道各派发出的欢呼声挥手致意。可就在散场后，她正预备回自己房去，却听杜重瑕与唐嘉山在她身后闲聊：“平白拉着我们在此耽搁功夫，果然是年纪大了就爱显摆，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人。”这话是杜重瑕说的。

　　殷秀风知道，杜重瑕这话摆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正耐心听着他二人要到底说些什么，就听唐嘉山笑着回应了杜重瑕一句：“幸亏我家小词没有学她这样，否则……”

　　“否则什么！”被人牵扯上了甘小词，殷秀风立即就受不了了。

　　“噫，你这人怎么偷听我们说话啊，吓了我一跳。”杜重瑕大惊小怪的看她一眼，然后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老心肝，示意自己是真的有被她吓到。

　　好在这时沉星园中陆陆续续的走得没两三个人了，没了被人围观的顾虑，殷秀风不由得更加气大：“你们两个背后议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杜重瑕自持德高望重，双手一摊，是一脸的无所谓：“我们不是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们就是的的确确的英雄好汉，怎么算都是！”

　　眼看殷秀风被气得快要拔剑了，唐嘉山还是适可而止的劝了劝杜重瑕，让他还是注意一下影响，这待会儿万一真是一言不合打起来，正道之间同室操戈，这算怎么回事！而后他又对殷秀风拱手道：“殷掌门，虽然我们看得出你一直对那绪修致是手下留情，很大气的顾全了对方的颜面，也拿出了一派掌门的威仪，进退有礼，堪称表率。但或许人家续门主并不领你的情，还觉得你这礼仪有度的行为是属于名门正派的傲慢，曲解了你的容人之量啊。”

　　杜重瑕此刻心道：这也确实是她来自名门正派的傲慢，所谓的容人之量也是源于傲慢，自以为技高一筹，故意和人家多较量几招，意思就是我即便如此让着你了你还是惨败，果然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止是一星半点儿啊！

　　唐嘉山都已说她礼仪有度了，她既然能对邪道恶首礼仪有度，对正道同仁理当更是礼仪有度，殷秀风冷哼一声：“唐掌门，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撂下这句话后，殷秀风也懒得再理他二人，态度冷傲的走开了。

　　留下杜重瑕与唐嘉山面面相觑，为防自己说什么又给她听了去，只得暂时用眼神交流起来：

　　唐嘉山的眼神如此道：是啊，要不是以小词下月回一趟长歌山为条件，哪有那么容易说服殷秀风亲自出战啊！

　　杜轻舟眼神不屑的如此回应：她那来自名门正派的骄傲，自认虽是与对家同为一派之首，可自己年长许多便不应与之对战，唉，她这令人堪忧的骄傲啊，好在还有甘小词可以劝得住她！

　　此一战若非殷秀风亲自出阵，即便她派出手底下最得力的弟子，也不一定是绪修致的对手……而且杜轻舟才不管人家是不是对手，反正她就只认殷秀风本人，除她之外，无论谁来顶替，杜轻舟都会自己站出来比武。

　　对于自家孩子的想法，杜重瑕是能猜到的，最初一日一战的三场比武，他家小轻舟看上去都是一副安心做看客的表现，可到了第四战，她显然是着急了，若非商繁胥当时拉住她，她那时就要代替宋学达站出来……唉，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啊……

　　“嘉山，接下来一战就全靠你了。”为了不让自家小轻舟明天站出来比武，杜重瑕也只得对唐嘉山拜托起来。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给显儿说好了，明天让我亲自出马。”唐嘉山明白，虽然即便唐慎显出战也是有十足的把握，但毕竟这是正邪大会，轮到新暇派的一日一战，战果绝不容有失。

　　今日眼看殷秀风获胜，杜轻舟心中自然欢喜，如今正道可谓三连胜，明天兴许就是新暇派对战容言居，她想，即便明天是唐慎显出来对阵季舜也是有极大可能取胜的，当然，要说十拿九稳还是得唐嘉山亲自出马……

　　杜轻舟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往回走，商繁胥悄不做声的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走到房门前他才出声叫她：“轻舟妹妹……”

　　杜轻舟回头来看他一眼，却被他抬手就勾起下巴：“别想那么多了，接下来的一日一战两局都是胜局，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他这动作像是在调戏她，可他这神情又像是在讨好她，唉，他怎么总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她拍开他的手：“商繁胥，你说什么如我所愿，莫非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想要的吗？”

　　身为枢机库掌印，自当希望一日一战每场都是胜局，莫非他头脑不正常居然想在此事上发扬一下高风亮节，要和邪道那边打个有来有回！

　　迎着她疑惑的目光，他脸色很坦荡：“是啊，的确不是。”

　　原本他所计划的，虽然也是要赢，但赢的过程相对就要跌宕起伏一些了，他其实更愿意把这个局面安排得让人措手不及一些，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让人始料未及的结果，造成惊心动魄的感受，如此才能让人记忆犹新嘛……可她偏偏就是想赢，而且是如何简单粗暴如何去赢……

　　他此刻表情十分坦然，眉宇间却隐隐浮现出怅然若失之感，杜轻舟摇头叹了口气，突然就出手将他手臂一扣，而后将他制服在了门板上：“那你想要什么？”

　　他憋着一肚子坏水没地方祸害，这下跟着她过来，若非就是兴师问罪，若非就是埋怨索赔，除此以外，绝无他求了。自己是素来知晓他精通阴谋诡计的，这次正邪大会，为了不浪费了他的好才智，他定然也是将正邪诸位算计了不少……可现在这个赢面他却说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为何明明是赢了，他却一副已然是功亏一篑的模样。

　　她果然是简单粗暴，虽然也是长了脑子，知道直接开口问在他这里问不出实话，可她却一点周旋都不肯用上，直接就出手对他来了个武力压制！

　　他心中一阵无奈，一种咎由自取的无奈，或许也是因为确实太无奈了，他把心中所想对她明示：“我想要你开怀。”

　　是啊，为了让你开怀，不让你冒险，我把自己酝酿了许久的计划都临时修改了，其实以晋蕾为例，原本他还能让其起到更大的效用，可现在他就将这个效用提前给用上了，也真是一个败笔啊……

　　“那我现在还是挺开怀的。”她要的一向这么直接明了，就是要赢。如今剩下两场的一日一战，几乎是不可能会有败绩了，这样一赢到底，就是她想要的，“既然我已经开怀了，那你想要的也就实现了……”

　　杜轻舟正说到这里，一时大意被他挣脱开来，这回换他向她逼近：“那你能让我开怀吗？”

　　说着他手一推，房门随即打开，杜轻舟往着房内退了一步，他便一步跟进来。杜轻舟眉头一跳，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啊，之前几天虽然也是故意在逗弄她，但他还是挺克制的，怎么现在突然又这么迫切起来了，未必是因为赢局已定，他就放松自我了？

　　“让你开怀的难度应该挺大，我其实不想挑战……”她退到桌边时，他一下压了上来，就将她圈在桌前。听着他起伏不定的呼吸，她的心跳也不由得变快了许多。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种局面了，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想入套，但显然这时不是她想不想了，而是他肯不肯……

　　杜轻舟试着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更用力地擒住了她的腰，他故意在她耳边低语：“轻舟妹妹，为什么还不可以？既然我已经让你开怀，你怎么一直不愿让我开怀？”

　　这种时候，如何回答他好像都不对，明明是他在无理取闹，可她要是回答他说就是不想让你开怀，那便变成是她太过分矜持了，可要是她说，好吧，我也让你开怀，那今晚绝对是在劫难逃！

　　这种时候，就该什么也别想，直接用暴力解决他就是了，大不了他就顶着个乌眼青明天去广鸿堂上遭天下英雄所耻笑啊……

　　可是也不行啊，他堂堂枢机库掌印，是谁这么大胆把他打成这样的？要是她爹知道了，会不会数落她呀……

　　正在她犹豫时，她的腰带已然被他解开了，而后，他又慢条斯理的从她发上轻轻一吻，接着又将亲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的动作轻柔而悠然，杜轻舟觉得他大概也是不太懂，所以才这么试着试着在下手，生怕出了差错有失颜面……

　　尽管他是真的很迫切，但是充满期待的迫切着，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希望她能情愿一些，而非是被自己逼迫的……可他此等体谅，却让杜轻舟自认有了可乘之机……

　　他又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后，辗转将亲吻落在她的耳边，她抖了一抖：“这就是要圆房了吗？”毕竟自己也是入他一般全无经验，于此事上给不出太多中肯的意见，所以她得先问一问到底是不是这回事再和他说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