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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鸿壑难填 ...

  •   杜轻舟不多时便在水榭那边寻到了赵初晴的身影。此地一湾碧水环绕,芳草依依,白鸟翱翔,但也是一处宜人景致。

      赵初晴坐在水榭长廊尽头一间凉亭的石椅上,正听着身边丫头小声说着什么,待到杜轻舟一靠近,她便神色慌张地屏退那丫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来人。

      杜轻舟虽察觉出对方眼神耐人寻味,却并没有往歪了去想,还催促她赶紧把说好要给她熬的八宝粥端上来,自己觉得有些饿了。

      “你做什么去了,竟这么快就饿了?”问出这句话后,赵初晴的脸颊绯红,像是挺害羞的。

      杜轻舟也没多想,在她身边的石椅上坐下:“不就是泡了泡药浴吗?你闻闻看,我现在身上还很大一股药味呢!”

      “是很大的药味。”打从她走到跟前来赵初晴便闻到这味道了,不过,听人来报,她可不仅是去泡了药浴这么简单呀,“除了泡药浴,你就没做点别的?”

      杜轻舟感觉对方问了这话,脸上更发红了,不知是胡思乱想了什么!杜轻舟对她挑眉笑问:“你究竟是想说什么,怎么把你自己为难成这样?”

      赵初晴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在对自己装傻。但想着自己与她这么多年的友情了,彼此都是过来人,便招了招手,让她往自己身边靠一靠,待她靠过来后就伸手半掩住嘴唇小声对她提点:“你呀,好歹也注意一下,虽然你们也算是新婚,这么做也算不得是什么不恰当的行为,但你还是得留神点,毕竟你不是病着了……”

      这说到她这病,赵初晴这才领悟过来,一开始自己也是挺怀疑的,怎么她身体好好的,走一趟山路竟病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指不定就是他二人在山中胡天胡地没有注意,折腾太久所以病着了。

      杜轻舟一时也是没反应过来,赵初晴便红着脸以过来人的姿态再提点她,说新婚时,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可他们从浴室里便腻腻歪歪,追到房里又难分难解,如此不注意身体,这如何了得!

      杜轻舟玩味地看她一眼,见她脸颊红润,眼波滟潋,真是风情无限,不由得坏心眼地逗她:“哟,没想到当初你们才成亲时竟这么整天打得过热呀?”

      赵初晴嘟了嘟嘴,既是害羞又有些理直气壮:“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看你们现在不是更缠绵些……”

      正说着,又过来一个小丫头,她端着一个红木盘子上面放了一支黑瓷罐、一对黑瓷碗和一对黑瓷勺子,而在她身后还跟着神行潇洒、意态风流的商繁胥。

      赵初晴一见他跟着,立马沉静了一下脸色,小声对着杜轻舟道:“你看你们这是多难分难舍呀,这才分开没一会儿他就跟着找来了。”

      “他来还不是因为想尝尝你这未来宗主夫人的手艺。”说着,杜轻舟便向商繁胥挥了挥手。

      “那他还不是听你说的,不然他怎会知道我要做八宝粥。”见商繁胥走近,赵初晴起身相迎。

      杜轻舟心中自是一笑,是啊,我自然是要把他叫来,万一你这八宝粥做得太吓人,至少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吃不消。

      你不是敬他为救命恩人吗?有他在这里,你至少不能把我为难到吧!

      不过,尝了之后才发现这八宝粥味道也挺不错,没想到赵初晴这样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嫁到这里竟然剑法也练得,厨房也下得,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赵初晴本是没有准备商繁胥的碗和勺子,还打算让身边的丫头再去取,商繁胥倒是挺客气,说不用麻烦了,他可以和杜轻舟共用一副。

      见他要抢自己手里的八宝粥,杜轻舟立马就不乐意了,端起碗来就躲他,二人各不相让,一个躲一个追,不觉竟玩闹起来……

      赵初晴见他二人笑语嬉闹,真是一双璧人。从前见她沉睡着便嫁与对方,又听闻了一些江湖上的只言片语,还担心她嫁得不合心意,日子会过着憋屈,可如今一见,却是是自己担心太过了,人家小两口过得这叫一个甜啊,她这站旁围观的都要给他们腻死了!

      最后吃到还剩一勺时,杜轻舟一时不慎便被他夺去了碗和勺子,一脸不乐意地叫他:“喂,还剩一口了,你让我吃了再把碗让给你呀。”

      “轻舟妹妹故意留下一口,难道不就是特意留给我尝尝的?”说罢,他动动勺子,将那剩余碗底的一点八宝粥舀起来尝了尝,“味道是挺不错,不愧是轻舟妹妹爱吃的。”

      赵初晴笑看杜轻舟一眼,见她正一脸气急败坏着,便只当她是在和人家打情骂俏,笑着拉她回来坐下,赵初晴又招呼商繁胥,若是喜欢可以再盛一碗。

      商繁胥笑着问杜轻舟还吃不吃了,见她“哼”了一声便不理自己,他也摇头说自己不用再尝了。

      赵初晴想,看样子他并没太爱吃甜食,不过是因为杜轻舟在吃,他也跟着尝尝罢了。

      既然他不喝八宝粥了,杜轻舟便赶他走,可他却笑着摇头,一心想把杜轻舟守着,哪里都不肯去。

      有他在场,赵初晴那些劝人长点心的话自然无法再说,杜轻舟看看赵初晴,无奈地笑了笑,赵初晴也对她双手一摊,同样是无可奈何的样子,杜轻舟耸肩一笑,而后又调皮地对她歪了一下头,意思是说:看吧,我的日子也是很难过呀!

      她二人曾共度过四五年的时光,自是有一套无需言语,仅凭眼神与动作就能沟通的方式,这下有商繁胥在侧,她二人虽未再开口说什么,便是各自比划了动作,依旧沟通无碍。

      但不多时,被她们晾在一旁的商繁胥突然道了一句:“我们现在就回枢机库吧,轻舟妹妹!”

      杜轻舟一阵诧异:“这么急?我们不等商济过来了?”

      看她和别人眉来眼去的,尽管对方是女子,商繁胥却也是觉得无法接受:“等他做什么,他跟着反而碍事。他又不是不知道回枢机库的路,你别担心他了,还是可怜可怜我吧。”想着她不仅当着自己的面和别人眉来眼去,还这么想也不想就提起商济,分明是自己在这里的,她却不肯好好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不禁是越发心酸越发悲愤,当即不再问她的意见,径直往着宗主那边去了。留下杜轻舟与赵初晴面面相觑,赵初晴拉起她的手眼中有些不舍:不会这么快你就要走了吧?

      杜轻舟也以眼神回应她:他就是抽风了,我们不用理他!

      可很快商繁胥便安排好了一些事,回来对杜轻舟说现在就可以和她走了,而且还说什么事情紧急,非走不可……

      杜轻舟十分纳闷,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可他却有意遮遮掩掩,就是不明说。

      剑宗宗主率领众人将他们送到门口,本来是备了马车送他们去临镇的码头乘船,商繁胥却没让车夫跟着,说是就他们两个已经够了。

      赵初晴想他一定是觉得有那车夫一起太碍事,便特意将杜轻舟拉到边上小声叮嘱她:“路上万一忍不住也不要太乱来,就算没人坏你们的好事了,可你还病着呢,自己得长点心啊……”

      杜轻舟听后气得想笑,自己这次是完全给人败坏了名声呀!本不想回她的,可她一直在嘱咐让她自己小心点,杜轻舟终于是哭笑不得地点点头:“知道了……”

      上了马车,杜轻舟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商繁胥自顾自做了马车夫。这沿途约莫花了一个时辰,他除了偶尔找她搭句话,却并没太来缠她。可她却因为赵初晴那些特意的提醒,是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尤其是行到僻静所在时,心里更是担忧非常……

      好在总算是无惊无险赶到了临镇的码头,吃过晚饭便上船启程了,商繁胥说,再行船约莫两日,下得船后他们就离枢机库只余下半天路程了。

      这两天行船,他居然也不来闹她,还有礼有节地和她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说话吃饭都不来靠得太近,各自房间虽然在隔壁,但每天也就是敲门说话,就连她试探着请他到房里来坐一下,他也笑着摇头避开。

      他这样矜持的按兵不动,完全没有前几日的迫切,她难免心中有所疑虑,他这是学乖了?打算对她罢手了?

      可这完全不应该呀,以他的个性,既然已经花费过这么多心力在她身上,无功而返,他如何甘心!

      知难而退这等事,简直有违他的行事风格!

      这么长久以来,他悉心铺陈,故意让她知道他心中的痛,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当他做出逾越之事时,她能对他有所体谅吗?虽然这也就是他在异想天开!

      可他这还没做什么便对她客客气气的了,总不至于什么好处都没占到,他就觉得她这人不过如此了吧?

      哎,也难为他自己能想通!

      他不来缠着她了,她倒还乐得清闲!

      原以为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让她服软,在对她占尽便宜之后,就开始颐指气使把她踩在脚下,若是她心甘情愿在他跟前低三下四的,他绝对是会对她又唾弃又抗拒;若是她还会反抗一下,指不定他立马又会回到卑躬屈膝的模样,待到她越是依恋他牵挂他时,他再来一个彻底翻脸……反正是要让她试试什么叫肝肠寸断才会满意的……

      可现在她还未曾对他事事听命,他此时便收手了,这不就是功亏一篑吗?

      现在的他,尚且不足以有那样的底气,可以趾高气扬指着她鼻子来一句:你也不过如此,然后拂袖而去……

      可他现在待她如此礼让,连手指头都生怕碰到她一下,真是叫她好不适应!

      奇怪,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她了?

      这船上共度的两日,商繁胥可以明显的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前些天自己一再对她步步紧逼,现在突然放松了攻势,她倒是不习惯了!

      商繁胥再接再厉,每逢与她碰面都是一副恭敬有礼的模样,话也不和她多说,笑也不对她再笑,就见她的神情从疑惑到坦然,可没坦然多久又十分的无法接受,时不时故意在他面前晃一眼,可他却是可以拿起一本书来目不斜视,反正就是不多看她一眼……原以为她最后会忍无可忍的来找自己摊牌,可他耐着性子左等右等,最后到了该下船时,她倒是一脸无所谓,换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此刻正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下船后是一处较为繁盛的港口,此地已然是兴国境内,商繁胥说这里到登封山也就是半日路程,若是他们骑马赶路,今夜就能回枢机库睡一个好觉了。

      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宅邸有商繁胥早已安排在这里的良驹,在和他一同去牵马时,杜轻舟本想问他莫非这两日在船上睡得不好,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谁叫他最近老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他要是不想理她了,她莫非还送上门去不成!

      牵着马溜达出城,才一走出城门,他指了个方向说往这边走,杜轻舟也懒得和他废话,径直便跨马疾驰,远远地将他甩在身后。

      商繁胥起初也是叫了他一声,而后便是如同要和她较劲一般,也是骑马直追,不多时便超过了她。

      可他二人皆是胜负心顽强之人,己方被超过了如何罢休,这一路便是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到了后来,商繁胥寻思着马快受不了了,这才叫了她一声:“轻舟妹妹……”

      杜轻舟也正追到他身侧,自打上船后他便没再这样叫过她一声了,这时突然被他这么一唤,她倒是有些恍惚。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两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命赶路了。

      杜轻舟偶尔会看他一眼,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商繁胥估摸着她应该是有些话要对自己说的,自己在船上等了她两天,若是她那时沉不住气,拉着自己把一番心事剖白了,自己大喜之下或许当即便会和她行了夫妻之礼,若然那样,他必然是志得意满,可那样过后,自己心底对她的看重与渴求又是否会有所减弱呢?他觉得,以自己的劣根性来判断,应该会。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需要的掌控,并非是为了掌控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自己看重的是掌控本身;同样,自己的看重与渴求,并非是因为她这一个人,而是此行为的本身,因为自己始终无法满足,所以才越发会看重与渴求。

      如若自己多年所追逐的突然掉过头来追逐自己了,或许他就会觉得没意思了……当然,这也就是或许,至少她从来没有真的掉过头来追求他,所以他也无法得知如果她追逐自己的脚步,自己会不会对她丧失兴趣……

      好在,她到底是沉得住气的,由始至终都没叫自己失望过……若是在到达登封山前,她拉住自己诉衷肠,趁着深更半夜无人打扰,他便是拉起她寻一处宽阔所在把夫妻做了,第二日再回枢机库也罢,可她若是不这样做……那到了登封山下,便该是自己有所行动了,不论是骗是哄好歹也得将她彻底拽到手里再让她回去父女团聚!

      他如此定下心意,想着无论如何在踏入枢机库前非得和她做了真夫妻不可,但她也真是沉得住气,此后的一个多时辰硬是没有和他说几句话,亏他几次暗示,问她是不是想喝水,可她一律都是在摇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一到了登封山下,商繁胥便立即下了马,杜轻舟还以为他这是想让马歇一歇,便也跟着下马了。商繁胥牵着二人的马去拴在了一处老树上,一回头他便解开了外袍扑在地上……

      杜轻舟越看越纳闷,她哪里知道人家这时是想和她在这里把事办了呀。商繁胥看她站在一边,就招呼她过来袍子上坐下,她疑惑地走过去,才一蹲下就被他扑了过来,好在她眼疾手快,没有着了他的道:“商繁胥,你是发了什么疯?”

      虽然挺失望她没有主动表明心迹,可他也挺庆幸她一直坚持自我,没有倒过来追逐他。因她这般固执与顽强,他有自信自己可以多疼她几年,再厌烦她。

      “轻舟妹妹,我们先做了夫妻,明天早上再回枢机库好了。”这回心意已定,他也不再与她马虎,说完便又起身来抓她。

      这么干脆利落,看来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不知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时竟想和她圆房,但她要是个他想什么便做什么了,又怎配和他耗到现在!

      “不行,我们现在就得回枢机库……”杜轻舟态度坚决,说罢已将断离剑握在了手上。

      商繁胥笑了笑,没当回事:“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舍不得伤我的……”

      “怎么会,你从来不是我自己选定的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直到现在仍然不是。”一边说着,一边驱使断离剑与他周旋,“既然你不是,我为什么要从了你?”

      “你这话好伤人。”还以为她这时会半推半就,哪知她一来便用上了令术。

      之前她还总是对他小心翼翼,生怕将他伤到了,可这次,她竟完全不像之前那样自觉了,什么奇招狠招都对他使了出来,若非是他身手不凡,只怕这次是要把命丢在这里……

      她总是能做出这些让他意外的举动,所以他也当这是意外的惊喜……本以为今天过后,自己好歹能好好疼爱她几年,可如今看来,她果然是相当贪心,原来不仅是想要和他好好度过几年,而是想要和他纠缠一生!

      想到这里,在应付着犀利剑招的同时他问:“我如何才能做你认定的人?如何才能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想,如果可以自己选,我永远不会选你。”但她也不知今后有没有可以自己选的时候,兴许那天永远不会来,也兴许那天来的时候,自己的眼光太挑剔,根本选不出符合心意的人。

      商繁胥听完这句后很哀怨地叹了口气,她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对他不忍心,而是觉得好笑:“所以,或许正因如此,你是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我感到绝望的人,因为我知道你这人天生没有愧疚感,你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应该太惊讶,只应去想,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果然是没想到……”

      就像他现在居然想在这里和她圆房,她虽然是绝对不同意,但也并没太惊讶,只觉得亏他想得出来!

      商繁胥听后有些失落,任凭她那断离剑逼近也没再出手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你希望中的人,所以你不会因我绝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杜轻舟本意也并非是要将他逼死,见他不反抗了,便也没有再出招:“不,我觉得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是,就算往后你会给许多人带来绝望,但我不会,就算你会让许多人感受到痛苦,但我也不会,你不会让我绝望不会让我痛苦,所以,我没有要杀你的理由。”

      被她用断离剑架在脖子上,他却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兴许有一天你会真心接纳我,对吗?”

      杜轻舟两指一划将断离剑唤回:“你刚才不是脑子还不灵光吗,这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了?”

      见她收剑,商繁胥屁颠屁颠的跑到她面前:“为什么现在不行,你让我等得这么痛苦,太要命了呀!”

      杜轻舟懒得理他,转身便去牵马,翻身上马后见他磨磨蹭蹭地去捡起地上铺的袍子,她似笑非笑道:“撒娇也没用,我说这话不是在和你商量。”

      “嗯……你好过分……”把袍子重新系上,他也翻身上马。

      “我看是你好讨打!”说罢这话,她便骑马往山上赶。

      商繁胥见她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心中虽有些哀叹却更多是庆幸,至少现在明白她对自己并非完全无情……她对于那人的心结算是已经解开,尽管对他的感情她依旧存在极深的疑虑……他知道,有些自以为高明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并无效果,如若聪明才智弥补不了自己与她的鸿沟,那今后的事,只能靠他“做傻事”来将那沟壑填平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鸿壑难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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