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23、更上心头

　　商繁胥被她打得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商济听着自家公子和少夫人在马车里的动静，时不时就听见自家公子的惨叫！起初他也没当回事，想着若是他二人没个动静了才令人担心呢，自家公子被揍这是常态了，自己这个随时伺候在旁的，不该那么一惊一乍的，毕竟这少夫人可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加，自家公子既然千挑万选就是看中了她，那定当是好好消受着，千万还得承受得起！

　　商济本认为自己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没有去打扰他们夫妻间的“平常”相处，可最后这一下自家公子叫得实在太惨了，商济难免有些担心：“公子，你还好吧？”

　　“好得很，轻舟妹妹素来是极为疼我的。”说着，商繁胥揉揉眼眶，想着这里明天必定是一块无法掩饰的淤青，哎……

　　商济听他还能稳重地回答自己的话，便觉得是全无大碍，自然也没再问了。

　　商繁胥揉了揉眼眶，却久不见杜轻舟对自己送上些许关怀，正郁闷着，回头一看，她原来正闭眼装睡了。他笑着拉了她一把，让她可以好好靠在自己背上，她虽没有睁开眼，却是做出一副又要打他的姿态，他赶忙示好：“我就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杜轻舟没有理他，也没再抗拒，就是靠在他背上平静地睡着，他又勾了勾唇角：“毕竟生儿子这事还靠天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杜轻舟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作罢……算了，由着他口舌得意一时，明天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对他过问的。要是他还敢唬弄，自己和他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不觉便是一觉睡得挺沉，待到醒来时，已是又躺在了一处新庄院的床上了。杜轻舟有些懵，翻身坐起来，自己昨晚上又给他抱下马车了？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出来？想不到自己心底竟对商繁胥信任到这份上了？

　　她挠挠头从床上跳起来，才一推门便见着在门外等候着伺候她洗漱的几个小丫头：“少夫人，我们是来伺候你的。”

　　杜轻舟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气，这才知道，此地原来是巫家岭的一处商家别管。

　　商繁胥把她拉到这里来，想必是打算带她从巫家岭这条线去枢机库，这是回枢机库最近的一条路……原本她还以为他会按着上次的老路带她先从朱衣镇开始，重新再走一次，好和她一起回顾一下两年前的峥嵘岁月，没想到，他没这样做……

　　也对，他到底也是与那人不同的，并非是那样一个仪式感太强的人……他喜欢接受新鲜事物，追求人生中不同的体验，所以跟着他走，他不会带她走回头路……

　　吃过早饭，还是见不着商繁胥的人影，杜轻舟便再次问了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商繁胥到哪里去了？”

　　别管内外，对于自家少夫人老是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家公子一事，其实是颇有些疑惑的，奈何杜轻舟气势太强，姿容太艳，以至于站在近处看她一眼，都让大家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下：“嗯，公子说是出门一趟，中午的时候便会回来陪少夫人吃饭……”

　　“知道了。”任凭问谁都是这句话，杜轻舟虽是听得没什么耐心了，可想来这些人也都是商家的人，她便没有拿脸色给人看。

　　尽管她一味是对着这些人没什么个表情，可人家见着她却总是眉开眼笑的，走到哪里但凡是谁从身边路过，无不是恭敬地点头称呼一声：“少夫人！”

　　若她看人家一眼，便能瞧见对方那喜不自禁的表情，若是她看也不看一眼，便能听见对方窃窃感叹的笑声……

　　对于自己竟然能受欢迎成这样，杜轻舟是很迷茫的，可这时候商繁胥又不在，她没法拉他来答疑解惑……杜轻舟在别院里转了两圈，便自行回房里窝着了，可没安生多久，她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躲着，活像是怕了人家似的，便唤来了断离剑，一不做二不休地在后院里练起了剑法来……

　　果不其然，别院里闲来无事的老老少少们都围过来看她了……

　　这里的人和都城里的商家人在围观一事上也有些许不同，这边的眼神都是羞涩、腼腆又惊艳的；而都城那边，他们的眼神便是好奇、自豪又骄傲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眼神，杜轻舟都能从中感受到善意，他们是肯好好接纳她的，对于她的到来，人家是没有敌对情绪的……

　　商繁胥从外面回来，还不待他问，便听到别院总管过来说，少夫人正在后院练剑呢，那身手真是好看极了，把别院里老老少少都给迷倒了……

　　商繁胥听得眼神微眯，这“迷倒了”不知是几个意思！

　　商济便是跟在身后，眼看自家公子神色凝重地往后院奔去，也快步追随过去。一到了后院，

　　但见那明媚的光线下，剑风引动柳枝摇摆，娇艳的花瓣也随风起舞，自家少夫人正如同不费吹灰之力一般的使出了一招精妙绝伦的剑法……那身法，那姿容，真是赏心悦目啊……

　　正逢商济感叹之余，商繁胥也瞧见了一众正沉醉于杜轻舟绝妙容颜和潇洒身姿无法自拔的别管老少们……商繁胥抿了抿唇，心头涌起一丝酸意，却见杜轻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似乎正一面聚精会神于剑法造诣，一面十分的享受众人的追捧……

　　商繁胥心里憋屈了一阵，闷闷地叫了她一声：“轻舟妹妹……”

　　“咦……”杜轻舟听见他叫自己时，正做出了凌空一跃的姿态，在瞧见他后，便是立马收了招。

　　为防收招过猛身形不稳，她与近旁一颗垂柳上轻轻借力，一个飞身回旋后便直往商繁胥这边横跃而来……

　　她身形轻盈，目光纯澈，除了他之外没有去看任何人，以他不可抗拒的姿态向他飞身靠近，他看着这样的她越来越近，突然感到一股纯真而热烈的力量直击心底，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正当他意识到自己为她呼吸一窒时，她已然扑上来将他抱住，这一刻，他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

　　杜轻舟哪里发现他的这些异常，此刻她自己浑身是热得汗津津的，呼吸也是有些起伏，脸上也是热热的，对于练剑这事，她还是做得挺投入的，尤其是旁边有这么多人投来鼓励的眼神，为了不让大家失望，她自认是更用功了些……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还把商繁胥抱着，刚才其实没想抱他的，本打算跃到他前面就可以停步了，正好就是站在他面前一两步的位置……谁知他突然往前面走了好几步，让她一时没有收住身形，不得不将他抱住才能站稳。

　　她将他推开时，他才回过神来，那一刻心底浮现出的失落感，让他立马又将她抱了回来，杜轻舟随即便再次将他推开：“你干嘛，没瞧见我一身的汗呀？”

　　“瞧是瞧见了，不过……”

　　他说这话时眼波动人，杜轻舟抬头看着他貌似温柔的面容，却从他寒夜孤星一般的目光中看出了他正在认真对她审视着……

　　她被这审视的目光盯得有些心烦，便懒得再听他说下去：“算了，你也回来了，我们就去吃午饭吧，吃完了还得赶路……”

　　“不急！”商繁胥又把她拉了回来，继续是很认真地把她盯着在看。

　　杜轻舟用飘忽的目光扫了扫周围这些围观群众，大家一副喜闻乐见的嘴脸，硬是笑呵呵地把她和商繁胥巴望着，一点要走开的意思都没有……她再忘了一眼商济，恰好商济与她的目光也接触上，但商济却是双手一摊，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人肯好好劝他一劝，杜轻舟便打算对他使用暴力了，可就在她一抬头时，不小心瞥见他眼眶那里一处不太显见的淤青：“你这里怎么了？”

　　见她一副紧张自己是神色，商繁胥心头一软，哀怨道：“好疼啊……”

　　杜轻舟立即挣开他，伸手去碰他那有淤青的地方：“很疼吗？怎么搞的，出门去还给人欺负了吗？”

　　她说着还时不时按了那里几下，商繁胥一副被她碰疼了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躲：“真的好疼，你别碰我那里……”

　　杜轻舟一把拉住他，就把他往房间里带：“你躲什么躲，走，我们回房去把话说清楚……”

　　“嗯，你别走这么快……”商繁胥被她拉着走得飞快，一面唉叫着一面满脸带笑。

　　商济很犹豫自己这时候该不该上前阻止自家少夫人，毕竟自家公子那淤伤，不就是她昨晚的杰作吗？莫非这睡了一觉爬起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当商济想着自己还是去提醒一声时，却见自家公子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阴沉中带着戏谑，戏谑中暗含威胁，若是直接解读成一句话，那便是：你敢过来多嘴一个试试！

　　好吧，小人不敢，你们夫妻二人都不是善茬，小人是谁也得罪不起呀！

　　其实啊，也真是不用商济过来提醒，其实那伤是怎么来的，亲自动手的杜轻舟是再清楚不过了，她自认是个好记性，绝不可能是隔夜便不记事的。

　　不过，刚才那样被一群人往着，商繁胥又一副阴暗又吓人的调调，她一时想不到化解的办法，便只得装出一副关心商繁胥伤势的嘴脸，马不停蹄把他拉到房间里了，

　　这下，把房门一关，没有那些外人盯着，她自是有一肚子火气要拿他来好好发泄！

　　可商繁胥却一副完全没眼力的样子，似乎是根本没发现她关门过后就已然对他变脸了，还死皮赖脸地对她哼哼：“轻舟妹妹，人家好疼啊……”

　　“疼死了活该！”说着她把靠着自己的商繁胥拉到桌边坐好。

　　可他搬起椅子还是要往她身边靠：“轻舟妹妹，你不关心我了？”

　　杜轻舟撇撇嘴，走到他面前假模假式又按了那眼眶的淤青几下，听着他哀哀地叫疼，她忍住笑问他：“这是谁给你打的，怎么下手这么没个轻重啊……”

　　“这个……”商繁胥怯生生地看她一眼，随即便身子骨一软地靠向她，“其实我也是个糊涂人，不知究竟得罪了谁，反正就是给人欺负了，我想，要是轻重妹妹在，必定是不会让人欺负我的，是吧？”

　　“这是自然。”杜轻舟想，若然自己不让外人欺负你，可你要是存心找抽，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那我们……”他眨巴一下眼睛，目光你是满满的期待，“我们就在这里……”

　　杜轻舟几乎立时便领会到他想说什么事了，赶紧把话给他堵回去：“我们还是该去吃饭了！”

　　说着就将他推开，自顾自走到门口，可他很快便贴了上来，靠在她的耳边低沉着声音问：“为什么还是不可以？”

　　杜轻舟听得浑身一抖，随后，不给她响应的机会，他便是抱起她就往床边走……

　　能感觉他的态度很坚决，呼吸也很急促，是一副郑重其事又充满期待的态度……如若她就是个偏好半推半就的弱女子，想着反正已经和他成亲了，便是眼睛一闭，从了他也就是了……待会儿被子一盖，昏天黑地地在床上滚一滚也就过去了，自己往常生死大事都不曾犹豫过，莫非还会在区区小事方面露怯！

　　可绕是她英雄气概惯了，也不可能由着他来胡作非为！

　　所以，她果断的一拳打在他另一边的眼眶上，接着便翻身落地，趁他可怜巴巴地揉着那痛处时，一脚踢开了房门，把他强行拉去吃了午饭……

　　待到最后上马车从这里离开时，商济提心吊胆地偷瞄了自家公子一眼，看他另一边眼眶也红红的，仿佛是给挨了一拳的样子，估摸着晚上便会也出来一片淤青了，哎……

　　从前看着自家公子与群芳谱的佳人中应对自如，自己曾想着，这家小姐好是好，可就是性格娇蛮了些，只怕自家公子会吃不消；那家小姐好是好，可就是脾气执拗了些，只怕自家公子要嫌她倔；还有某家的小姐也是很好，不过依然有着这样那样的脾气，不是自家公子的良配……

　　那时，他虽不指望自家公子能找个十全十美的绝配，可是万万想不到，最后自家少夫人竟是这样一个暴躁易怒，动辄便将自家公子打得哭嘤嘤……

　　哎，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最不好相与的……

　　自打上了马车，杜轻舟时不时便听着商济在叹气，她看了一眼自顾自拿着两个煮熟的鸡蛋在揉眼眶的商繁胥，那弱小又委屈的模样，差点让她没忍住笑出声来，趁着商繁胥没有发现她在笑，她赶快讲脸别开：“商济，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没事，少夫人，我好得很！”商济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她还想来关照自己一下。

　　“嗷，没事就好，有事你可要叫我呀！”见商济不想搭理自己，杜轻舟便没有自讨没趣。

　　商繁胥见她一直都不理自己，偶尔看过来一眼，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心里着实是又气又堵，她竟然想找商济说话也不和他说话，太过分了！

　　“看你把人家吓得……”

　　商繁胥突然这么嘟囔一句，杜轻舟这才转头来又看看他，不行，看他这小模样自己还是想笑，她又赶紧把头偏开。

　　“你是打算一直都不理我了！”商繁胥气恼地想将鸡蛋扔到她面前，却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改变了主意，“你看，都是给你打成这样的，你要是舍得打我，你就得负责！”说罢，便将两个鸡蛋硬是塞到她手里。

　　他尽管自以为态度强硬，杜轻舟却只觉得好笑，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强作平静道：“那你想怎样？”

　　见她没有拒绝，他当即大喜，腆着脸道：“揉一揉就是了，轻舟妹妹，你也看见我刚才怎么揉的了，你也给我揉一揉吧。”

　　“嗯。”杜轻舟自认还是理亏，或许除了打他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可偏偏自己对他有时就不想过过脑子，随手就打过去了……哎，谁叫他长得就这么讨打呢？

　　杜轻舟拿着鸡蛋给他左边右边都揉了揉，想着应付应付得了，没坚持许久就又把鸡蛋带给他，他憋着嘴看看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你怎么这样啊！”

　　“我怎样了？”听他这口气，摆明了是想她来哄，她嘴角一抽，故意装糊涂。

　　“反正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把心一横，枕着她的腿躺下就不起来了，“我不管，你还得给我好好揉揉！”

　　他这是送上门来又给她打呀！

　　杜轻舟有些哭笑不得，但脸上还是镇定着：“你自己赶紧起来，要是敢我和耍赖，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哼……”他倔强地哼了一声，便是一翻身背对着她了。

　　“喂，你发什么脾气呀！”杜轻舟本想拉过来就开始教训他，可就在强行将他拉起来时，她瞧见他两边的眼眶确实都是淤青的，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太过分了，虽然他讨打，但自己还是有足够气度的，不该和他一般见识。

　　“轻舟妹妹，你怎么……”被她拉起来的商繁胥正要对她抱怨，却见她神色中藏着点忍俊不禁，似乎是打算放他一马。

　　正猜到这里，就听杜轻舟笑叹：“行了，你就好好躺着吧，我给你再揉一下就是了。”

　　“好呀，轻舟妹妹果然是疼我的。”商繁胥立马乖巧地又枕着她的腿躺下来。

　　这又是揉了一会儿后，杜轻舟刚要罢手，就听他柔声祈求道：“你再揉揉嘛，再揉揉……”

　　杜轻舟愤愤地想，自己手都酸了，揉什么揉，可在他殷切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再给他揉了一小会儿：“行了，手好酸呀！”

　　“轻舟妹妹……”商繁胥又冲她撒娇。

　　杜轻舟白他一眼：“你至少容我歇一歇呀。”

　　马车沿路倒也平稳，杜轻舟靠着车壁，不知不觉就又睡着了，醒来时发现是自己枕着商繁胥大腿，赶忙坐起来……

　　她动作很是迅猛，显然是被吓一跳的样子，商繁胥笑容可掬地问：“轻舟妹妹，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了？”

　　在确定自己没被人怎样过后，杜轻舟方才镇定心神：“哎，我怎么就睡着了……”

　　昨晚也是，到底是睡得多死，连后来给他带到了别院都没有发现，还有刚才，明明午饭前才给他吓过一场，怎么这么快就放松警惕了……

　　商繁胥见她低头陷入思考，就主动找她搭话：“你何必对我这么防备呢？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这不是很应该的吗？”

　　“应该什么应该，你不要胡思乱想太多。”见他说着就往自己这边靠，杜轻舟脸色冷淡，“夏天到了，你要是太上火，还是多喝些凉茶好了。”

　　在故意靠近她的脸时，双方都是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克制”二字，不过，杜轻舟是在克制自己打他的冲动，而他克制的是另外的冲动！

　　他笑了笑，没有更进一步逼近她，却是故意地一挑眉：“轻舟妹妹，你也太煞风景了，你我夫妻之间，谈什么喝凉茶不喝凉茶的！”而后便重新枕在她的腿上，悠闲自得地问，“现在歇够了，可以再给我揉揉了吗？”

　　“揉不死你！”

　　杜轻舟心情不佳地再次拿起鸡蛋，商繁胥被以为她借着给他揉一揉是又要将他蹂躏一番，没想到，她的手法倒还是挺轻柔，没有太下狠手，虽然有些让他疼，但尚在可以承受范围内。

　　这感觉又疼又舒服，心里也跟着酥酥麻麻的，一时竟让他莫名地沉醉……

　　杜轻舟见自己用力去揉他，他却一副十分陶醉的表情，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没让他享受太久，便找话来问他：“喂，既然现在有空，你不妨给我说说，你到底答应了那人哪些条件？”

　　“这个……”其实这么舒服的时候，他不想说话，尤其不想说让人扫兴的话。

　　可杜轻舟却由不得他马马虎虎：“你就自己老实交代了，别尽想着让我来逼你。”

　　“好吧。”商繁胥拉住她的一只手，突然坐起来，“那你答应我，现在我们暂时不揉了，待会儿你一定给我补上啊。”

　　“那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话虽这样说了，可自己竟把他揉得有这么舒服吗？杜轻舟对此是很茫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