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士无双》一二斤雪

106、传言不实

　　“哇，这么厉害！”不愧是商繁胥生长大的地方，果然是能人辈出，“那好，等一下商繁胥再叫谁来请我们，我们就自己出去吧，省得被人传出闲话，误了你的名声。”

　　一听她肯出去了，商济立马道：“小人的名声不算什么，关键是少夫人那您呀……”

　　杜轻舟无所谓地摊手：“我的名声也不算什么，既然如此，我们两个都是这么淡薄声名的人，要不我们就别现身了。”

　　“不行啊……”商济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家公子的秉性如何，他虽不是摸得准十成十，但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一旦被传出那样的闲话来，自己这辈子也就注定没有下文了……

　　杜轻舟见他像是真给吓到了，对他笑道：“好了，不逗你玩了。”

　　商济瘪瘪嘴，委屈扒拉道：“都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情逗我玩呢？”

　　正密切关注着那二人东西的杜轻舟给商济分析形势：“都什么时候了？不过是他们喝的茶都凉了，谈了许久的书画，正好打算要切磋棋艺了，我在想，我们这时候出去合适吗？切磋棋艺不正好是增进情感的好时候，让何循循在棋盘上败给商繁胥，进而对你家公子充满仰慕之情……”

　　商济听得头大：“少夫人，我看您编起故事来，创造力也是极强的呀！”

　　“承让，承让！”虽然话是客气话，但杜轻舟觉得自己天赋是挺高，无论涉足哪个领域，进步空间都会很大！

　　“少夫人，别玩了……”

　　就在棋盘摆好后，恰好这时商繁胥又说让人去请杜轻舟了，商济连忙道：“少夫人，我们这时出去吧。”

　　“行啊，现在就出去见他们了。”自己撑起这个刑天之境也是有一阵子了，要是还待下去，她非得把自己耗得口吐鲜血不可。

　　杜轻舟心念一收，双手也跟着一合，然后便和商济破境而出了。商济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赶忙向着商繁胥那边跑：“公子，少夫人被我带来了。”

　　见商济脸上那欢喜的劲头，如同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通过重重考验回到他身边一般，商繁胥眉头一挑：“是吗？少夫人在哪里呀？”

　　“就在我身后呢……”商济说着就回头一看，只见杜轻舟缓缓走了过来。

　　商济只道她是碍于何循循在场，所以才装出一副脆弱不堪的样子，其实刚才她还中气十足的，没想到能装得这么像，这么快就脸上不见一丝血色了……

　　正想到这里，却见杜轻舟朝着地上重重地一跌，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然后还貌似爬不起来了！

　　不至于吧……商济觉得，就算装柔弱也不至于装到这份上吧！

　　不过自家公子看上去是很吃这一套……直接将面前的棋盘一掀，三步并两步就冲到了她身边：“轻舟妹妹！”

　　杜轻舟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擅自把不懂令术之人带到了刑天之境里，竟然对自己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反噬……这就是自视甚高，果然中招啊！

　　商繁胥见杜轻舟面露苦笑，看上去是痛苦万分的样子，其实吧，她这是在自嘲，想着自己一露面就在何循循面前丢人现眼的，这算什么事啊……

　　下一刻，商繁胥已经将她拦腰抱起，一面往着房间走，一面喊道：“商济，送客！”

　　“是！”

　　商济脸上是配合着露出了严肃表情，心里却是挺欢快的，心想：不愧是自家少夫人，果然是高手，看准时机就对对手来了个一击即中！那何循循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少夫人这样一招使出来，立即就让人家明白了，在自家公子心中你何循循就是无足轻重的，自家公子心里唯独就看重着少夫人一个！任凭你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但凡是少夫人有个风吹草动了，你就连展示出来本事的机会都没有，立马都给撵出去！

　　啊……这么快就送客了，真有些猝不及防……杜轻舟在商繁胥怀里挣扎了一下：“商繁胥，我没事，不用送客……”

　　“你都这样了，还敢说没事！”商繁胥脸色铁青地将她抱回房里后，先把她搁在床上了，回头将门关好，拉着她不许再管其他的事了，“我现在就以内功助你先调理内息，若是还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该请出云霄伞替你好好疗伤了。”

　　“小题大做，我自己运功调理一下就是了，你快出去陪着何循循，我这边不用你管，我一会儿就可以出来见客人了，你先再和她下下棋，待会儿我精神了，我还想请人家吃顿饭呢！”尽管头晕乏力，但杜轻舟自问自己的承受力还是挺强的，这点内伤碍不了事，自己从前更严重的时候都还能硬撑起一口气上台去比武了，更何况现在，就是和人吃顿饭……说着她就将商繁胥往外推，让他出去把何循循守好了，不要怠慢了客人。

　　商繁胥觉得她推自己都没什么力气了，立马又不放心地走了回来，为防他对自己念叨，她赶紧闭眼开始运气调理。

　　她运功期间商繁胥不敢冒然打断，便只好不说话了，但依旧是把她死盯着不放，哪里都不敢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杜轻舟觉得自己已经恢复过来了，再次睁开眼：“我觉得已经好了，我们现在去见何循循吧。”

　　商繁胥走过来给她把脉：“人早就被请出府外了，你就别惦记她的事了。”

　　见他手法娴熟，杜轻舟猜想他可能是懂一些病理知识的，毕竟他曾有过四年的病痛时光，久病成医嘛……

　　“我说要留人吃饭的！”这人，居然因为何循循，连她的话都不停了！

　　在确定她已无大碍后，商繁胥微笑道：“人家家里有饭吃，不差我们这一顿饭。”

　　“那人家何循循要亲自下厨来着！”这样一位才艺双全的绝色美人跑到你家来为你亲自下厨，这么为你长脸的事，你也把人给推了？

　　“不想吃！”那何循循毕竟是大家闺秀，她就算会做些家常小菜，其味道也一定不过尔尔，就是被传得极善厨艺，想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再则，纵使她做出来的菜是珍馐美味，可一见她这人自己就没胃口了，哪还容到吃她做的菜呀！

　　“那听风楼呢？”如果在家里吃饭稀松平常，那还可以带人去听风楼吃饭呀！

　　“现在哪有空想什么听风楼！”想到她之前那样子，商繁胥唯恐她又旧伤复发，对她格外担心，“轻舟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人都站不住了，莫不是有什么……”

　　“哎，我真的没事了。”他越说越严重了，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她！

　　商繁胥却不敢掉以轻心：“轻舟妹妹……”

　　杜轻舟被他念得心烦：“你不要唠唠叨叨的，我答应昨天不打你，可没答应过今天不打你！”

　　商繁胥听得一笑：“你有力气打我了吗？那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他这样就把何循循请出去了，亏他笑得出来，人家何循循回家之后，不知会怎么想了，一定觉得她这商家的少夫人好没用，不懂礼数又体弱多病的……人家这样一想，不就更觉得商繁胥可怜了……

　　见杜轻舟在身边不住地唉声叹气，商繁胥有些担忧地问她：“轻舟妹妹，你这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是啊，我看见你就不舒服，你能不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下！”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自己总得做些什么挽回局面才行！

　　“轻舟妹妹，知道你身体不好了我还走开，你把我当什么了？”一时拿不准她是在心烦什么事，商繁胥怎生忍心见她一个人难受。

　　杜轻舟哭笑不得的看看他：“好吧，我就是头晕了想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商繁胥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轻舟妹妹……”

　　“还不出去！”

　　眼看杜轻舟就要对自己发火了，商繁胥乖乖地退出房门。一出去得房门，立即就将商济叫到了身边来，这下算是把今天这事的来龙去脉掌握在手了。

　　商济对他说这些事时内心是十分忐忑的，生怕自己说得不够到位，让自家公子误会少夫人是个善妒之人，万一两人因此闹得不和睦了，自己不就是犯下大错了！

　　可看着商繁胥越听自己描述实情越是脸色和蔼柔和，最后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商济不禁暗自松口气，果然自己这样从小在自家公子身边历练出来的干才，做什么都是不会出错的，任凭困难重重，麻烦种种，落到自己手里那就是一个得心应手！

　　杜轻舟说是躺下睡一觉，原本也就是装装样子，想着商繁胥一离开自己就爬起来，可没曾想，躺下没多久竟真的睡着了，也没来得及多想想怎么在何循循面前挽回面子的事，醒过来眼睛都没有眨巴几下，商繁胥就推门进来了：“轻舟妹妹，身体好些了吗？”

　　“我本来就没事。”

　　说着她就从床上爬起来，却被商繁胥伸手给拦在了床边：“我知道你没事，商济都给我说了。”

　　“是吧，他说了就好，你别胡思乱想的，我本来就身体棒棒的！”可他也知道自己没事了，怎么还是把自己挡着不让走，“喂，你一直拦着我做什么？”

　　“轻舟妹妹，我真的好高兴，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商繁胥说着整个人都欺身上前。

　　眼看要给他抱个满怀，杜轻舟一掌将他震退：“我不知道商济都给你说什么了，让你误会成这样，我那时其实就是想给你和何循循制造相处的机会，万一你发现何循循挺合你心意的，我就成全你们好了，我就是这样想的。”

　　虽然是给她逼退了两步，商繁胥却能察觉出她并没有伤到自己的意思，这样一来，他就更高兴了；“轻舟妹妹，你别这么急，我知道你是不放心我，特意把我守着的……”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明白话！”杜轻舟赶紧跳下床去，然后趁他又向自己靠过来时，很灵巧地闪身避开，紧接着就夺门而出。

　　开门一看，却见商立拙、管家、商济、金环、银佩，乃至商府过半的丫鬟仆人都正在门口候着，浩浩荡荡地一堆人见她推门出来全将她看着。

　　杜轻舟倒吸一口气：“咦……”

　　这是什么状况……

　　原来是商繁胥让人把商立拙给请回来了，说是杜轻舟又病倒了！商立拙拉起管家心急火燎就从夏府赶回来，也顾不上自己那时吃饭才吃到一半了，回到府里就问请御医了吗？商济按商繁胥教的回答，说已经服下了药王庄特质的珍贵丹药，暂时将病情稳定了，请了御医只怕又惹得太后那边太过担心……

　　这言下之意，商立拙是能听懂的，然后再联想到今天何循循登门拜访一事，外加一些往前发生的事，前因后果一推测，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果断召集府里全体男女老少过来若拙轩门口训话，坚定维护了杜轻舟在商家的少夫人地位，再三强调了商家的少夫人只此一位，别无二人！

　　老爷子训话才结束，就见着杜轻舟推门跑出来了。商繁胥跟在她后面，提着她的鞋忙不迭道：“轻舟妹妹，怎么不穿鞋就往外跑了，知道爷爷回来了，你也不至于这样……”

　　商立拙一听这话，赶紧走过来把杜轻舟劝回房里好好休息，就算这孩子心气高，要吵要闹，也不能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失态了呀！

　　杜轻舟哪里知道人家这时对她是心怀愧疚着呢，还以为她是枢机库里出来的大小姐，今天见到何循循之后受委屈了，生怕她性子一冲动就拿商繁胥是问，一关上房门后，赶紧对她表态：“孩子，爷爷知道了，难为你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爷爷？”哪样的事了？

　　难不成今天发生的事，又给商繁胥歪曲成其他样子了？她诧异地看看商繁胥，而此时的商繁胥正半跪在床边给她穿鞋呢！

　　见着孙子这么疼爱她，商立拙自己也下了决心：“今晚也是有些晚了，爷爷明天就去拜见太后……”

　　“爷爷，不用，这算不得什么事……”不知到底给传成了怎么回事，还扯到太后那里了？

　　商立拙以为她这是给自己碰软钉子，赶紧又道：“你要是觉得不行，爷爷现在就去拜见太后……”

　　“真的不用。”眼看商繁胥给她已经穿好鞋了，杜轻舟赶忙拍他，“喂，你也帮着劝劝爷爷呀，今天没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惊动太后……”

　　商繁胥站起身，刚要开口就被商立拙给拦住，商立拙对着杜轻舟很认真地保证道：“爷爷一定会当面去求太后，让她不要再操心你和繁胥的事了，我们家繁胥娶你一个孙媳妇就知足了，往后管她是何循循还是李循循，反正都别想进我家的门了！”

　　“啊……”杜轻舟看看商繁胥，你都给你家老爷子说什么了？

　　商立拙见杜轻舟脸上虽有疑惑，但还是给了自己面子，没有冲着自己当面发作，不禁还是感到老怀安慰的，想到之前传闻中她可是谈笑间取人性命，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的狠角色，做事这般干净利落的女子，这便是自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了，如此，甚好呀！

　　不同于杜轻舟的一脸茫然，商繁胥对商立拙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拜：“多谢爷爷成全！”

　　商立拙摸摸孩子的脸，宽慰他道：“好了，你放心，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从现在起，我们家关于未来的当家主母是谁这事，不会再有任何争议了。”

　　说着他就劝他们两个早些休息，其余的事就不要操心了，有他在，谁敢质疑杜轻舟在商家的地位，就统统是和他过不去！

　　等到把商立拙送出若拙轩，管家领着全府里的下人来给杜轻舟请安，如此这般一通折腾后，若拙轩里才总算只剩下了商繁胥和杜轻舟二人。

　　杜轻舟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就叹了口气：“看来是我要和你爷爷过不去了……”

　　商繁胥体贴地将茶水喂到她嘴边，看她接过茶杯开始喝茶了，他道：“为什么这样说呢，轻舟妹妹一向是孝顺爷爷的呀！”

　　杜轻舟一边喝茶一边感叹：“是啊，我本来也想配合你的，可你爷爷今晚不分青红皂白说的这些话，太吓人了，要是我不及时澄清，往后你该怎么办！”

　　商繁胥像是给她说糊涂了：“什么我该怎么办？”

　　杜轻舟一口气将手里的茶水喝完，然后茶杯往桌上一放，一口气便道：“今天你也见着了，世间竟有何循循这般温婉美好的女子，你看她面容秀美纯善，对人一笑便是春风十里，她的眼若秋水，脉脉含情，和你说话时温言软语，好不斯文乖顺……我就问你，从前你是病中，见到何循循时只怕是病眼昏花看不清模样，如今你再与她见一面，你就没有半点心动？”

　　这一席话脱口而出，杜轻舟都不禁为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钦佩不已，没想到自己夸起人来这么顺当，当然，也是何循循的底子好，经得起夸！

　　商繁胥听她说了半天，也没有刻意打断她，不过倒是听得忍俊不禁的，但他强忍着笑意，回道：“不心动！”

　　杜轻舟很不乐意：“编的什么瞎话，你心都不动了，你人不就死了！”

　　“好吧，这么说来，我心是在动的。”说罢，他还拉起杜轻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跳的位置那里。

　　杜轻舟嫌弃地将手抽出：“看吧，你承认心动了吧！可你爷爷刚才那话一说出口，不就是断了你和何循循的姻缘了吗？”

　　商繁胥愣了一愣：“轻舟妹妹，我们不是说过了吗？娶何循循进门，可能就是抄家灭族啊！”昨晚她不是挺认可这个说法吗？怎么现在说推翻就推翻了！

　　杜轻舟自有一套道理：“是啊，我都想过了，到时候我就走开，你让何循循来，你没了我这枢机库掌印之女做妻子，唯独娶何循循一个，这样一来……”

　　不等她说完，商繁胥听不下去了：“可我也还是枢机库掌印啊，你不至于异想天开到让我为了何循循连枢机库掌印都不做了吧？”

　　杜轻舟也不让着他，立即反驳道：“什么我异想天开，你要是有这样的打算，我也拦不住呀！”

　　这下商繁胥不理她了，看上去是生气了……

　　两个人僵持了一阵，杜轻舟先开口了：“其实吧，今天你和何循循在一起时，我都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到……”

　　“你看到什么了……”从前她和自己僵持不下时，都是自己想着如何来打开僵局，这下子，她也开始担心他会生气了，这是个好现象！尽管和她生着气，但一想到这里，商繁胥心中又喜悦起来。

　　杜轻舟低下头道：“你和她，看上去很谈得来……我原本想出来见你的，可见你们谈得那样投契，我就不好意思出来了，你们的话我完全插不上嘴……”

　　“轻舟妹妹……”商繁胥这一声虽然叫得很惊讶，但心里其实更多是惊喜！

　　“何循循，她真的好厉害，可以堂堂正正坐在你面前，那么得体，那么贵气……看着她，我觉得……自惭形愧……”杜轻舟越说头低得越下去了。

　　“想不到，她竟让你这么难受……”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让她这么看重！

　　杜轻舟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是难受，我就是打心底希望你能和配得上你的人相伴一生，你想，你一个枢机库掌印，将来的日子，总不至于每天都要出去主持武林公道惩奸除恶，你总是有需要打发闲趣的时候，那时你就知道，身边有何循循这样意趣高雅的女子为伴有多好了……”

　　“轻舟妹妹，你真是为我考虑了好多！”这下商繁胥脸上的笑是想藏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