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术师*雀与槲寄生》疾走哈代

11、桑.格

　　『一』

　　桑.格在沙地里一路狂奔。
　　他听见身后的步子近了，那粗重的脚步声和骨骼喀啦摩擦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喘息与心跳，他能感觉到腥热的风喷在脖子上，一股腐臭味直往鼻腔里钻。
　　冷汗贴着桑的脊骨不住的往下淌，他没有时间回头去看后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肾上腺素狂飙，迈开步子全速的奔跑，极度惊恐之下，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再不找到避难所就要没命了。
　　然而来时的路到底在哪个方向？这茫茫的黄沙里尽是千篇一律的沙丘，刚刚他只顾跑，完全没有注意自己拐过了几次。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也不可能有时间停下来拿出罗盘定位。
　　桑有些后悔离开采矿人的大部队擅自行动。可事到如今也只怪自己太不把这炽谷“死亡沙漠”的称号当真了。

　　『二』

　　自打去年十一月以来，桑一路波折寻找生计，先是从贝塔大陆西海岸的密里根堡渡口搭上去塔尔马大陆的货轮，然后一路向北顺着内流河深入塔尔马的腹地，再跟随商队翻越过绿原，最后遇到去炽谷的采矿队，便跟着来到了这里，本以为这次可以挖点晶石去临近的矿岛换口饭吃了，结果却不料遇上了这样的险境。
　　其实他今天原本运气不错，从采矿队的驻点没走多久就在一个沙丘向阳面探测到了大型锰矿的痕迹。如果他那时候折回去喊人帮忙，也许现在已经赚了满盆金。
　　可是就那么凑巧，就在他转身走的时候，腰间的金属探测器又一次亮了。
　　是红灯。
　　代表着最高等级的铀矿。
　　距离很近，就在这座沙丘的背阴面。
　　这让他心中一喜，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指示灯的方向寻去。可就在他绕过半个沙丘的距离时，意外发生了。
　　他面前的沙地突然塌陷出一个大洞，洞内传出让他毛骨悚然的古怪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洞里面钻出。
　　他唯一的选择只有拔腿就跑。

　　『三』

　　难道他真的就要葬身于此了？
　　桑正这样想着，忽然一根柔软的触手缠上了桑的脚踝，一股力道猛然把他向后一拉。
　　完了。
　　他的脑海里如今就剩下这两个字。
　　下一秒，他整个人贴在了滚热的沙面上，粗糙的沙砾蹭破了皮肤，火辣辣的烧灼感从伤口处传来。
　　沙子迷进了他的眼睛里。
　　桑努力的把头抬起，有温热的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混合着沙尘把他的视野糊成了一片。
　　一道朦胧的黑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整个人绷得僵直，半眯着眼睛试图去分辨那黑影的模样。

　　『四』

　　“你小子想跑到哪里去？”
　　只听那黑影发出沉闷的机械音。
　　桑愣了愣，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怎么，摔傻了？”那古怪的声音再一次在桑的面前响起。
　　这让桑意识到对方并不打算立马弄死自己，于是他迅速的手背蹭去了迷住眼睛的血污。
　　眼前的世界再次清晰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个与他对话的黑影。
　　映入眼底的是一双厚底及膝白面胶靴，亮蹭蹭的如镜面一般反着光。
　　桑撑着地坐起，仰着脖子看到那被一身银灰色的连体服所包裹的男性躯干。那件紧身连体衣很好的勾勒出对方结实胸肌的轮廓，桑沮丧的想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个壮实的男人。
　　让桑更加不安的是，对方戴着一双乳白色的橡胶手套，头上套着金属网状的面罩，没有一丁点皮肤暴露在他的视野里。这让他忽然想起来矿工们所讲的生化人的故事。
　　这下棘手了，该不会要被打晕了抬上进某个实验室的解剖台吧。
　　桑下意识的回头瞄了一眼，思考要不要想办法赶紧跑路。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
　　他身后正站着一只巨鸟，不，准确来说是巨鸟的骨骼。
　　他不太确定那究竟算不算活物。
　　那只鸟所有的羽毛和皮肤都被剥离，肌肉与软组织已经重度腐烂，露出白森森的骨架和附在骨上的少量的蓝紫色的神经。
　　他可以直接看透那只鸟毫无遮拦的腹腔，看见里面黑红色跳动的心脏和连接着心脏的机械线路。那些机械线路在鸟的身体里阡陌纵横，最后嵌入了骨骼的接合处。
　　桑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出来。
　　再一看那缠在自己脚踝上的触手，那分明是一只虎斑沙地腹蛇，正昂着脖子，嘶嘶的吐着细长的信子。

　　『五』

　　“不跑了，”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着的心脏平复下来，对着那个男人低声道，“反正跑也跑不了。”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那人蹲下身，用带着手套的细长手指掐住了桑的脖子，骨节一加力，勒的桑喘不过气。
　　“小子，你想活下去吗？”
　　男人手里的力度一松，等着桑的回答。
　　“咳咳……先生，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我不记得我有招过惹您。”
　　桑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虽然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他贱命一条，早就被人玩弄于鼓掌。
　　“我只问你想不想活下去，”冷涩的机械音从那个男人的面具下传来，“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想，先生。”桑把手背到身后，低下头表示臣服，心里却暗暗盘算着该如何绝地反击。
　　“很好，”男人冷笑着，把扣在桑的脖子上的手抽回，忽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根玻璃注射针管。
　　桑看见那针管里注满了樱桃红色的液体，细长的金属针尖泛着寒光。
　　“啊！”
　　那人娴熟的扳过他的脑袋，把针扎进了他后脖子上的静脉里。
　　冰冷的试剂注入了桑的身体里，他只觉得如同掉进了冰窖，冷的浑身战栗了起来。
　　“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小木偶。”
　　桑眼里的世界开始变得扭曲，他知道药物会很快让自己晕过去，但还是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想要保持清醒，但一切都是徒劳，很快他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卡文迪许的信使年纪大了，不如换你来当吧。”
　　在完全丧失意识之前，桑听见那人在自己的耳边留下来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