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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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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母亲,儿媳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派人去救救姝娘吧!儿媳真的不能再没有姝娘了!姝娘是儿媳的命啊!”
炭炉中的银丝炭静静地燃着,顾云婳跪在冰冷的青砖石上哭求着坐在上首喝茶的老侯爷与老夫人。原本温婉动听的女声到最后已经变的嘶哑无力,声音传出正堂,幽幽的飘在冗长的回廊上,如同深夜索命的鬼魅,把躲在廊下偷听的丫鬟水莲吓的一抖,水莲咽了咽口水,轻拍着胸口让自己稳住,不要被堂中的主子们发现。
“湖州离京城路途遥远,怎么救!就是救回来了,让我们叶家成为京城的笑柄么!” 老夫人将梅子青的龙泉窑茶盏重重的置在桌上,心想,你死了更好,正好我侄女小陈氏能上位。
茶盏置在桌子上发出叮零脆响,顾云婳跪的笔直,咬着嘴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止住哭泣,“贼匪爱财,媳妇愿意拿出所有的嫁妆去换姝娘!”
众人闻言也是面色一变,顾云婳这是要赔上身家性命的节奏。若是传出侯府拿媳妇的钱去赎人也是不好听的,何况赎回来了更难安排。
“呵,你那点嫁妆两年前就为你顾家花的差不多了吧,现在还有?别是偷拿我侯府中的钱财!”老夫人冷笑道。
顾家婳当年出嫁时也是十里红妆,早就让小陈氏嫉妒不已。老夫人平日没少让顾云婳拿嫁妆不贴侯府。两年前顾家被抄家,侯府人人都急着撇清关系,顾云婳同样像今日这般苦苦哀求,无果后只能拿自己的嫁妆四处为顾家打点。只是事已成定局,顾云婳的打点也只能让顾家人少吃一些苦,所以倒也没花掉多少。而且顾云婳这些年来虽然没掌中馈,也就把精力放在了嫁妆铺子上,这些年来打理得当,不少嫁妆铺子都受益不错,只是侯府人不关注顾云婳,也不知道顾云婳的嫁妆早已扩大了数倍。
“母亲,儿媳.......”顾云婳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
小陈氏就用手帕掩着面开口说道:“姐姐,不知你还剩多少嫁妆啊?”虽然看不到小陈氏弯起的嘴角,但愉悦的声音确实掩盖不了。
“怎么就姝娘被抓了?那三弟妹呢?三弟妹可还带着双儿女呢。”二房叶安期的夫人沈氏开口道。沈氏本就对小陈氏一个贵妾独长中馈不满。三房的李氏又与小陈氏交好,沈氏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拨了下顾云婳与李氏的关系。
沈氏与顾云婳一样出生官宦之家,父亲是大理寺卿,顾家没被抄家时,与顾云婳也相处得宜。但两年前的顾家危机之时沈氏的父亲也大参了顾云婳父亲一笔。随后顾家倒台一夜被抄家,沈氏也赶紧与顾云婳这个顾家的外嫁女,撇清除了妯娌以外的关系。顾云婳虽然没有开口责怪过沈氏,但两人也都十分有默契的保持了距离。
顾云婳一听也停了对叶安平的哭求,满脸泪痕的望向老侯爷,虽然没有开口质问,但直勾勾的眼神还是让老侯爷不敢直视。
叶安阳也觉得理亏,没有开口替李氏辩解,毕竟李氏是长辈,叶姝出事,李氏多少有些责任。但想想顾云婳连叶姝这个唯一的依靠都没了,不日表妹小陈氏又要成正室,侯府恐怕就再没有顾云婳的容身之处,就觉得顾云婳现在这个外人有些碍眼了。
“怎么?还怀疑有人陷害了?那姝娘倒霉,病怏怏的没跑掉还怪别人了!”老夫人话是对着顾云婳说的,但眼神却狠狠的瞪了沈氏一眼。老夫人对沈氏这个精明又野心勃勃的媳妇早有不满。
三个儿子中老夫人最疼爱的是大房和三房,早早就为大房的叶安平请了世子,三房是幼子自小就深受宠爱,反而二房不上不下的位子有些尴尬,但二房的叶安期偏偏是三兄弟中最出色的,而叶安期和沈氏的嫡子叶文卓再也孙辈中佼佼,甩同辈其他兄弟不知几条街。
“姝娘虽然身子不好,但还能跑不过带着两个幼儿的三弟妹么!”顾云婳听着老夫人讽刺的话语,心下一片悲凉,更是怀疑叶姝是受人陷害。小陈氏早就想要叶倩嫁入兴乐侯,应城侯府是绝不会放弃与兴乐侯府的婚事,如果姝娘死了,叶倩必然取而代之。
老夫人怒道:“你这刁妇,来人,给我掌嘴!”说罢才想起下人早就退下了,更是气的直拍桌子。
“大嫂这是何意!难道是怀疑我三房想要害自己的侄女么!与我能有什么好处!”叶安阳霍的也不甘示弱的说道。
小陈氏一听也暗骂叶安阳蠢货,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叶姝出事对他没好处,可对叶倩有好处啊。
“够了!”老侯爷砰的一声重重拍了桌子,原本混乱的正堂也都安静下来。“姝娘不管救不救的回来,都是不适宜嫁入兴乐侯府了。所以今日除了姝娘的事,还要商议一下与兴乐侯府的婚事。府中除了姝娘,剩下毕竟合适的就是倩儿和瑜儿。大房、二房你们觉得谁比较合适啊。”
话题猛地一转,小陈氏一听也是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不自然的抬手拢了拢鬓间的簪花。一旁的叶安平这继续低着头喝茶,老侯爷看着叶安平这般当缩头乌龟的模样沉沉的叹了口气,终究是让陈氏宠坏了,这样的性格如何能撑得起应城侯府的门庭。可这世子早就请封好了,也没有能改的可能了。
老夫人陈氏附和道“那陆公子早就属意倩儿了,瑜儿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
叶瑜是二房沈氏的嫡女,年十三,还尚未定亲。
“母亲,这定亲的可是陆公子和姝娘,这陆公子早就属意倩儿是何意?”沈氏的话也暗指叶倩与陆子寒私相授受。沈氏本也无意让嫡女叶瑜加进兴乐侯府,叶倩与陆子寒那点事儿她也听叶瑜偷偷说过。但老夫人直接就将叶瑜排除在外的态度让沈氏听了十分不高兴 。叶瑜好歹是正房嫡女,小陈氏就算是个贵妾,也终究是妾,叶倩也只是个庶女。
小陈氏一听也是坐不住,急忙开口道“二弟妹,姝娘、倩儿和子寒都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的互生好感不是常有的事?”
“呵,那陆公子也真是多情啊。一个嫡女不够还要在加上一个庶女,早就听闻陆公子风流之名名冠京城,现在再看所言非虚啊。”沈氏嗤笑道,“只是倩儿终究是庶女,难道是去兴乐侯府做贵妾?”
“够了,别说了!”叶安期见母亲陈氏和小陈氏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连忙出声阻止沈氏。
小陈氏听了恨不得撕烂沈氏的嘴,心中更是想弄死顾云婳好让自己能扶正。但看着姑母老夫人安抚的眼神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倩儿过去自然不是去当妾氏,但庶女的身份确实是低了一些,所以过几日就抬为平妻吧,大媳妇,你觉得如何?”老夫人陈氏厌恶了顾云婳一辈子,现在能踩低顾云婳的时候自然舍不得放过。
“呵,平妻?”顾云婳怒极反笑,踉跄的站起身说道。
她自加进侯府来就没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年轻时想着隐忍,做个贤妻。后来有了叶姝,叶姝变成了顾云婳在这个冰冷的后宅中唯一的希望。如今叶姝生死不明,侯府就开始想着未来的后路,更是让顾云婳看透了叶家人。当年求娶自己时,说五年没生下嫡子才纳妾,结果新婚不过百日就闹出小陈氏有孕。两年前,顾家出事时,更是一个个避恐不及却还在外端起一副世家脸面,不愿休了自己,怕被人说薄情寡义。更怕顾云婳离了叶家就不是叶顾氏了,被编进教坊司辱没应城侯府的门庭。
顾云婳的眼前入走马灯样闪过十几年来的零零总总,只恨当年自己识人不清,嫁错了人。
老侯爷敲击着桌面的食指停下了,端起茶盏喝了口有些凉的茶,沉吟道:“咳,大媳妇,姝娘无论生死都是不能再回侯府了,你好好留在这侯府中,我应城侯府也会好好待你,养你到终老的。安平这几日便带着小陈氏去官府上了玉牒吧。等三媳妇回来了再一同与喜夫人到兴乐侯府细说吧。”
小陈氏一听更是喜不自胜,自己上了玉牒成了平妻,顾云婳就彻底没有能压制自己的东西了。熬了十几年,虽然在侯府中小陈氏过得与正房没有区别,但别人提起来永远都是陈姨娘,而不是大夫人,小陈氏更是没少受高门贵女的鄙夷,不提远的,单是二房的沈氏就没少瞧不起。
叶安平用冷落对抗了顾云婳十几年,如今小陈氏能升为平妻叶安平也十分高兴,连忙应声道:“是,儿子知道了。”
堂上的人各怀心思,沈氏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撕碎一般。她是高官之女,嫁的夫君也是三房中最出色的,一双儿女更是子孙辈中最优秀的。凭什么应城侯府的爵位要让叶安平这个没出息的长子继承,还有那妾氏出身的小陈氏来当未来的应城侯夫人。
廊上偷听的水莲听完老侯爷的安排也不敢多留,呵气搓了搓冻得僵硬的素手,连忙蹑手蹑脚的向走廊尽头跑去。朱红长廊上挂着的宫灯被寒风吹得四处摇摆,忽明忽暗,水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渐渐消失在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