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雨半三

21、第 21 章

　　回到店里，赵冬青已下楼。她走向他，递给他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陈乾挑眉，觉着稀奇，让他戒烟的人竟主动给他递烟了。
　　“你可能需要。”
　　他接过，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倒是知道。”
　　烟被点燃的那刻，熟悉的尼古丁味道舒缓了他刚才紧张的神经。他靠着桌子，神情带着几分散漫，“你上楼休息吧，烟别熏着你。”
　　赵冬青摇摇头，双手因紧张而下意识的揉搓。
　　今晚周之安的出现像是打开了陈乾过往的一个缺口，引诱着她去探知他的曾经。即使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但这样的机会似乎也不会再有。所以她冒着被拒绝甚至是惹恼他的风险小心翼翼地询问：“刚才的那个人，是你未婚妻的姐姐？”
　　他盯着她，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你想知道什么？”
　　赵冬青愈发忐忑，可她依旧鼓着勇气，“如果你说我想了解你的过去呢？”
　　“没有必要。”说完，捻灭烟头，准备扎进厨房收拾，却被人拉住衣角。
　　“你说的没有必要，是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过去，还是只是不想告诉我你的过去？如果是前者，我可以等；如果是后者，给我个理由。”
　　陈乾皱眉，这完全不像一个19岁女孩儿说的话，而且话语间的咄咄逼人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脑海里回响起那天晚上她的软糯微醺的声音——我喜欢你。简单的四个字，直击心底。他微微有些烦躁，“没有什么理由，我的过往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
　　或许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他又缓和地解释：“我只是暂时的帮助你，明年你就可以去重新上学了。”
　　言下之意，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赵冬青想过是这样的回答，但真的听到了还是忍不住喉头发紧。她撇开了头，轻咳一声，尝试着散掉胸口的郁结之气后她转回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明天我就搬走，这段时间还真的打扰你们了。”接连的被拒绝，饶是她再少年老成，也还是抵挡不住尊严受损的难堪，一并而来的是她这个年纪被日常隐藏的任性的爆发。
　　面前的人，微微扬着脖子，直盯盯看着他，脸上满是倔强的神情。然而到底还是个小女生，一双微红的眼睛出卖了她最真实的情绪，却也让陈乾不忍心。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天晚上，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这个时候提起那天晚上，赵冬青不知道他是何意，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是醉话还是真心的？”陈乾盯着她的眼睛，执笃的眼神不容她有丝毫的闪躲。
　　她在这样的注视中败下阵，诚实交代，“是醉话，也是真心话。”
　　“喜欢我什么？”问完，他失笑，“我比你大好几岁，认识也不过几个月。没车没房，一事无成，”他停顿了一下，“你喜欢我什么，嗯？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要做如此不明智的选择。”
　　“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选择！”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哪有选不选择一说。爱与被爱，从来都由不得人选择。
　　一时间，两人看着彼此，都没说话。
　　赵冬青平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小心翼翼而又清楚知道得不到回应。她越想越委屈，“如果，你真的觉得困扰，那我向你道歉，我现在就走。”
　　“大晚上的，你去哪？”他拉住她。
　　去哪？她能去哪？她虽有父有母，可一个个都扔下了她。天地之大，她竟无处可归。想到这，积攒的情绪终于溃堤，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想快点离开这里，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怜，更狼狈。
　　慌乱间，她听得一声轻叹，随即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隔着布料感受到了来自他源源不断的温度。鼻息间也全是熟悉的烟草味道。
　　他抚着她的后背，语气颇为无奈，“真喜欢？”
　　她突然感到烦躁，一把推开了他，“你不用质疑我感情的真实性！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也不要求你回应。”
　　看她炸毛的样子，陈乾却笑了。她终于有点十八九岁孩子该有的活气样了。他伸手盖在她脑袋上，“人小，脾气倒挺大。真喜欢我就喜欢着吧，以后可别后悔。”
　　赵冬青脑子瞬间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跳声。她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不敢置信地问：“你什么意思？你…”
　　“我劝过你，也拒绝过你。但就像你说的，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我没有立场再去阻止你。但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看看，你喜欢的我是不是真实的我。”
　　陈乾始终把赵冬青对自己的喜欢归结为她对自己的感激，是她的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会淡去。特别是等她回到学校，重新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她更是不会再想起自己。
　　赵冬青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对于陈乾还是不相信自己的感情一事表示愤愤，“你很好，我也不瞎。”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说完噔噔噔上了楼，留下陈乾哭笑不得。
　　那晚，陈乾意外梦到了许久都没有梦到的人。梦里，她朝他笑，一声又一声喊他“乾哥”，边喊边离他远去。他想追她，却怎么也动不了。
　　“乾哥，我要走了。”
　　他问：“去哪？”
　　对面的人朝他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乾哥，我走了，你忘了我吧。”
　　“之静，对不起。”
　　在梦里，他终于说出了这几年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了。忘了我，也放了你自己。我走了，再见。”
　　再见，是再也不见。
　　梦境陷入黑暗，然后紧接着是一片光亮。是窗外的刺眼的阳光。
　　陈乾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捞过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早晨8点。
　　他起床，简单洗漱了一把，下楼。
　　“老陈，你起了。”林三树从厨房钻出来，正好碰上从楼上下来的他。
　　“恩。早上怎么没叫我？”说话间，他巡视了一圈，没看到赵冬青的身影。
　　“看你睡得沉，知道这几天你也累，让你多睡会儿，反正早上也没什么人。”林三树又指指后厨，“在削土豆呢。”
　　说完朝陈乾使了个眼色，“昨晚，我可都听到了。你俩到底怎么个说法？”
　　“还能怎么个说法，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也许等她上了大学，可能也就淡了。”
　　林三树长长叹了口气，“我说实话，倒也还挺想你俩能成的，但转念一想，她比你确实小好几岁呢。人家还没去上大学，这万一去上了大学，见着了更好的，那你…”
　　陈乾不再听他的，走进后厨，看见赵冬青蹲在地上，低着头在削土豆。
　　他还是选择照常和她相处，顺手从她脚边捡起颗土豆，“早上做土豆丝饼？”，。
　　她没抬头，也没声响。
　　“打算今后都不和我说话了？”陈乾以为她还因为昨天的事情对自己有气。
　　谁知下一秒，她猛地起身看着他，正经的模样令陈乾有些愣。
　　“我不会。”
　　听似莫名其妙的三个字，陈乾却很快反应过来。
　　“我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也不会离开你，除非你要我走。我最后说一遍，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小孩子心性。”
　　她的认真和执着，令陈乾节节败退，他拍了拍她的头，“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