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雨半三

20、第 20 章

　　第二天，三个人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前一晚的事情。各自还是忙着各自的事情，表面上与从前无二。
　　天气越来越冷。赵冬青迎来了第一个没在学校上学的冬天。以前，她一直穿的都是冬季校服，自己也没买几件过冬的衣服。眼下，她更是找不出一件可以御寒的外套。
　　“阿嚏~”当她在店里再一次打喷嚏的时候，一件黑色的大衣从天而降罩住了她。
　　“穿着。”简单的两个字，不容商量的语气。
　　“谢谢。”她也就不客气地穿上了，厚实的大衣瞬间把冷气隔绝在了体外。
　　他看着她，开口却是朝林三树说，“下午我带她出去一趟，你顾着店里。”
　　“好。”林三树继续干活，又像是想到什么，补了一句，“老陈，你让冬青自己挑，别自己给她瞎买。我给我妹买过几件衣服，我妹都嫌不好看。咱们和她们小姑娘的眼光可差着远着呢。”
　　赵冬青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是要给自己买衣服，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有衣服的。”
　　“你有衣服？”陈乾伸手提了提她外套的帽子，“你有的是我的衣服。”
　　赵冬青羞赧的低下头，“我自己去买就可以。”她不服气地又说道，“我有钱的。”
　　“呵——”陈乾被她的倔强弄笑，拉起帽子一把盖在她头上，“没说我花钱。”
　　一句话成功让帽子下的人尴尬地红了脸，这算不算，自作多情……
　　临近年底，商场里促销折扣活动繁多，有些店面甚至挂着1折2折的宣传标语。但即使这样，吊牌上动辄上千的标价还是让赵冬青心颤。
　　当她试穿完一件及膝羽绒服后，她递回给导购，然后拽了一下陈乾的衣角，“我们走吧，还是去网上买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拽过的衣角，又看了眼导购手里的衣服，对导购说：“就这件吧。帮我包起来。”
　　“诶？”
　　“我给你买。就当付给你这些日子的工资了。”说完拍拍她的头，去结账。
　　她望着他的背影，搓着指尖，心里半是甜蜜半是苦涩。
　　“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他递给她衣服，见她头摇的似拨浪鼓，发笑，“那就回去吧。”
　　刚出店门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陈乾？”
　　赵冬青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怔住，她好奇地转头去看，是个年轻的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清秀，身材高挑，肚子已显怀。
　　“真的是你。”她带着几分惊喜上前，注意到赵冬青时，眸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平静，“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陈乾抿着嘴，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现在也在C市？”没等陈乾回答，她接着说道，“我老公是C市人，我今年刚嫁过来。”
　　“嗯。恭喜。”陈乾听着，目光落在她的孕肚上，“几个月了？”
　　“4个多月，再过10天就5个月了。”
　　他点点头，半晌，“你平时多注意着些。还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她急忙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挽留他们，“那，给我留个电话或者地址吧，我回头好联系你。”她边说话边观察着陈乾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有些没底，“陈乾，这几年我们都挺想你的。”
　　周之安的丈夫从卫生间出来，见自家老婆盯着前方发呆，他上前虚搂住她，“之安，怎么了？”顺着她的视线，他看到了一男一女的身影，“碰到认识的人了？”
　　周之安倚在丈夫怀里，攒紧手里的手机，许久才缓缓点点头。
　　回来的路上，陈乾异常沉默，到了店里也是一句话没说就去进了厨房。
　　赵冬青看他那样，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搞得林三树一脸蒙蔽，还以为两人出去买衣服闹不愉快了。
　　“冬青啊，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怎么看着都不高兴啊？没买到合适的衣服？”
　　赵冬青摇摇头，把情况跟林三树大致说了。
　　林三树听完，盯着厨房若有所思，“没听老陈提过，C市还有认识的人啊。会是谁呢？”
　　这天晚上8点多的样子，周之安按着给的地址找来了，那时店里只有赵冬青一人。
　　“陈乾不在店里？”
　　赵冬青给她倒了杯热水，“他刚出去送外卖了，大概20分钟左右就能回来。”
　　“哦。好的，那我等他一会儿。”
　　周之安说着，拉出椅子准备坐下去，却被赵冬青拦住了，“等会儿。”
　　说完，只见她跑上楼，很快又跑了下来，手里多了个坐垫。
　　“天冷了，你还是垫着这个坐吧。”
　　周之安心里顿时有些感动，“谢谢！”
　　上次见面，周之安一心落在陈乾身上，对他身边的女孩只是那么短暂一撇。现在有了机会，她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小姑娘皮肤白皙透嫩，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一双眼晶亮水润，整个人水灵秀气。只是不说话的时候，眉目淡淡，又有些许冷感。这感觉，竟有几分似陈乾。周之安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把，但脸上并无表现，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19。”
　　比陈乾小了6岁，周之安心想。
　　“你和陈乾…”
　　“我和他？我是店里的服务员，打工攒学费。”
　　周之安心下了然，但又隐隐觉得不只是这么简单。女人的直觉，那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可不只是员工和老板的关系。但她不再追问，抬头看看四周，换了个话题，“这店是陈乾自己开的吗？”
　　“和三树哥合开的。”赵冬青说完，意识到周之安或许不认识林三树，又解释到：“他的一个朋友。现在也出去送外卖了。”
　　“那陈乾他，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赵冬青琢磨不透她问的意思，不敢贸然回答。犹豫间，对面的女人轻笑道：“你别误会。我…”她重整语气，“我是周之安，周之静的姐姐。”
　　赵冬青对‘周之静’这三个字十分陌生，因此听了也没什么反应。
　　周之安见她没什么反应，倒是有些诧异，“陈乾，他是不是没和你说起过？”
　　正说着，陈乾推门而入，看到店里坐着的人也是一愣。
　　“陈乾。”周之安主动打招呼，“刚好在这附近有事儿，顺便来看看你。”
　　陈乾点头，朝赵冬青说：“你去楼上吧，晚上不营业了。”
　　赵冬青知道他是有意支开自己，也没多话，一个人上了二楼，但却又悄悄的坐在了楼梯最后一节台阶上。
　　“你这店生意怎么样？看着挺不错的。”周之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陈乾。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自己妹妹的丧礼上。那时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至今印象深刻。此刻，眼前的人虽眉眼间不再凝郁，整个人却也不见有多大生气。
　　“混日子。”陈乾自嘲地笑笑，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烟，但一想到对面坐着个孕妇，又生生忍住了。
　　在C市遇到周之安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伴随她的出现，过往的记忆也再次席卷。他感到自己被命运的手拖拽着，拖向自己刻意逃避的过去，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这两年，你好像都没回去过。你今年回去吗？”
　　“吱——”陈乾猛地站起身，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尖利的声音。
　　“看情况。”说完，他转身想去厨房给自己倒杯水。
　　“我爸妈从来就没怪过你。”周之安捧着水杯，轻抿一口，说出了在心里打了数遍腹稿的话，“老两口上星期还在跟我说，说如果我知道你的消息，一定要把这些年的你打的钱都亲手还给你。他们还说了，如果你能彻底忘了过去忘了他们也好，只希望你能有新生活。”
　　陈乾眉头皱了又皱，“钱我不会拿回来的，你也别想着还给我。你们永远是我陈乾的亲人。”
　　“你真的有把我们当亲人吗？陈乾，这么多年你躲着我们，又何必呢？”
　　他没有回答。
　　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周之安知道是自家老公来接自己了。她没再逼他，站起身，“我老公来接我了，我该回去了。你…你这些年这么折磨自己，都没有任何意义了，陈乾，你放过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吧。”
　　说完又看了眼楼梯，“那女孩子…”周之安欲言又止，“挺有灵气的，你们？”
　　“她出了点事，暂时在我们店里帮忙，再过段时间就去上学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之安点点头，“我挺喜欢她的，回头我来找她逛街。正好我一个人怀着孕，每天也无聊。”
　　“好。”
　　陈乾把她送到门口，恰巧碰到周之安丈夫下车。两人相□□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