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又没被气死〔三国〕》羊头狗肉

4、互坑

　　阿斗刚醒，就发现自己正搂着诸葛亮的腰，趴在诸葛亮身上，口水糊了诸葛亮一胸口。

　　他心底发虚，又没有卫生纸。只好悄悄地拿起诸葛亮的头发，去擦他胸口的水渍。

　　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阿斗抬头，发现诸葛亮正看着他。

　　阿斗镇定道：“我看先生的头发真顺溜.....青丝如瀑！油光锃亮！便吓了一跳，还以为旁边躺的是姑娘。”

　　“想着不能污了姑娘的名声，所以，所以.....”先生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诸葛亮微笑道：“怕污了姑娘声誉，故而摸人胸口？”

　　阿斗大声掩饰：“哪有的事儿!”又小声辩解“我就擦擦。”

　　“说完了？”

　　阿斗傻愣愣点头。

　　“说完就将衣裳穿上。不嫌丢人？”

　　阿斗脸一红，梗着脖子道：“不丢人，这样挺好。”

　　诸葛亮披上外袍起身，顺便将他衣服拿走，留阿斗一人光溜溜地杵在被窝里。

　　阿斗刚开始还好。可他昨日睡得早，到了晌午在床上早待不住了。更何况，他从穿过来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先生!”阿斗唤道。

　　他喊了半天，只喊进来一个小厮。

　　“小主公有何吩咐？”

　　阿斗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裹，无视小厮诡异的眼神，愤然道：“先生呢？”

　　小厮答道：“军师正与人议事，小主公可有要事？”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合着没有要事就滚蛋去是吧？

　　阿斗哼了一声，道：“笔墨伺候!”

　　小厮看他的眼神已经诡异到了极点，但还是乖乖给他研了墨，润了笔。

　　阿斗想了片刻，对那小厮道：“你过来。”

　　小厮往床边挪了挪。

　　阿斗啧了声，道：“再过来些。”

　　小厮又向前挪了半分。

　　阿斗怒了，从床上窜起来，一把揪住了那小厮的衣领。也不管那小厮抖抖索索求着饶，三下五除二便扒掉了他的衣服。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也不敢反抗，被阿斗摁在床上。却见阿斗开开心心套上了他的衣裳。抓起笔沾了沾他砚好的墨，就开始往简牍上写字。

　　那片简上只写了一句话：“一日不食，如三秋兮”

　　阿斗本来想让那小厮送过去，又不舍得，觉得自己好容易扒下了人家衣服，没道理再还回去。

　　阿斗问道：“喂，说你呢。你叫什么？”

　　小厮也不是那么怕了，答道：“仆名皓。”

　　阿斗笑道：“你倒是说说你姓什么。”

　　小厮答道，道：“小人姓黄，先祖江夏黄氏。”

　　阿斗嘴角一抽，道：“黄皓？你说你是黄皓？”

　　黄皓道：“小人正是黄皓。”

　　阿斗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道：“我借你衣裳用用。你看，躺一下午还不用干活儿，多好。你是什么职位，黄门令？”

　　黄皓：“......”

　　左将军府外紧内松，里面其实好糊弄。

　　阿斗问明白了黄皓，拿着简牍便悠哉悠哉晃出门，大摇大摆摸到了议事堂。

　　外面士兵拦着，阿斗垂头道：“王太子予我简牍，命我交于军师将军。”又摸出腰牌递给他。

　　士兵看了看他，也没怀疑。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小厮做不了刺杀之事。

　　那士兵放他进去，笑道：“我看你有几分面熟，却不似军师之仆。”

　　阿斗心道这是你小主公的脸，当然面熟。笑道：“小人是原左将军府中家奴，前日主公遣我服侍小主公。”

　　士兵点头催促：“快进罢。”

　　诸葛亮正与人议事，布置荆州奇兵，勾着江陵舆图，在边上演算人数。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低道：“王太子手书。”

　　诸葛亮右手动作不停，左手伸手取过展开，看到上面的字猛然抬头，撞上了阿斗笑吟吟的脸。

　　“先生不想阿斗么？”

　　诸葛亮手一抖，一笔划了下去，毁了他演算了半天的图稿。

　　“此事再议，亮先行一步。”诸葛亮长身一拜，连竹简都顾不得卷，抄过机密文书便带着阿斗匆匆出去。

　　“先生这么急作甚？”阿斗笑嘻嘻道。

　　诸葛亮算是怕了这小祖宗，“作甚么偏要穿成这样跑了来？”

　　阿斗打量了一下自己，笑道：“这身皮挺好，我喜欢。”又道：“先生没用饭？”

　　诸葛亮道：“用了。”

　　阿斗咆哮道：“怎么不叫我!”

　　诸葛亮：“饭食在外间留着，小主公自个儿不动，怎能怪亮？”

　　阿斗撇撇嘴，转了转眼珠，道：“先生，咱们外面吃吧？”

　　“下馆子去！你能带我出去么？”

　　阿斗扮作黄皓，由诸葛亮带出了府。他拉着诸葛亮在街上乱转，肚子直叫唤，就是找不着一家饭店。

　　阿斗叹道：“民生凋敝，应如是。”

　　诸葛亮自认将成都治理得还不错，听到这话一愣，诚心问道：“此话怎讲？”

　　阿斗唉声叹气，发表了一番关于商业发展与经济民生联系的大论。

　　诸葛亮思索很久，道：“小主公所言甚是，然何以见得成都商业凋敝？”

　　阿斗沉痛道：“我们走了一里，连个卖肉的都没有，这还不叫商业落后么？”

　　诸葛亮听了沉默，他的下一句，让阿斗听了流泪。

　　“阿斗可是饿昏了？此处是坊，市在那头。”

　　阿斗擦干泪水，揉了揉被打肿的脸，问道：“先生带银子了么？”

　　诸葛亮正回味着方才阿斗的大论，闻言道:“带银子作甚？拿出去当？”

　　阿斗暗骂自己电视剧看多了，汉朝还不用银子，他道：“钱，钱，带钱没？”

　　诸葛亮沉默一瞬，道：“有银印，拿去当了罢。”

　　阿斗：“......”

　　最后阿斗还是在黄皓的衣服里翻出了几枚五铢钱。跑到市里晃了半天，终于买到了四个胡饼------诸葛亮一个，阿斗三个。

　　是日，阿斗和诸葛亮蹲马路牙子上啃肉夹馍，啃得满嘴流油。

　　阿斗舒爽地喟叹一声，道：“夕死可矣。”

　　诸葛亮皱眉看他。

　　阿斗乐呵呵地看着诸葛亮：“先生不懂。”将一代军师拉下神坛有多么舒爽。又美滋滋道：“我开心就好。”

　　午后四周无人，两人并肩而坐，默默吃饼。

　　“先生，今日忙些什么？”阿斗漫不经心一般问道。

　　诸葛亮淡淡道：“昨日奇兵之事。”

　　“我有个法子。”阿斗沉默半晌，忽然道。“有关荆州。”

　　阿斗啃完了最后一口饼，问道：“这法子怎么样？”

　　诸葛亮深深看他一眼：“此计甚毒，堪比文和。”

　　阿斗道：“先生定然也想到了，先生不敢用。”又道“但我们不得不用。”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你都知晓些什么？”

　　阿斗道：“未来吧，先生不用此计的未来。”

　　诸葛亮没说话。

　　阿斗道：“先生你别怂，大不了我爹知道了把咱俩一块儿砍了。”他顿了下，又道，“说不定他只砍我，我爹他不敢动你。”

　　诸葛亮道：“你连你二叔......”

　　阿斗抿了抿嘴，道：“二叔现于我而言，不过是陌路人。”一个早已过世多年的古人。

　　“我爹也一样。”

　　“但我不想安安分分做个亡国之君，我得做点儿什么。”

　　诸葛亮沉默一会儿，道：“阿斗，叫先生好好想想。”

　　他们从午后坐到了日落。余晖将尽，阿斗蹲在地上数蚂蚁，看到一道长长的阴影投在地上，盖住了斜斜的日光。

　　有人找来了，一名银铠将军，剑眉朗目，身量欣长。

　　阿斗在抬头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的身份–––––––赵云赵子龙。

　　诸葛亮笑了笑，起身作揖：“子龙将军。”

　　赵云抱拳回礼：“孔明军师，小主公。”又道“军师与小主公迟迟不归，主公遍寻不至，故遣某来寻。”

　　阿斗笑嘻嘻道：“先生想好了没？想好了咱们回去。”

　　诸葛亮叹道：“罢了，回去罢。”

　　赵云不解，问道：“想什么？”

　　阿斗随口道：“我说我能吃三个胡饼，先生不信。我俩打赌，先生要输了就让我给先生画幅画儿挂议事堂。先生正难过想不开呢。”

　　赵云愣怔道：“小主公真用了三个？”

　　阿斗得意道：“你问先生.......是吧，先生？”

　　诸葛亮无奈点头：“确实如此。”

　　赵云笑道：“小主公下手有分寸些,切莫......太过。”

　　阿斗大笑道：“云叔放心，哪日得了空阿斗也给你画张。”

　　赵云忙摆手，敬谢不敏 。

　　阿斗坑了诸葛亮一把，开心地哼着调子往前走，嘴里仿佛还有肉饼的香味儿。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胡饼里头是啥肉？”吃起来不像猪肉也不像羊肉。

　　赵云接口道：“胡饼都是狗肉做的罢？”

　　阿斗瞪大了眼，向诸葛亮征求答案。当得到诸葛亮肯定的答复后，他再也抑不住胃里翻腾的酸水，哆嗦着腿找到一颗树哇得吐了起来。

　　树旁的老伯嫌弃地走开，看到他吐的东西又折返回来，幽幽道：“可惜了，都是狗肉啊。”

　　阿斗吐得更厉害了。

　　诸葛亮好容易扶着阿斗回屋时，看到自己床上瑟瑟发抖的黄皓，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斗振振有辞：“我没了衣服，扒了人家的皮，总不能让他冻着吧？”

　　诸葛亮淡淡道：“衣裳便在外间，小主公竟不知？”

　　阿斗心想老子白躺了那么一上午，嘴硬道：“我看这小子可怜，让他床上躺半天。”

　　诸葛亮揪着眉头叫下人去把被子换掉，想了想，又换了套褥子。听得这话，淡淡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小主公倒是体恤下人。”

　　阿斗翻了个白眼，道：“先生不服？”

　　事实证明诸葛亮很服。

　　因为当晚，阿斗便被连人带包挪走了，挪到了诸葛亮旁边的小屋。

　　跟他一起被扔出去的还有黄皓。

　　一对难兄难弟三更半夜的睡不着，躺在床上，肚皮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阿斗躺在里间，实在忍不了了，道：“我说兄弟，你晚上没吃饭？”

　　黄皓在外间幽幽道：“小人在军师处躺了大半日……”

　　阿斗闭嘴不言。

　　黄皓道：“难不成小主公并未用晚膳？”

　　阿斗虚弱道：“吐完了。”又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袍，出去轻轻踹了黄皓一脚，道：“走，咱哥儿俩找点好吃的。”

　　阿斗脱他衣服时便发现，黄皓已经被阉了。阿斗到底有点可怜他，无论他日后如何祸乱朝纲，现在也只有十来岁。便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好点。

　　阿斗可以跟诸葛亮合谋用毒计，是因为那些人他没见过，不过是三国历史里一个个冰冷的名字。

　　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可若是让他真的看着人死，他定然不敢。

　　他刚拉着黄皓出门，就看到隔壁诸葛亮的灯依然亮着。

　　他愣了一下，对黄皓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拔腿便进了诸葛亮的门。

　　诸葛亮却没有如阿斗所想，在劳心劳力处理公务。而是点着盏油灯，倚着凭几，枯坐在案前。

　　阿斗的心头不由自主地揪了两下。轻轻地唤道：”先生。”

　　诸葛亮低声道：“阿斗过来。”

　　阿斗将凭几挪开，与诸葛亮并肩跪坐。

　　诸葛亮将手覆在阿斗手上，指尖冰凉，轻声道：“你觉黄皓如何？”

　　阿斗心里咯噔一声，道：“挺可怜的。”又反握住诸葛亮，小心翼翼问道“他怎么了？”

　　诸葛亮低声道：“依今日子龙之言，主公在府内遍寻不到我们，方遣他去接。”

　　阿斗点点头。

　　”若当真如此，主公遣人至此处寻找你我，见他卧在床上，岂会不带走询问，反而任由他继续卧着。”

　　阿斗倒抽了口凉气，：“我爹他，在监视您么？”

　　刘备并没有遣人到这里找他们，而是直接命赵云到宫外去找......他怎么就知道诸葛亮在宫外？
　　只可能是刘备命守卫监视，见军师出府立马报给刘备。

　　“他监视的是你，阿斗。”诸葛亮轻声道。
　　阿斗想到这里一愣，“我有什么好监视的……不对，这跟黄皓有什么关系？”

　　诸葛亮淡淡道：“小主公本是借黄皓之名出行，主公怎知你亦在府外？”

　　阿斗脊背发凉，刘备没有来诸葛亮这里找人，就不可能知道他跟着诸葛亮出去了。但刘备偏偏知道，为什么？只可能是因为黄皓。

　　黄皓是刘备的人！

　　诸葛亮低声道：“小主公衣裳被动过。”

　　阿斗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黄皓去告了密，怕被发现又躺回来还说得通。可爹为什么会露出马脚？他本该想法子帮黄皓遮掩才是。”

　　诸葛亮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赵子龙倒是实诚。”他捏了捏阿斗的手，松开了，道：“黄皓还在外面？去罢。你知晓该如何做。”

　　阿斗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道：“那我走了，先生别想了，快睡吧。”

　　他看着诸葛亮点头应下，正要出去，却听诸葛亮悠然道：“你不吃狗肉？”

　　阿斗点点头：“心理阴影。”

　　阿斗父母过世得早，后来终于找到了一家远房亲戚。他很开心，开着车带着他家大金毛就去串门。没想到人家的风俗就是去走亲戚自己带羊或鸡，亲戚杀来做给客人吃。
　　于是当他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后，吃到了一道非常美味的荤菜，并对此赞不绝口。
　　直到他要带着狗回家的时候才知道，那道菜就是他家大金毛……

　　诸葛亮笑道：“那便回去安心睡罢，膳房里熟的怕是只有狗肉。”

　　阿斗走出去的时候十分郁卒，看黄皓在外面冻得直抖，阴沉沉道：“不吃了，回去。”

　　黄皓看他进去半天才出来，还阴着一张脸，眼珠转了转，笑道：“小主公不饿么？”

　　阿斗阴森森看他一眼。

　　黄皓忙道：“小人多嘴了。”缩着脖子跟阿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