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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木匠 ...

  •   陈祗走后,阿斗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不由得有些悲凉。

      “说好的来看我这个病号的呢”阿斗如是想。

      他躺在床上怨天怨地,无聊到数床帐上的花纹,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干脆招招手把黄皓拉过来:“会做活儿么?”

      黄皓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什么活儿?”

      阿斗理所当然道:“木匠活儿。”

      黄皓:“......”

      阿斗想想也对,人家黄皓是高门出身,估计连泥巴都没捏过。指望他去做木匠活儿还不如指望自己做一顿能吃的饭。便道:“那算了,走,咱们出去一趟。”

      黄皓被小主公之前的出府门事件吓得不轻,开口要劝,就被阿斗打断:“谁说出去就是出府?府里头逛逛,去找几个人。”

      黄皓不由提醒:“小主公还发着热......就别折腾了。”

      阿斗一腔热情被打断,怏怏道:“先前你多好,又乖又守礼。现在都知道教训我了。”不等黄皓答话,又道:“上来陪我躺会儿。”

      黄皓守了阿斗一夜再加一上午,本就困得要死。闻言犹豫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小主公死皮赖脸的脾性,心中发怵,只得道了声失礼,小心翼翼地躺在床沿儿上。

      “你觉得陈祗这人如何?”阿斗将手臂枕在脑后,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黄皓悄咪咪地瞅了阿斗一眼,又瞅了一眼,没敢吱声。

      阿斗眉头一纠,骂道:“叫你说他如何,又不是逼你骂他,有什么不敢说的?”

      黄皓被逼得无法,只得道:“我与陈小郎君早先相识,陈小郎君待我极好。”

      阿斗敛了眉,静静思索着里中关窍。

      若他在现代的记忆属实,那么黄皓陈祗刘禅和日后的的姜维,四人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而他现在对黄、陈二人的观感,可以说是相当不差。如果他没有后世的记忆,自己和他二人关系日密是迟早的事。

      那么问题在于,自己会不会是那段虚假记忆中,三国历史上那位传说中昏弱的蜀后主

      阿斗在现代那段时间的记忆异常清晰,如果可以,甚至可以强化到每一丝的细节。比如每一本他翻开的书上面写的是什么,自己开车时每一辆经过的车的牌照,都可以被拉出来放大看清。

      就像一个录制的视频,单看没有什么印象,但它可以放慢可以暂停,可以一帧一帧地挖出来细细翻看。

      只有当平时储存在皮层中的,细枝末节的记忆,被移植到他人身上时。人们才会发现人脑是强大的,它几乎可以记录一切。

      如果那段记忆是假的,那么那段记忆里可以自洽的历史,究竟是不是真的?

      阿斗不免想起了昨日梦中的对话:

      “阿斗,要记得我呀。”

      “你瞧,这就把我忘了……你回来便找得到我,我一直在这里。”

      风轰隆一声将窗户吹开,滂沱的雨被风斜斜吹了进来,案上诸葛亮的书简被吹得七零八落,雨滴在上面迅速地洇了下去。

      黄皓“呀”了一声,忙提了鞋跑去关窗。他身后的阿斗却悄然打了个寒噤。

      好似确实忘了点什么......

      阿斗霍然坐起,歪七扭八地套上衣服,提上鞋披上一件外衫。又在门口夺了把伞,在黄皓震惊的目光中推门而出。

      “别跟着......我出去走走。”

      一片狂风中,诸葛亮端坐席上,漫不经心道:“我予卿飞军三千。”

      他一来是不想看见陈祗跟阿斗一块儿待着,故意将他引了出来。二来是确实是有事要交代一番。

      陈祗的头慢慢抬起,直视诸葛亮,苦笑:“孔明先生,纵使祗有八千将士,有关云长将军之威猛。一旦城破,祗身死倒是小事,只怕士兵亦得全军覆没。”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正是此理,故而亮只予你三千人。”

      陈祗愕然。

      诸葛亮撑着桌案起身,转至陈祗面前,将符节递给他:“飞军多为南蛮壮士,可藏身于商贾之间......直需取吕子明人头,一千行事,一千接应,一千设伏。其余不必过问。”

      陈祗躬身接过,只觉手中物什沉甸甸的,似有千钧重。

      怪道军师为何突然找上他,原是要他来卖命。

      ——可他偏生不想拒绝。

      “个中事务,俱交于祗?”陈祗开口问道。

      诸葛亮摇了摇头,从底层取出一卷竹简,竹简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名。他看了片刻,将这卷拆开,从中抽出一片,道:“去寻孝直,将此物给他。孝直自有交代。”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守卫的裨将来报,说小主公冒雨而出。

      诸葛亮“嗯”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帛,拿笔匆匆圈了几笔塞给陈祗:“奉宗一看便知,若有不通之处,直问孝直便是。事不宜迟,当速速启程。”

      陈祗愣在当地,只听诸葛亮道:“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奉宗自便。”

      他看着诸葛亮身姿优雅淡然,疾步而出,嘴角抽了抽。低头看向手中细软的帛片,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帛片上赫然圈着一个人名:“蒯祺。”

      诸葛亮找到阿斗时,天已经擦黑了。

      “阿斗。”诸葛亮站在远处没有过去,遥遥唤道。

      阿斗一个人拎着把伞蹲在墙角,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诸葛亮的话,混混沌沌应了一声,仿佛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诸葛亮慢慢靠近,抽出阿斗的伞扔在地上,将自己的伞罩了上去。

      阿斗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微微俯身为自己撑伞的诸葛亮。

      后者大约是找了他许久,有雨落在肩上,脸颊和臂膀湿了一片,额头还在往下滴着水。

      “我觉得我忘了些什么。”阿斗认认真真道。

      诸葛亮听了这话并不答腔,只腾出一手放在阿斗额头上。

      “咋了?”阿斗莫名其妙。

      诸葛亮笑了笑,收了放在阿斗额头上的手,转为摸他脑袋:“既未发热,说什么胡话。”

      阿斗撇嘴:“昨儿还说我呢,我今儿也说句实话,先生偏不信。”

      诸葛亮不由抬了抬眼皮:“怎么?先前便没真话了?”

      阿斗怒道:“举个栗子!栗子!”

      诸葛亮忍不住又揉了一把,笑意温然:“你本就没在成都待过几天,纵使要记起什么,也合该到荆州去寻才是。”

      阿斗愣了下,不肯承认自己傻,只能拐个弯赞诸葛亮:“还是先生聪明。”

      诸葛亮瞥了阿斗一眼,悠然道:“ 托小主公所衬,亮感激不尽。”

      阿斗脸一黑,一字一顿:“先生......您不嘲讽我会死是不?”

      诸葛亮一脸淡定地将之前阿斗所说的话奉还:“为什么我的话里常嘲讽公嗣?因为我对阿斗爱得深沉。”

      阿斗:“........”话说您老当真不觉得自个儿说这话有违和感么?

      他想了想,道:“那可不巧,先生得看好荆州。”

      “要不我就一辈子都弄不清自个儿是谁了。”

      诸葛亮狠狠掐了阿斗一把,听到他哀嚎才松了手,故作关心道:“还发热?可需唤郎中瞧瞧?”

      阿斗心底怒骂,面上也只能干笑,一脸谄媚道:“发烧了,发烧了......我说的都是胡话,先生当屁放了就成。可千万别当真。”

      诸葛亮再次背着阿斗回去,阿斗趴自家先生背上,给两人撑着伞。

      “先生,我突然不想背你了。”阿斗吸了吸鼻子。

      他想不到诸葛亮老去的那一天。

      诸葛亮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着,快到地儿了,忽然道:“小小年纪,想这么多作甚?”

      阿斗听了,蹭蹭诸葛亮脖子,笑嘻嘻道:“也是,我小着呢,您年轻着呢。”

      诸葛亮听着身后人的话,眼角蕴了丝笑意。又听阿斗道:“本来想给先生做把扇子来着,我跟黄皓都不会。”

      诸葛亮失笑:“天已入秋,要扇子扇西北风?”

      阿斗嘚瑟得伞都要拿不稳,还是诸葛亮腾出只手替他扶了扶:“不知者无畏,不怪先生。扇子可是有格调加成的,军师必备鹅毛扇,你值得拥有。”

      诸葛亮闻言提醒:“你不会。”

      阿斗倒是满不在乎般地摆摆手,伞面上的水随着阿斗的动作淋了两人半身。

      他笑道:“好说,现成儿的图纸,先生不是最会做这些玩意儿么?你照着图做就是了。”

      诸葛亮来了兴致,道:“公嗣还会制图?”

      阿斗懒洋洋道:“制图干啥?现成的图议事堂上面挂着呢,摘下来用就是了......用完记得挂回去,别耍赖。”

      诸葛亮:“......”

      阿斗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伞彻底掉了。

      方圆半里只听得阿斗兴奋的声音:“先生!......顺便给我做个小板凳儿呗!”

      两人均是被雨从头淋到尾,阿斗在诸葛亮肩头处一撑,跳到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诸葛亮弯腰捡起伞,拎起伞尖,伞柄朝下在台阶处磕了磕。被倒着仍在地上的伞里积满了水,顺着伞柄流下。阿斗褪了鞋,将在泥水里泡得满是沙土的脚伸过去,揩了把水,脚趾还不安分地勾了勾。

      诸葛亮看了眼便偏过头去,笑道:“凳子又是何物?”

      阿斗光着脚窜进屋里,大笑道:“好东西。”

      阿斗缩在浴桶的一角,双手抱胸,闭着眼往水底下一沉,任温水没过脖颈,喟叹一声。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嫌弃你,俗话说得好,人有三急,屎急、尿急、性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都拦不住。”

      忽然见听见水声,感觉诸葛亮已下了水,不由睁眼道:“不去茅坑?”

      阿斗却锲而不舍再接再励,一而在再而三地伸手乱动。

      阿斗还颇为无辜:“你这样可不对,我告诉你,你这叫侵犯人身自由,犯法的……”

      诸葛亮道:“流氓罪便不犯法?”

      诸葛亮当真怕了他,推开阿斗无奈道:“小祖宗……”

      阿斗笑着“哎”了一声:“诸葛徒孙,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诸葛亮摇摇头想要起身,不打算理会阿斗这种弱智游戏,却被阿斗双手双脚缠住,顿时懵了。

      说实话,他很好奇人类是怎么如蛇一般做到这种地步的。

      诸葛亮想起了阿斗自失忆以来的种种异状,不由得对阿斗人类的身份有些怀疑。他凝眉片刻,迟疑道:“蛇精?”

      阿斗从脑海中搜刮出与“蛇精”有关的几乎所有记忆,笃定接口:“病?”

      空气中传来“叮”的一声,似乎在提示:

      接龙成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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