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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益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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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斗挣扎半天都没爬起来,干脆躺在床上挺尸,遣人去叫黄皓。却得知黄皓昨日未归。
阿斗懒洋洋哦了一声,道:“先生呢?”
诸葛亮进门叫人退下,笑道:“好些了?”
阿斗叹了口气:“太年轻,肾都虚了。”又斜着眼瞅着诸葛亮,“先生魅力真大。”
诸葛亮低笑道:“不过酒好而已。”
阿斗啧了一声,道:“您前妻真是……不走寻常路。”
诸葛亮微笑:“阿斗亦与亡妻不逞多让。”
阿斗一噎,道:“你别忘了咱俩昨天才上过床!”
诸葛亮从善如流:“细君与月英不逞多让。”
阿斗气得拿枕头砸他:“谁是你细君?”
诸葛亮不闪不避,任枕头砸了个正着。他垂下眸,淡淡问道:“阿斗不是么?”
阿斗看头一昏,忙点头哄他:“是是是。”
诸葛亮敛目道:“日后莫要说如此生分的话。”
阿斗自然满口答应,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诸葛亮微微一笑,伸手捡起枕头,道:“无事便起来走走。”
阿斗伸手,由着诸葛亮将自己拉起来,打了个哈欠,将衣服一件一件套上。却在出被窝时打了个哆嗦。
“天凉了”阿斗忽然道。
“天凉了”诸葛亮神色淡淡。
“我记得是十月,十月吕蒙就要下江陵了。”阿斗道,“这事儿能成么?”
诸葛亮道:“成又如何?不成又如何?此事人事已尽,左右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阿斗想了想,道:“也对,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国运这东西,谁都说不准。”
诸葛亮温然道:“将领统共这么几个,守兵统共这么些人。不过是将刘公仲自上庸挪至荆州罢了。”
阿斗道:“先生,您写过一句话。”
“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
“就拼这么一下,大不了灭国……反正四十年后还是得灭,少那几十年国祚也没什么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四十年算不了什么。”
诸葛亮叹了口气:“此句实不像亮之所言。”
阿斗笑道:“确实有史学家说那文章不是先生作的。先生听个道理就好,计较那么多干嘛。”
诸葛亮叹息道:“罢了,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无用。”
阿斗一乐,“那句话怎么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实在不行咱俩再推刘封一把。”
诸葛亮正欲答话,却听报说法正来到。两人对视一眼,诸葛亮伸手拉着后者到了外间。
阿斗忙摆好学习的pose。
诸葛亮面不改色道:“请尚书令。”
法正进来,看着诸葛亮。诸葛亮端坐那里,八风不动看着阿斗习字。阿斗随便写着狂草,俱是不发一言。
诸葛亮先开口,慢条斯理道:“亮还当法先生昨日便会寻来。”
法正冷冷道:“先时军师将军意欲将公仲遣往上庸,回头却又令主公派其入荆州。为之奈何?”
诸葛亮笑了一声:“比不得孝直,一言便令主公迎娶吴氏。”
法正冷声道:“劳烦军师知会一声,卿意欲何为?”
诸葛亮慢慢道:“辖制关云长。”
法正怒道:“刘仲达与关云长不和已久,军师岂能当作不知?!”
诸葛亮凉淡道:“亮早言糜、傅二人亦与关将军不和,尚书令为何当作不知?”
法正忍着气,道:“正非是要与军师扯皮,然上庸该如何处之?”
诸葛亮缓缓道:“孝直既在,何须忧心?”
法正一言不发。
诸葛亮拂着案上的竹简,淡淡看了法正一眼,意味不明:“孝直于益州之事所知颇多,孟子度既为刘景升原部,想来孝直定能制其一二。”
法正盯着诸葛亮,道:“军师好打算。”
诸葛亮沉声道:“亮非是有意为难孝直。事关重大,还望孝直大局为重。”
法正看了看阿斗,阿斗抬头呲牙笑道:“法先生?”
法正道:“正听闻昨日之事,想来是小主公与军师合谋?”
阿斗见他还站着,便添了杯茶递上去,笑嘻嘻道:“法先生用茶……昨日怎么了?合谋什么?”
小主公端茶,法正只得接了。可他自打进门以来便站着跟诸葛亮对峙,如今站在里端着杯茶,甚是尴尬。
诸葛亮笑看了阿斗一眼,拂了拂衣袖,也不起身:“孝直请坐。”
屋内剑拔嚣张的氛围一扫而空。
法正无奈坐下,看了阿斗片刻,叹息道:“到底军师慧眼,正往日竟是错看了小主公。”
阿斗一脸无辜:“我干啥了?”
我明明装得很像啊。
诸葛亮把阿斗的头往下按了按,面不改色道:“小主公这两日大有长进。”
法正看着他二人得了便宜还在这里装蒜,正色道:“军师谨慎忒过。军师之计不示于人,正无从从之。却偏行陷招,算计主公,为之奈何?”
阿斗支棱起脑袋,不服气地插了一句:“先生怎么就算计我爹了?”
诸葛亮再次微笑着按下阿斗的头。深深叹了口气,道:“不可说。”
法正捧着木杯,想了半晌,终究想不通诸葛亮为何要行险计,又是在行什么险计。沉吟半天,还是开口道:“不知军师究竟所为何故?”
诸葛亮叹道:“如今亮唯有一言以复。”
法正道:“洗耳恭听。”
“荆州若失,于益州无益……其余之事,日后必晓,不劳多问。”
阿斗听到这里,眼神闪了闪,笑道:“可不是么?荆州要是丢了,大家全挤在益州……人也嫌挤呀。”
法正眉心一跳,神色凝了起来。
诸葛亮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果放在十年后,被阿斗洗脑日深的他一定能想出一个十分贴切的表达:“此乃神助攻也!”
他赞道:“此言得之。”顿了片刻,又慢悠悠补了一句 “不过倒也无妨,益州人才济济。若无官可做,去陛下处谋个一官半职倒也轻便。”
法正心下噗通乱跳。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去天子处谋职,不明摆着说益州士族投魏么?他强压了压惊恐之感,沉声道:“孔明慎言!”
阿斗啧啧两声:“先生又说什么了?去陛下那儿多好。报效朝廷不比投吴强?”
法正看着阿斗被诸葛亮笑着拍了一记,却已无力再想其他。
诸葛亮说这话没什么,小主公说出这话,就是诛心了。
倘若自己和孔明都压不住益州本土派,当该如何?自己虽算不得益州派,然若配合主公打压荆州,只得扶持益州人士。
若荆州全失,又该如何?连带主公俱成了外来户,益州膨胀,再打压都来不及。
益州养着个主公,且被外来户荆州派占了官位,岂会不反?
法正从席上起身,面对诸葛亮深深一拜:“孔明尚有何求?正必竭力以为。”
诸葛亮沉吟片刻:“孝直与子度先时俱在刘季玉帐下。法先生善奇谋,若要稳住孟子度定非难事。”
法正苦笑道:“虽并非无策,然实属不易。”
诸葛亮正色道:“愿闻其详!”
法正犹豫片刻,方道:“可令其诈降。”
“啥?!”阿斗瞪大了眼,他掏了掏耳朵,惊悚道:“我没听错?法先生要孟达诈降?!”
诸葛亮比阿斗稍微好一点,也已浑然忘了置辞。
半晌,诸葛亮苦笑道:“休言亮行险计,吾差孝直多矣。”
法正道:“军师先行险事,如今险上加险,又有何妨?”
阿斗插嘴道:“孟达那小子......光守上庸都怕他反了,他要真降了曹白脸儿怎么办?”
诸葛亮没听懂,也不搭腔,就当没听见。
法正见小主公说孟达小子,不由好笑,又疑惑道:“曹白脸?”
阿斗摸了摸鼻子,尴尬笑道:“就是曹孟德。白脸奸诈,我给他起的外号儿。”
法正点点头,答道:“可令正方夺子度军权,令子度出营投曹。子度既无部曲,又未献城池。曹营必不肯重用。”
“正到底曾与子度为腹契之友。孟子度非胆小之辈,然恃才好术,若不得重若用,再得主公厚利之许,断不肯留。”
诸葛亮道:“上庸虽贫瘠,到底上承汉中,下接楚地。如此一来,上庸岂会易保?”
法正叹道:“正自忖不如军师,然军策一事,孔明无需多问。”
诸葛亮自忖军谋确不及法正,闻言颔首,想来法孝直应当心中有数。
却忽然想起一事:“正方?何故遣正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