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阿宁宁

93、番外

　　又是一年，良辰美景好时节。

　　尹天仇刚拒了皇帝的赐婚，朝野上下，没一个不为这位状元爷担忧的。机警的杜若星察觉到这逼仄之意，开了窍般与尹天仇劝道：“我不怕你娶二房，只消知道你心里有我，便好了。”

　　尹天仇正伏案读书，听此言语，与倚在窗格处的杜若星道：“夫人真是大度。”

　　杜若星神色一闪，指着尹天仇嚷嚷道：“哦！原来你在欲擒故纵！就等着我松口，你好娶皇帝妹妹是不是？”

　　尹天仇缓慢摇头，目色渐渐，收回书本之上：“夫人你忘了，除非想我死，否则的话，我不好再娶其他人的么？”

　　杜若星这才想起，尹天仇那天杀的牡丹花下死到现在都没解。心虚着收回手，淡悠悠应了句：“嗯……”

　　尹天仇没再与杜若星说这些，想自杜若星嫁与自己，尤其在自己考上状元后，尹父与尹母搬来与二人住，只消找到机会，便要与尹天仇与杜若星催促一番，明里暗里问着，二人何时能让二老抱上孙子。

　　每每这时，尹天仇与杜若星均是一脸难为，后来时日一长，尹母察觉到，这问题可能出在尹天仇身上，便给对方喝了好些补药。

　　可喝了补药后的尹天仇，仍没让杜若星的肚子有动静。这时日，尹天仇拒了皇帝妹妹的婚，在朝野内外传的沸沸扬扬，尹母与尹父彻底觉得，这问题出在尹天仇身上。

　　情势紧张的当口，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蠢乎乎的状元郎要自掘坟墓，却没想到，补救的办法，是还未出嫁的尹天香。

　　一次游园会，皇帝看上了与尹天仇有着五六分长相，却已然长成大人，妙龄之际的尹天香。这一入眼，很快便召进宫做了妃。尹天仇的官职保住了，杜若星却忍不住，几次三番与尹天仇打趣，说这皇帝是看上了他，才会想让他成为自家人，如今有了长相与他差不多的尹天香，才动情了。

　　尹天仇听此言，心中眼中往事连连，想着当初的自己，先是喜欢上了男子的杜若星，后是喜欢上了女子的杜若星，想这欢喜上一个人，倒真是不问男女。与皇帝之间，倒真有了些心心相惜之感，后来的官途，也算风顺。

　　时日悠悠踱过，尹父尹母到了年岁，相继离世。尹天仇与杜若星相守了半段人生，与宫内的尹天香道了别，便辞去官职双双隐居，回到当初，江湖纷争中的鼎盛之地无双阁。

　　半生蹉跎，原本的那个无双阁已然没了，阁中无足够的钱财支撑，很快人也跟着走光了。杜若星与尹天仇在阁中住下，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逍遥生活，直到一日，王鸩忽然来访。

　　二十岁那年，王鸩与来古萨林中各种寻求解药的人相识，复挑起离开古萨林的念头。

　　而王鸩这次来无双阁，是说要谢谢尹天仇的，因她始终觉得，倘若不是尹天仇，自己恐怕不会有勇气走出无双阁，也不会遇上真正喜欢的人。

　　忆当年，王鸩离开了古萨林，捧着自己的毒·药防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第一个寻到的，是当初自己的师姐小雅。

　　便是这时，杜若星终将过往的一切串联起来。阿凡的亲生女儿，本以为是王鸩，但细细算下来，应是年岁比杜若星与杜若风大些的小雅，而这小雅，从来便清楚自己的身世，因此才会厌倦江湖，去了京都市集上，开了家小客栈自给自足。

　　王鸩与杜若星说这段话时，并未清楚点明，这位师姐的真实身份。杜若星略有猜测，却也未有点明。

　　当然杜若星不很喜欢王鸩，因此只令王鸩与尹天仇见了一面。待王鸩隔日走后，杜若星心境反复，又开始整理起之前在无双阁的东西，不知怎么，竟找到了当初的毒蛊。

　　便是与尹天仇身上的毒相连的那颗蛊虫，盛在一映着波光的小白瓷器中，虫子只有尾部渗着浅浅的红，其他部位仍雪白雪白的。可惜的是，已经死成一条虫干了。

　　杜若星清楚，小蛊虫死了，只有两个原因，一个便是明心教主与尹天仇之间，谁破了禁忌，动了情思与小蛊虫一起死了。可这些年来，杜若星便算离开了江湖，也清楚着，明心教主还好好活着，尹天仇更是。

　　可小蛊虫却死了，那尾部的红，算是尹天仇对自己动的情，可这虫子突然死了，是什么意思呢？

　　莫非…尹天仇的毒早早解了？

　　大胆的猜测一旦形成，杜若星轻易将一切串联起来。想当初，那月华阁的老板娘樊清雅，对尹天仇的喜欢，可算得上一个女子对男子很主动的了。如若樊清雅便是王鸩口中的师姐小雅，那么恐怕，尹天仇的毒早被樊清雅所知…犹记那一夜，尹天仇醉酒，樊清雅指不定帮尹天仇解了毒……

　　杜若星浑然惊醒，恐怕这些年来，一直以为不能与尹天仇生儿育女，谁知却并非如此，可真是被樊清雅那臭丫头开了个大玩笑。

　　夜深，杜若星与尹天仇窝在中厅，先是随意说了些杂七杂八的情话，后话题一转，杜若星尽量随意起姿态，将自己的这些猜测说了出来。

　　尹天仇听后，亦是一脸惊怔，显然也觉得，这事若是真的，这些年与杜若星可是浪费了多少时日。那夫妻之间的密事，尹天仇便是没做过，人之中年，也渐近懂了的。可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一直以来，与杜若星纵是情意深重，却始终克制着以礼相待。

　　如今对方忽告诉自己，这些年来，心爱的人守在自己身边，尹天仇本可以与她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可却……

　　尹天仇想到这里，不禁虚声一笑，笑中情绪莫名，复杂得很。

　　杜若星勾着肩上长发，轻声问道：“怎么？”

　　尹天仇摇头，害羞青涩的模样如当时少年。杜若星凑近尹天仇，如往日般倚在对方怀中，几近二人最紧密的相处：“那么，你也是觉得这事是有可能的，我们被人耍了，可又不能确定。”

　　尹天仇闷声点头，复听杜若星挑逗道：“那么，书生你可否愿意，与我以身试毒呢？”

　　几十年来，只消她二人单独时，杜若星便如当初般唤尹天仇‘书生’。自觉地，这才是杜若星与对方最合适也最亲近的称呼。

　　尹天仇双颊泛红，成熟沉稳的目光中，掩着浓浓深情，顺从的声色：“我自然愿意，可是不知，你愿意么？”

　　问题复丢给了自己，杜若星神色微佯，思索间，道：“我都嫁给你了，还能不愿意么，可我终究太在乎你，怕你真死掉了，所以还是不要了。”

　　尹天仇不敢相信，竟罪恶地失落起来，眉眼静静垂下，却只轻轻吐出口气。

　　杜若星察觉到对方心意，琢磨片刻，道：“我不想成为那个害死你的人，所以哪日，你不想活了，告诉我便好，我们再以身试毒，如何？”

　　尹天仇点头，当即道：“我不想活了。”

　　杜若星一丝惊愕，瞬而听尹天仇道：“不过你不用在意我想不想活，只要你想，如何我都愿意。”

　　杜若星柔起神色，玉指勾起对方下巴，陷于其间，轻悠道：“我不想，因我还舍不得。”

　　尹天仇明了杜若星何意，容色酥软，绽出的笑意如初见时的青澜水墨，如画般勾勒而出。沉沦之际，柔唇扣住对方额间：“小白……”

　　桃花灼灼下，那浓情蜜意，如笔墨辗转。

　　辗着往日如歌，转着今昔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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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