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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砚爷 ...


  •   一缕浅淡的余晖从西边打过来,越过橱窗,扑在了实木书桌的一角,规划了个黄金三角区。
      冉忱书把书移开一点,然后继续埋头推算x和y的比值。

      光线极淡,在人身上描绘出一层轻薄的暖色,非常好看。

      这题目她刚算出了点眉目,旁边嚼薯片的声音一声一声劈过来,就跟刀子似的,令人发指的节奏感,一瞬间打乱了她的刚整理出来的思绪。

      “咔哧咔哧”响……
      “咔哧咔哧”响……

      扰乱军心,天理难容。

      忱书搁下笔,表情和架势都十分到位,她打算开坛讲法,普渡众生。

      她说:“佛有言,与人施道。”

      倪梓手里的薯片愣在嘴边,看了她一眼,颇费解:“佛祖就没考虑过,有些人并不想得道么?”

      忱书的指尖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说:“你要是不介意,让我来为你指点一二?”

      倪梓说:“那你简单地曰一下吧。”

      “是这样的,书馆内,请保持安静,保持文明。”

      “……”

      倪梓停止了嚼动,她想把嘴巴里的东西就这么咽下去,但东西嚼了一半想吞下去似乎有些困难,于是她竭尽全力,一再地重复吞咽动作,一而再再而三,拼命,强迫,不顾一切地为难自己……
      成功咽下去之后,她奄奄一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求救……

      “水……我要水……救命……”

      最终,油枯灯尽以致气绝,她的脑袋“咚”一下往桌面一扣,不再动弹。

      忱书:“……”

      生动鲜明,透着一丝丝浮夸。

      把奥斯卡小金人搬过来都不足以概括这登峰造极的演技。

      忱书定定地看着旁边这位还在气绝的朋友,沉默数秒,她回过头来继续写自己的试卷。

      她刚沉下心来,橱窗外面有人挡住了她的光线,她往旁边望了一眼,发现外面站着个人,那人白衣黑裤,修长俊挺,背对着这边正打电话。
      ……

      砚寻周末回了趟家里,今天下午父母都不在家,他待着也无聊于是早些出了门,之前跟人约了在街边的这家书馆会面,是打算买点东西回学校。

      他双手习惯性揣在兜里,步履闲散,慢慢靠近街边书馆的橱窗口,偏头往玻璃橱窗望了眼,靠近橱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孩儿,长头发,正埋头写字,全神贯注,浅浅的光线拢着她的周身,秀气的眉眼给人一种沉静温和的感觉。

      鉴于砚寻这人向来书不沾手的习惯,他一看见好学生就浑身不对劲儿,他跟好学生站在一起,就相当于是互相冒犯。
      所以他只瞄了一眼,转过身来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

      “你大爷的,朕御驾亲临,还不速速滚过来接驾。”

      一开口的那句粗话说起来行云流水,显然是个习惯。
      但是他的嗓音低沉清越,语调甚至是痞而轻快的,听上去非常的悦耳,这样的声音不管出口的是什么言语,似乎都能讨人欢心。

      电话那头的蒋思南说:“我在我家附近的篮球场,你在哪儿?回学校没?”

      砚寻不耐地“啧”一声:“你怎么还在那儿呢?学校食堂见吧。”

      “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随你大爷,我过去要没见着你,你就等着领死吧。”

      “嗳……成成成,微臣这就过去。”

      砚寻撇唇一笑,掐了通话,手机往校裤的兜里一塞,走了。

      这是砚寻第一次见到冉忱书,没留下多深刻的印象,但当时那一眼望过去,他的心尖轻微发颤,一瞬间的事。

      不过要他去记住一个才见了一面并且是无关紧要的人,显然不太符合他的行事哲学,除非他刻意去记住。

      反正他这人忘性大,转头打了场篮球或睡一觉就把当时那一副,片刻抓取住他心神的画面,给抛之脑后。
      ……

      砚寻是个公子哥,但并不娇生惯养,他进学校食堂吃饭的次数……十根手指头数过来,确实还得再加上十只脚趾头一块儿数才能凑数。

      尽管食堂里的菜色光是看着就不怎么有出息,但也还凑合,色香味虽然占不全,但起码闻着香。

      蒋思南把饭和菜和汤搅和在一起,吃了一口大杂烩汤饭,说:“嗳,你知道昨晚叶蓁蓁跟谁出去了么?”

      “爱跟谁跟谁。”砚寻对着这些饭菜没什么胃口,搅拌了几下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蒋思南说:“A中的检易。”

      一听这名字,砚寻总算提起了点精神,“检易?那小子找抽呢吧?他不知道老子最近跟叶蓁蓁走的挺近的么?”

      蒋思南疑惑:“你跟叶蓁蓁走的挺近?你不是对人家爱搭不理的么?”

      砚寻“啧”一声,撇嘴道:“偶尔还是搭理的,女孩子么,总是漠然视之显得自己没风度。”

      蒋思南鄙视了他一记,说:“就你那流氓相,是个女的最后都会选检易,我要是搞基我也选他,白马王子群体中最杰出代表人物。”

      “我操!”砚寻对这个比喻有些吃不消,“赶紧去搞,把那小子收了我记你功德一件。”

      S中的砚寻跟A中的检易向来不对盘,这是两个学校的两方人马皆知的事情,忘记校规都不能忘记砚寻跟检易是敌对关系这件要事,这两人一见面,原本流动的空气就会自动冷凝冰封,时常搞得身边的人呼吸困难,纷纷逃离。

      忱书对此事也略有耳闻,但她的心思全投注在学习上面,对于校园里这些涉暴的不文明特色没有兴趣。

      可能因为她的校园生活轨迹真的太过于单调,她在A中读了近两年时间,没有碰见过A中和S中两军对垒,剑拔弩张的场面。

      她个人一向安分守己,学习努力,生活规矩,不会跟那些从个人恩怨升级到群体情仇扯上关系。

      那些人爱闹还是爱打,随便折腾,只要不影响她的学习,他们扛着飞机大炮互怼都不关她的事。

      不过俗话说得好,有人作妖的地方就是江湖。

      身在江湖,如何置身事外?

      周一晚上,忱书回到宿舍,洗完澡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冉忱蹊,打了半天没人接,心里隐隐揣着不安,以她对自己弟弟的了解,他一定是出去搞事情了。

      忱书平时除了忙于学习大业,还肩负着看管好弟弟的重任。

      古往今来,需要看管的人物,都不是令人省心的存在。

      她转打了个电话给冉忱蹊的舍友,舍友说他去XX网吧LOL去了,估计得通宵,因为明天是周二,他们一二节课是英语,瞌睡课。

      忱书一阵头疼,换了鞋子就出门了。

      到了XX网吧,她在里面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冉忱蹊的身影,于是到柜台问老板,辰蹊是这间网吧的常客,老板认识。

      “忱蹊?他来了一会儿就走了。”

      “去哪儿了您知道么?”

      “嗯……他跟着一群人走的,好像说要去附近的那间废弃工厂,就是出门往西走半个小时的那个地方,”老板想了想,皱着眉说:“手上还带着家伙呢,可别出什么事儿了。”

      忱书一听这地方,心底瞬间哇凉了一片,废弃工厂,带着家伙,跟着一群人走的,除了聚众打架斗殴还能干什么?

      开人民代表大会么?

      她出了网吧,拦了辆车直奔厂房,下车的时候,司机还问了一句:“嗳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嘛来了?这大晚上的很危险的。”

      忱书笑着说:“逮个在逃犯。”

      废弃的厂房外面围着一圈铁网,正中间有一个大铁门,是开着的,穿过大铁门,里面首先是一块大空地,路面铺着的是碎石,往里走百来米的距离就是厂房大门了,周围没有丝毫的动静,阴森森的漆黑一片。

      冷风微微拂面,感觉得出来周围很空旷。

      忱书心里没底,提心吊胆地开了手机的照明灯,照着路面小心翼翼地走。

      砚寻正靠在厂房门口的那棵树下,站着闭目冥思。

      忽然旁边的蒋思南拍他的肩膀,小声说:“砚寻,你看那边,好像有盏灯过来了。”

      砚寻睁开眼睛瞟了一眼,道:“明天把脑子和眼睛一块拿去复诊,那是个人。”

      “什么人啊这时候过来?不像是检易那伙人啊?”蒋思南伸长了脖子瞄了半天。

      砚寻眯着眼也观察了一下,目光如炬这一点一直是他的骄傲,看清楚来人之后,他微微一怔:“操!是个女孩子。”

      蒋思南愣了一下,骂了一句:“日了海豚了!!”

      “海豚是你能日的?脸那么大?”砚寻暗骂一声。

      等着女孩儿走过来,蒋思南忽然出声:“嘿!”

      忱书猛吓了一大跳,浑身的温度瞬间从心脏开始逐渐撤退,指尖发凉。

      原本乌漆墨黑的就特别挑战她如鼠一般的勇气,这会儿被这么一恐吓,迎头一个扎实的心理冲击,手机紧紧捏在手心里,惊恐地看着黑暗中模糊的影子……

      特别高。

      砚寻慢慢走出树荫,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之下,柔润的清晖勾勒着俊逸的轮廓,使得眉眼明隽好看,眼角弧度轻微上扬,右眼角下的一枚痣清晰漂亮。

      在看清楚迎面走来的是个人之后,忱书顿时生出一种惊吓过后的心力憔悴感,差点儿当着那人的面就给跪下。

      她稳住心神,刚松了口气,砚寻似笑非笑地问:“大晚上来捉妖么?”

      砚寻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被这么一吓,没有尖叫出声,没有吓得腿软,而是瞪着双眼盯着自己,显得太镇定,但从瞳孔微震的细微反应看得出来,她被吓得不轻。

      冷静下来之后,忱书仔细观察着周围,并没有其他的动静,只好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她反问:“……你们来打架?”

      砚寻觉得好笑,把手里的铁棍抬至胸前,轻松打了个转,说:“你猜。”

      “……”

      这时,大铁门那边传来了鞋底踩着碎石路面走动的“嘎吱”声响,脚步声杂乱,该有不少人。

      砚寻两步靠近她身边站着,说:“小朋友赶紧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待。”

      忱书看着对面慢慢过来的那群人,目光在寻找冉忱蹊。

      砚寻见她没搭理自己,扯了扯她的发梢:“嗳,听到没有?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善茬,但江湖道义还是讲的,不伤及无辜,赶紧绕开他们回去吧。”

      忱书对着那群人面部识别了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忱蹊,刚想过去,手臂就让砚寻给拽住往后一拉,接着被拉着进入废弃的工厂大门。

      人群中的冉忱蹊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由一愣,“我操!!”

      有人问:“怎么了?”

      “……我姐?”

      “没毛病吧忱蹊?打架还带着家属过来?”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在那儿的!!”

      检易开口:“行了,都闭嘴。”

      忱书被砚寻拉着进入室内,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你拉我干什么?”

      “要不然呢?看着你奔赴火坑?莫非你是来找检易那小子的?他的现任王妃?”

      忱书的脑子空白了片刻,接着暗暗叹口气,问:“什么王妃?”

      蒋思南笑着过来说:“白马王子的媳妇儿不就是王妃么?”

      “不是,你先放手。”忱书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砚寻松开她,将手揣在兜里。

      蒋思南掐着嗓子捏着兰花指,说:“我们砚爷的手不是谁都能碰的,赶紧叩谢皇恩。”

      忱书:“……”

      砚寻望了眼身后的一群人,哼笑着:“蒋公公,你这兵训练得不怎么样啊,全他妈杵在那儿等着领奖呢?”

      蒋思南冲着后面那一排大声喊:“哥们儿怎么回事!斗殴觉悟略置后啊各位!敌军正在向我方进攻,都站后边儿干嘛呢?全体都有,立正!!”

      后面那一排听令,抬头挺胸,动作整齐划一,这架势挺像那么回事,跟正规军似的。

      不会是窜场了吧……忱书想。

      砚寻轻哼一笑,对着她说:“他就那样,见惯不怪,嗳,我说你走不走啊?”

      忱书觉得这人挺好说话的,或许可以试着……劝和?

      “你……”

      一个“你”字刚说出口,门口就有人进来了,就是检易那一群人,全部在对面站定,看着这边。

      忱书第一次参与这种……严肃的场合,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比考试的时候还要紧张,但她没有放弃劝和的决心。

      她靠近砚寻,小声说:“那个,能不能不打架?都是同学,和睦最……”

      砚寻拿眼角睨着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神让她觉得,他眼角的那颗痣似乎也泛着淡淡的寒光,所以忱书非常识相地闭了嘴。

      这要是放在平时,两军一碰面,招呼都不需要打直接开揍,但今晚这局面似乎有些怪异,这女人是干嘛的?

      首先冉忱蹊就开始按捺不住开骂:“砚寻你这算什么?挟持人质?赶紧给我放开她!!”

      蒋思南一听这话就蹿火了,“他妈给我闭嘴!你算干嘛的!!”

      检易一时也拿不准冉忱蹊的姐姐在对面是个什么处境,所以也不着急开口。

      砚寻这会儿也不急着火拼了,饶有兴致地看看冉忱蹊,又看看忱书,问她,“对面那小子是你男朋友?”

      忱书心底暗暗分析着形势,也分析着砚寻这人的脾气。
      从见面以来,他表现的不像是个凶悍的野蛮人物,但讲不讲道理她不敢草率定夺,毕竟这人的丰功伟绩她是略有耳闻的……
      但他似乎不会为难女孩子。

      她老实交代:“我弟。”

      砚寻“嗤”地一声笑了,“所以你给你弟助阵纳威来了?”

      忱书说:“你刚刚说,我是来捉妖的?”

      砚寻轻挑眉梢,“嗯?”

      “其实不是,我是来捉拿在逃犯的。”

      “……”

      “……我来逮他回去的。”

      “啊,是这样。”

      这边的谈笑风生让另一边陷入了迷茫。

      “那边怎么回事啊?不像是挟持了你姐的样子。”

      冉忱蹊也是一头雾水,摇摇头。

      检易不耐地皱着眉头,神色冷郁了几分,“砚寻,谈情说爱麻烦择日再谈,打不打?”

      闻言,砚寻抬起眼皮看过去,说:“你全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够痛快,来吧。”

      “那个……请稍等一下,”忱书举着手,紧张得手心冒冷汗,内心怦怦直跳,顶着全场瞩目令人窒息的压力,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铿锵有力道:“冉忱蹊你给我出来。”

      “姐……”冉小弟明显不愿意配合。

      忱书道:“现在出来《道德经》30遍,钢笔字,不出来300遍,毛笔字。”

      这一句话吓得全场的人呼吸一滞,顿时屏息凝神,光是想象那画面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有人抽空问了一句:“忱蹊你还会毛笔字?”

      冉忱蹊没有心情回答,哀怨气散播四方,最后检易说:“走吧,无心应战就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我……不是……”

      “不怪你,先回去。”

      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检易想。

      冉忱蹊内疚难安,艰难地咬咬牙,“谢谢检哥,各位对不起。”

      忱书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见到冉忱蹊不情不愿地出来了她才松了口气,转身就走,冉忱蹊赶紧跟了上去。

      “姐……”

      “你跟他们混什么?”

      冉忱蹊有些着急解释:“他们不是坏人。”

      忱书点头:“嗯,不是坏人。”

      “他们真的不是坏人!!”

      忱书慢慢往前走,同时慢慢叹口气:“我知道,但是你跟他们呆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我跟他们是朋友,我们当中有人被S中的人欺负了,我们必须讨回公道!!”

      “任何越过法律程序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行为都是不可取的,至少它在法治社会面前是不合法的,并且不理智。”

      “怎么就不理智了?”

      “纵观历史,冤冤相报的走势就是不断加深矛盾,直至一方灭亡。”

      “我们不可能会灭亡。”

      “绝对性结论最好不要轻易说出口,容易打脸。”

      “我……你……”

      忱书无辜地朝他一摊手,走了。

      冉忱蹊狠狠咬着腮帮子,跟冉忱书讲道理,他没有一次是占优势的,可恶!!

      他的想法很简单,路见不平还得拔刀相助呢,更何况那是自己的兄弟,不报仇雪恨难以息怒。

      忱书对这种行为的理解也很简单,年少轻狂而已,哼。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超级喜欢小狼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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