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养成日志》苏放英

28、第28章

　　出门后，徐蔺奇果然与陈惺一道等在门外。

　　“你们也是要到后山担水吧。”陈惺颇有些同病相怜地道，待问清楚山长派给他们的任务后又哀嚎：“你们还要负责晚膳？前一年我们斋的师弟也被派到厨房帮忙，那一年我们整个书院的人都饿瘦了。”

　　话音未落，嵇善的脸从门口露出来，陈惺立马便将不正经地样子收起来。嵇善道：“子长，你带陆粱陆霜熟悉一下书院，再为他们安排一间斋舍。秋什，你随我进来。”陈惺向梨霜做个苦瓜脸，又摆出一张会见父亲宾客时的正经脸同山长进屋了，徐蔺奇则恭喜二人通过了山长的测试，带着他们走出了竹林。

　　十方书院实在是很大，亭台楼阁，轩廊假山，书院以黑白为基调，虽没有奇花异草，却处处显露出读书之地的淡雅之意。拜过文庙同先贤祠，他们又来到了藏海楼的脚下。藏海楼楼高九层，是十方书院的藏书阁，自外面看巍峨壮观，能俯瞰整个书院。

　　徐蔺奇笑道：“藏海楼里收有三万余本书册，蔚为大观。平日你们可以来楼中随意阅览，却不得将书带离。今日天色已暗，我们就不进去了，还是先为你们安排好斋舍，让你们好好休整一番罢。”

　　说着三人又向西走，穿过一个园子，便看见一西一南分别有两条和四条斋舍，这南面的斋舍其实与四斋弟子读书的精舍只有一墙之隔，十分方便。徐蔺奇将他们带到西面的一间房外，道：“书院里自来都是四人一间屋子，如今潜阳一人落单，你们便同他作伴吧。”说罢朝屋内道：“潜阳，你在屋里吗？”

　　话音未落，方才那个清秀喂猫少年便从屋内快步出来，边压低声音道：“子长师兄，我在这里！我的好学长，小点声儿，若是被斋长发现我不在精舍中，他准要罚我。”

　　徐蔺奇不由好笑：“你们钤丹斋的人怎么见了秋什便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秋什现下在山长那里，哪里就能发现得了你？”

　　“那便好，那便好。”宋佚的声音一下子恢复正常，连腰杆也挺直了，道：“子长师兄，你找我何事？”

　　“这两位方才你也见过了，他们是新来的师弟，会与你同住一屋。”徐蔺奇说着转向陆粱、梨霜二人：“这位师兄姓宋名佚，字潜阳，就读于钤丹斋，你们有何疑问都可以询问他。”

　　宋佚与陆粱梨霜互通了姓名，心里十分开心。他本是十方书院最小的弟子，如今终于也熬成师兄了！自己也再不用孤零零一个人住在斋舍里了。更何况，这陆粱仿佛十分得墨卿的心意，若是他在，说不得就能把墨卿引诱到他们的屋子里住下，平日里画它也就更便宜了。心里这样想着，便热情的将二人迎进屋子，徐蔺奇功成身退，自回屋温书去了。

　　斋舍不大，四张小床两两一排摆在九尺见方的小室中，每张床旁边有一个木箱笼，想必是用来存放随身衣物的。午后阳光穿过木头窗棂洒在静室之中，带起了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梨霜闻到了淡淡地墨香与书香，宋佚已经说开了：“左侧靠门的是我的床，余下的你们随意选罢。靠窗的那床却不太好，夏日里阳光刺眼，平日里虫蚁也可能钻进来。”

　　略看了看，梨霜和陆粱选择了并排的两张床，陆粱在左，梨霜在右。待一切收拾好后，宋佚同陆粱、梨霜两人闲谈，梨霜问宋佚道：“潜阳师兄可知道厨房在哪里？我们俩答应了山长以后会帮书院各位师兄做晚膳的。”

　　宋佚听了这话本想笑，但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又有点发青：“厨房在哪里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想当年我也帮胡妈妈打了小半年下手呢。可惜我做的东西自己都吃不进嘴，连累大家都面有菜色。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梨霜有些惊奇，道：“孟子曰，‘君子远庖厨”’，山长倒不忌讳这些。”

　　宋佚扶着自己的箱子道：“我们晚上也未烹牛宰羊，都是茹素的，吃些小葱豆腐也不打紧。”说话间门口一声猫叫，却是墨卿溜溜达达的到了门口，见往日被划入自己地盘的屋子里竟那么热闹，便竖着尾巴进来巡视一圈。转悠到陆粱脚边时，忽然一跃而起跳上了他的膝头，就此趴下不动了。

　　陆粱见墨卿半眯着眼儿，用圆脸蹭自己的膝盖，便伸手去搔它的耳朵，它不满地甩了甩头，竟也不挪动，梨霜觉得好玩，便凑过来坐在陆粱身边也来摸这大黑猫，它似乎是觉得烦了，干脆埋头不搭理二人。

　　宋佚却奇道：“墨卿轻易不肯同人亲近的，唯独肯趴在斋长身上，看来它与陆粱你很有缘分啊。你们不知道，墨卿是两年前自己跑来书院的，那时候还是个小猫呢，可它脾气却着实大的很，除了斋长，见了谁都挠。别斋师兄都叫它煤灰，就我们斋长偏要叫它墨卿。”

　　正在说着，门口忽然有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怎么听着是有人在说我坏话呢？”这清逸的嗓音，除了陈惺还能有谁？宋佚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未经思考就将心里想的话蹦了出来：“斋长你怎么同墨卿似得走路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是吗？”陈惺淡淡一笑，桃花眼里的光彩仿佛要溢出来：“墨卿可不会检查你的功课，也不会惩罚你。”他眼角余光带到了那只吃里扒外的大黑猫，心下一酸，脸上笑意却更胜：“潜阳小师弟，还不快将我走前布置的功课拿出来让我检查一番？”

　　宋佚自然是认真做了功课的，可这也架不住陈惺鸡蛋里挑骨头，这几日临的一副山水画被陈惺挑了好几处毛病，不得已要重新画，先前说好的带陆粱和梨霜去厨房也只能不了了之。好在陈惺没事做，将墙头草墨卿抱在怀里，带着两人去找胡妈妈。

　　厨房离斋舍其实不远，跨过一个点缀着几丛芭蕉的月洞门后再拐一个弯便到了，厨房与学生们用膳的珍适堂相连，一个四十岁上下身穿宝蓝色灵芝寿桃地背子的妇人正坐在厨房小院子里的杏树下纳凉，见陈惺带着两个小后生来了，便连忙站起来。

　　陈惺笑道：“胡妈妈，山长他老人家又给您送帮手来了。”

　　胡妈妈一听便有些犯愁：“我说灶台间烟熏火燎的不适合这些学生子弟们，山长不听，去年将大伙折腾了一番，现下又送来这么小两个子弟，倒让我犯难。”

　　陈惺笑道：“徐会长说他们两个是会烧菜的，妈妈不用犯愁，今晚上就考考他们，若他们能做事了，妈妈晚上便清闲了。”

　　胡妈妈不置可否，道：“我也不求清闲，只要他们能真正做上些能吃的饭菜便好……”说着又朝陆粱和梨霜招手：“两个哥儿，不是老婆子浑说，只是这读书人握笔的手天生就与锅碗瓢盆不相宜呢，你们同我进厨房来，我带你们认认灶……”

　　陈惺笑笑，手中抱着墨卿，端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目送着两人同胡妈妈进去。心中却不住地怀念着在家里吃的糟鹅掌、牛乳煨鸡、蒸鲥鱼、珍珠芙蓉鸭、糖蒸酥酪……

　　酉时三刻，珍适堂准时开饭。

　　新来的两个小师弟又会插手厨房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十方书院，是以大家的用餐情绪都不太高。十方书院的学生们虽早已习惯了饮食俭素，但毕竟许多学生都会夜读，填饱肚子也是十分重要的。他们着实不想再品尝那焦糊味的馒头青菜了……

　　抱着以身明志的决心坐在食桌上，十方书院的学子却惊奇的发现面前是一道杏仁豆腐、一道醋溜黄芽菜、和一道笋丝蘑菇。这些菜看上去虽清淡，黄白绿三色搭配却清爽可爱。大家下筷子品尝，这才发现豆腐的嫩滑、黄芽菜的爽口、以及笋丝蘑菇的鲜美甚至甚于平日，便都放下心来大口吃饭，对这两个尚未谋面的小师弟也多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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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学长是主管学生学业和行止的负责人，一个书院只有一个。比小学里的大队长还要6。徐蔺奇是学长也是思忧斋斋长；陈惺是钤丹斋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