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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真假面 ...

  •   七/八月的骄阳如火,像个大火炉般烘烤着地面,蔚蓝色的天际,群鹰呼啸翱翔,草原宽广,一眼万里,看不到边际。

      在无心的护送下,胡斯勒终于安全返回萨勒族。

      首领巴尔特是个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浓眉鹰目,身穿窄袖苎麻上衣,长裤别在软靴内,看上去干净利落。

      他身形高大威猛,严肃的脸庞在不经意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威慑感。

      胡斯勒有些畏惧自己的父亲,却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分毫怯懦,父亲常说,萨勒族的子民生活在广袤的草原上,生来就该是勇敢、骁勇的。

      胡斯勒与无心跟随巴尔特进了帐篷。

      巴尔特坐在主位上,目光沉沉地凝视胡斯勒,之后用余光瞥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无心。

      “怎么没将耶拉一家人接回来?”巴尔特开口问自己的大儿子,嗓音粗犷。

      胡斯勒像是想到什么,不敢作答,此时他仍旧在懊恼自己当初怎就轻易应了厉千凉的话,稀里糊涂就被送回来了。

      当初他应该在浮梦宫多待几天顺带将表妹与表弟劝回来的,怎就轻易受了蛊惑。

      “怎么不说话?”巴尔特问了第二遍,目光锐利。

      胡斯勒身体一僵,转头对无心投以一道求助的目光。

      无心垂首躬身,用萨勒族的方言道:“首领,此事说来话长,鄙人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写在折子上,还请首领过目。”

      胡斯勒如蒙大赦,心想他这位厉表妹的手下倒是考虑得周全。

      巴尔特盯着无心,目光中饱含审视,这个让他觉得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明明长得一副魁梧的域外人身材,说的也是一口标准的萨勒族方言,行事做派却更像中原人一般恪守礼节,却还能被胡斯勒放在身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得不让人警惕与怀疑。

      “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原先跟在我儿身边的阿努满呢?”沉默半晌,巴尔特问道。

      面对首领的目光,无心丝毫不惧,谦恭道:“首领想知道的一切都写在折子中了。”竟是卖了一个关子。

      “那便拿过来。”首领蹙眉,颇有威严道。

      巴尔特看着胡斯勒惴惴不安的脸色,再看向朝他走来的面色凝重的无心,不由得心生疑窦。

      究竟是怎样复杂难言的事情才能让胡斯勒与他的随从三缄其口,非要写成折子让他过目?

      “庆元历二百二十年除夕,余杭某镖门惨遭大火灭门,府中无一人幸存。”巴尔特看到了第一行字。

      他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心头隐隐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巴尔特看到了第二行字:“镖头厉泽彰客死异乡,其妻叶兰葬身火海。”

      巴尔特难以置信,紧接着心脏抽痛了一下。

      不,这不是真的!

      他抬起头想要确定什么,抬眼的瞬间果真从胡斯勒与无心的眸中读出了“节哀顺变”的神色。

      巴尔特捏紧折子,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

      他的肩头颤抖,面色黑沉如墨,双手捏紧成拳,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处。

      现如今是庆元历二百三十五年,也就是说,他的亲妹妹耶拉已经去世十五年有余,那为何他现在才知道!

      怪不得耶拉这么多年都不曾寄信回家,原来竟是……

      可如果耶拉死在十五年前,那十三年前那些报平安的信件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在冒充耶拉往域外寄信?

      巴尔特猛地摊开折子瞥向第三行:“中原朝廷惊惧,遂模仿耶拉公主生前笔迹往萨勒族寄信,以隐瞒耶拉菀逝中原之事实。”

      庆元王朝么,好!很好!

      他正愁没有借口兴兵,这庆元王朝倒是作的一手好死!

      巴尔特觉得自己就快失控了,胸中充满狂暴的戾气,那沉睡的雄狮睁开了眼,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撕碎一切……

      耶拉啊,中原到底不是你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他压下胸口的沉痛与暴戾将整份折子看完,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平静。

      可整个帐篷却是被巴尔特的低气压笼罩着。

      “耶拉的一双儿女呢?不是让你将他们接回来吗?”巴尔特质问道。

      “表妹说,在完成复仇之前她是绝不会离开中原的,表弟他……脑部受了损害,只与他姐姐亲近。”胡斯勒说罢,低下头不敢去瞧巴尔特的神情。

      闻言,巴尔特的心脏又咯噔抽痛了一下。

      在得知自己要合作的浮梦宫宫主就是耶拉的女儿时,巴尔特无疑是震惊的,而震惊过后,更多的是叹惋与怜惜。

      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巴尔特能够想象的到耶拉的一双儿女在中原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原本天真烂漫的女孩本该像所有同龄少女般静待闺中,幻想着能够嫁给一个有情有意的好人家,却因为仇恨变成令人闻之丧胆的女魔头,背负千夫所指的骂名,至今仍旧孑然一人……

      原本聪慧可爱的男孩如果顺利长大成人,本该身怀武艺、仗剑江湖,和所有少年儿郎一样怀着闯荡天涯的梦想,却因为那场大火智力受损,整个人生变得如纸一般苍白空然……

      巴尔特的眼眶悄悄地通红了,让这两个孩子在不必承担任何责任的年纪承担这些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苦楚,苍天委实不公!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庆元王朝!

      那便剑指南原吧,唯有让萨勒族的铁骑践踏庆元王朝的每一寸土地,唯有用杀戮与鲜血祭奠,方能告慰耶拉一家的在天之灵,方能平息他胸腔的怒火与暴戾。

      巴尔特拍案而起,凌厉的目光如刚开刃的宝剑般势不可挡。

      ……

      此时天机阁内,正上演着一场诡异的对峙。

      穿得不伦不类的千落正坐在阁主之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首怒气冲冲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身穿黑斗篷,面容神情掩盖在兜帽下看不清楚,他坐在红木椅上,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而他身后站着的两名手下如塑像般一动不动,一眼便能瞧出是武功绝顶的个中高手。

      “千阁主,本宫不惜花掉两次天机令只为让你严格保密,可你竟然走漏消息?都说天机阁信誉极佳,从不背弃客人,依本宫看来,也不见得吧?”

      那黑衣人怒火中烧,说话声愈发尖锐,他抓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灌了口茶,用力将茶盏掷于桌上。
      千落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谄媚道:“太子殿下消消气,且听本阁主一言。”

      太子苏怀远定定看他一眼,目光如毒蛇般阴冷,半晌,他才吐出一字道:“讲。”

      千落郑重其事道:“天机阁自建立至今之所以声名在外,便是从不曾背弃任何一位客人,更未曾走漏任何消息,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状似疑惑又委屈道:“敢问太子殿下以为,本阁主走漏了哪些消息?”

      苏怀远似乎更恼怒了,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愈发扭曲,他握紧双手,指甲几乎入肉。

      “哼,少装疯卖傻了!若不是你将萨勒族大王子亲临的消息透露给厉千凉,厉千凉怎会增派人手保护胡斯勒?他们能达成协议?胡斯勒能安全回归?”

      当苏怀远接到胡斯勒平安回到萨勒族的消息的时候,他无疑是又愤怒又无奈。

      他千方百计派杀手刺杀胡斯勒是为了什么?

      他就是要让胡斯勒死在浮梦宫,他就是要让本该合作的双方反目,他就是要让巴尔特将矛头对准北域魔道!

      苏怀远想着如果事成,巴尔特定会发动进攻,到时候,北域魔道腹背受敌。

      朝廷与正道的联合便可以以萨勒族侵犯北域为借口,以对抗萨勒族的名义将北域侵吞。

      可结果呢?

      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现如今轮到朝廷与正道要面临来自魔道与萨勒族的压力了!

      朝堂上父皇沉迷修道不问政事,以刘长生为首的阉党一派趁机搅弄风云,而以二皇子为首的一众清流名士主张与萨勒族议和,强烈反对兴兵打仗。

      如今他们主战派处处受到掣肘,内外交困,跟在他身侧的那些个武将得到消息后一个个都跑来质问他。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肚子里没点墨水,口中只会道着难以入耳的粗鄙之语……

      苏怀远愈加烦闷,思前想后,才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便前来天机阁找千落问个清楚。

      却听千落信誓旦旦道:“太子殿下冤枉啊,走漏胡斯勒身份这种事情本阁主从未做过!”

      他不过是将留在萨勒族的二王子的身份透露给厉千凉而已,剩下的全是厉千凉自己猜测的。

      虽说这与走漏消息没什么区别,但换个角度来说,千落的确没有背弃苏怀远,这不过是个文字游戏罢了。

      苏怀远郁结,强忍着才没将佩剑拔出来将千落一刀砍了。

      他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天机阁做的,本宫可想不出还能是谁!”

      对此,千落早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委屈巴巴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组织掌握着堪比天机阁的庞大情报网……”

      苏怀远立刻想到什么,双目微眯道:“你是说……东厂?”

      千落急急忙忙点头。

      而东厂的掌事提督——刘长生!

      苏怀远半信半疑,对天机阁的怀疑却是打消了大半。

      因为他想到一桩陈年往事。

      当初他羽翼未丰,阉人刘长生许是认为他容易控制,便扶植他当上太子,后来他羽翼丰满,便意图脱离刘长生的掌控。

      他联合一众武将反对刘长生把持朝政,又将刘长生埋在自己身旁的钉子逐一拔起,从此双方结下仇怨,明争暗斗。

      若是刘长生故意与他过不去,那么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苏怀远抬眼,审视般的目光刺入千落真挚的眸中。

      许是联想到天机阁享誉四方,断不会轻易背弃雇主,苏怀远决定相信千落一次。

      他堆起一抹歉意的笑容道:“之前多有误会,还请千阁主勿怪,本宫这便告辞离去!”

      透过窗扉目送苏怀远的车架远去,千落的神情在下一瞬冷下来。

      他与苏怀远打交道多年,心知这位声名远扬的太子殿下可不像传闻那般忧国忧民、勤于政务。

      这位太子殿下阴冷善变,沉迷权术,他所做的一切,所考虑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民生社稷,而是如何将权势牢牢掌握在手中。

      为此,他亲自为自己镀上一层闪闪发亮的金衣,对内以身作则,对外体恤百姓。

      当真是虚伪至极!

      而这类人太过危险,千落喜欢不起来,更是不愿意与之打交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或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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