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公无羊》四点君

7、7

　　“这...”曹章淳实在是猜不出来皇帝的心思，火急火燎叫他们来，就为了给他讲中庸？侧头看看田善，也是一脸茫然，只得无奈低头说道：“陛下要听...？”

　　“呵...”手指捻起纸张，曹章淳恍惚间看到他好像轻轻笑了，皇帝温润的眸子里映着灯火的光，他的目光慢慢扫上他的脸，竟那么的，毛骨悚然。
　　而后他说道：“朱子说《中庸解》非後學所敢言，为何又说呂、游、楊、侯四子其高下深浅可見...”稍稍停了一下，他在殿内踱步，最后走到范文玉跟前，回头看着两个老头弯曲的背和霜白的鬓，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这么说，却又为何独取吕氏诠释？”

　　曹章淳躬身说道：“回皇上，朱子言：呂氏深潜缜密，《中庸辑略》上呂氏皆占魁首，不可...不见对其偏爱。”

　　“由何见得？论引用文本，吕不及二程啊。”

　　“皇上。”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寻问不解之处，曹章淳这才松了口气“因程、張为中庸渊源，被引用并不奇怪。而吕氏注释或被朱子直接代己，或论证己说。由此见...”

　　“你是说《章句》。”他笑笑，闭眼诵道：“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

　　“是，《中庸章句》直引吕氏‘礼仪、制度、攷文’释‘三重’。并言三重诸说不同，唯吕氏一说为得之耳。”

　　“诸说不同，诸说不同...”皇帝念叨着这几个字，脸上依稀那点笑意突然也找不到了，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说道：“朕记得卿当年是父皇亲点的状元吧，那会儿还没朕呢。”

　　“是...”曹章淳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还想着他怎么又问起自己来了，僵硬的点点头。

　　“朕想听听看。”他回身坐到御座上。扫了眼殿下三人，开口说道：“今日不管他什么吕氏注，卿等是如何理解，这‘帝王三重’的？”

　　呼呼的一阵衣料摩擦声，曹章淳带头跪下去，范文玉还在刚才那君臣对话中没回过神，就感到有人拽他的衣袖，回头看看内侍的眼色，才扑通一声跟着伏在地上。

　　只听曹章淳嘴里说着：“臣...微臣不敢僭越。”

　　“是朕让你说的嘛。”
　　午时的阳光透进隔窗，印在地上化成一片片斑驳的花色的影。
　　目光找上跪的远远的那个人，冲着他一颌首说道：“你说。”

　　“啊？”范文玉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会儿就找上他，惊慌的抬头，纱帽却滚了出去，他连忙抓起来戴到脑袋上，歪歪斜斜的。

　　小皇帝被他的狼狈像逗得好笑，却还是忍住了，咳了两声，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声音有些模糊的说道：“你不是对时政不满的很么，是吧，前两天不是上书来的，这两个人...”他手里拿着茶杯盖点点面前的两个老臣“我看你今儿个也骂旁人了，朕给你机会，当着朕的面，批鳞。”

　　曹田二位大臣惊得混身一哆嗦，而很快便回身幸灾乐祸的瞅着他。

　　范文玉皱着眉盯着这个其实还小自己几岁的皇帝，阳光照着上下飘动的浮尘，他的脸看不大清楚，像隔了层薄薄的金纱。

　　早就，早就看出来他根本不是想听什么倒霉课，刀子露出来了吧。
　　他似乎看到了猎人狞笑着布置他的陷阱，挖一个万丈深坑等着猎物掉下去，里面依稀透着血光。

　　于是他也只得笑笑，先是对皇上，然后是对两个老臣。

　　“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

　　声音在殿内回响着，一缕清风吹开门扉，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以上，吾皇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