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妒》冯奇

7、第六章 密谋（捉虫）

　　段雅凡端坐在绣架前面，脊背崩的挺直，只见其右手持针，丝线上下翻飞，不过须臾洁白的绸缎上便开出了一朵仪态万千的粉红牡丹，层层叠叠的花瓣错落有致的卧在绣布之上，迎风轻颤、娇艳欲滴。

　　“小姐，歇会吧，这样眼睛可受不了！”小勺递过茶盏，柔声劝道。
　　段雅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板着脸只道不渴。
　　小勺不敢再劝，只得垂首立在一旁暗自着急。每当她家小姐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冷着脸坐在绣架之前，一坐便是一天。

　　过了好大一会段雅凡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即拿起身侧的剪刀将丝线剪断，然后便盯着那朵牡丹出神。
　　看了一会，段雅凡自言自语道：“是哪里不对呢？”

　　小勺闻言抬首，见段雅凡拿起剪刀几下就将那朵刚秀好的牡丹剪烂。小勺刚要出言询问，便见段雅凡起身踱步至书案前。
　　小勺终究不敢开口，又低下了头，只做不知。

　　段雅凡自案前站立，铺纸磨墨，提笔沉思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忍”字。写完她又拿起纸张细细端详，片刻之后猛地将其揉作一团，啪的一声扔到了地上。
　　小勺不敢去捡，仍旧老老实实低着头站立一旁不敢言语。

　　段雅凡写了十多张忍字心绪方才平复，冲着小勺道:“你出去一趟，给那人传个消息，就说我在老地方等他。”
　　小勺低声道：“小姐，京中传言甚嚣尘上，小姐处于风口浪尖，若是……”

　　段雅凡狠狠瞪了小勺一眼，面色凛冽，呵斥道：“本小姐怎么做还要你一个下人来教导不成？”
　　小勺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跪地告饶连声称不敢。
　　段雅凡怒道：“还不滚出去！”

　　小勺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速速起身出退出房门，又听段雅凡厉声道：“回来！”
　　小勺不敢大意，又转身推门进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自家小姐的吩咐。

　　段雅凡吩咐道：“你出去的时候小心些，莫要叫人发现。”
　　小勺躬身唱喏，待确认段雅凡再无其他吩咐后，便急急忙忙出去找人传递消息。

　　待小勺离开，段雅凡去了后厨，亲手做了两道素菜一道点心以及一碗甜汤，寻了个食盒装着便往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住着段雅凡的姨娘韩氏，段雅凡自幼由韩氏抚养长大，对韩氏甚是亲厚。

　　永兴二年，段景程任都察院七品监察御史，娶平县黄氏之女为妻，夫妻恩爱、琴瑟和谐。
　　永兴三年，段景程奉旨至金平监察百官，路遇韩氏，见其潦倒穷困便将其带在身边，做个粗使丫鬟。

　　韩氏乃官家庶出，颇有心机，跟在段景程身边后没多久便哄得段景程纳她为妾，对她宠爱有加。
　　永兴三年秋，段景程擢升都察院经历司经历，正是高兴之际，发妻黄氏难产，生下女儿后便撒手人寰。

　　段景程哀哀欲绝之下，竟认为是女儿的出生才导致发妻的死亡，遂将女儿视为不祥之物，欲杀之。
　　小妾韩氏闻讯当即哭天抢地，诉道：“稚子无辜，主母尸骨未寒，老爷便要将其舍命生下的女儿杀死，老爷竟然狠心至厮，主母若是泉下有知，如何能够瞑目！老爷要杀，不如将妾身一块杀了罢！”

　　段景程刚刚经历丧妻之痛，本就怒火焚心，如何听得进去韩氏之言，抱起婴儿便要将其摔死。
　　韩氏心下大惊，忙跪地哀求告饶。

　　段景程无法，沉默半响，谓韩氏言：“你若执意如此，为夫便将这灾星交与你抚养，只是你要晓得，若是你养了这灾星，以后为夫不会再见你！”

　　段景程本来只是想吓吓韩氏好叫她知难而退，谁知韩氏只是愣了一会便含泪冲着段景程连磕三个响头，哭道：“妾身拜别老爷。”话罢从段景程怀中接过尚在襁褓之中的段雅凡，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段景程恼怒韩氏不识大体忤逆自己，是以其后五载之中虽不曾短了韩氏吃穿用度，却也真如他自己所言不再见韩氏，对那个被视为灾星的女儿更是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韩氏虽多番动作，终究未能见得段景程一面，几经思量之后韩氏不再强求，只是一心一意抚养段雅凡。

　　永兴八年，段景程御前参萧王结党营私，同京官往来甚密，暴虐百姓、强取豪夺、欺君罔上，佯称封地旱灾，三年不税，其私下募兵，有不臣之心，如萧王此等忘恩负义、藐视帝威之奸佞，其罪当诛！

　　起初皇帝不予理会，然段景程多次上疏对萧王等人步步紧逼，萧王终是倒了台。
　　萧王党羽愤恨不已，漏夜派人潜入段家欲取段景程性命。危难之际，韩氏奋不顾身冲到段景程身前以身挡刀救了段景程一命，因此差点丢了性命。段景程心存感激之余，对韩氏渐渐好了起来。

　　韩氏心思深重手段高明，不出几月便哄得段景程回心转意，重新宠幸起她来。又因段景程自发妻死后再未婚娶，得宠的韩氏便成了段府名义上的当家主母，正因如此，段雅凡也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韩氏精明，隔三差五便要在段景程枕边吹耳旁风，又时时叫段雅凡在段景程面前露脸以减少段景程的反感程度。
　　在韩氏的帮助之下，段雅凡渐渐得了段景程的青眼，再加上她本就天资聪颖，段景程教导起来也越发上心。最终段雅凡成了名满京城的才女，而段景程也成了百官羡慕的对象。

　　伺候韩氏的丫鬟见段雅凡过来，刚要进去通报便被段雅凡打断，摆手示意其退下。丫鬟福了福礼，悄声退下了。
　　段雅凡上前两步叩了叩门，低声道：“姨娘，我来看你了。”

　　韩氏闻言停止敲击木鱼，拨动着手中的菩提子抬眼看了门口，道：“凡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段雅凡笑了笑，柔声道：“几日未见姨娘，想的紧。”

　　韩氏起身冲着段雅凡招了招手，道：“快些进来，站着作甚。”
　　段雅凡遂提着食盒快步走入房中，径直来到韩氏面前，打开食盒取出自己亲手做的小菜招呼韩氏用餐。

　　韩氏心中暖暖地，嗔道：“你这丫头，来便来了，还带什么吃食。”
　　段雅凡凑过去给韩氏捏肩，柔声道：“姨娘最是喜欢我做的素菜，今日的菜色是我近来新研究出来的，姨娘快些尝尝好不好吃。”

　　韩氏眼眶泛红，道：“你这孩子，就会戳我的心窝子！”
　　段雅凡俏皮的眨了眨眼，帮韩氏夹了几筷子素菜。

　　两人说笑了一会，段雅凡才将近日的流言告诉了韩氏，并直言此事事关自己的名声，自己实在无解决之法，还请姨娘教导。
　　韩氏放下筷子，端过茶盏抿了一口，叹道：“此事姨娘早已听说，就等着你来找姨娘呢！”

　　段雅凡微微一愣，眸眶有些发酸，接不上话来。
　　韩氏又道：“你这孩子做事也太不小心，本来好好的一件事，眼下倒好，好事未成，你的名声已是败坏的一干二净。”

　　段雅凡面色忧愁，皱眉道：“姨娘说的是，自打我得到消息说太子要奉旨出城，我便已着手计划女扮男装同其偶遇，之后的结伴同行甚至最后的分别都在我计划之中，事后也如我们所料，皇后娘娘单独召见了我，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才招致这样的祸事，也想不到何人这么大胆连皇后宫中的事情也敢到处嚼舌根。”

　　韩氏道：“这舌根嚼了便是嚼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件事盖过去，日后若你成功嫁给太子倒还好说，若是好事不成，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韩氏又道：“太子可真的赠诗与你？”

　　段雅凡面色有些不虞，“并未，太子谨慎，我与他同行那么久他都未在我面前暴露身份，又怎会赠诗于我。”
　　韩氏又问：“那太子对你如何？可有心思？”

　　段雅凡摇头，“我也不知太子心中所想，只是他对我确实印象不错，况且朝野上下都盯着他选妃的事情，太子聪颖，选我于他到底是利大于弊。况且我与他偶遇一事，任谁也无法察觉那是人为。”
　　韩氏道：“如此甚好。”

　　段雅凡又道：“姨娘，我已约了那人叫他帮忙打听，看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韩氏面色一变，斥责道：“你这孩子怎这么沉不住气！这个节骨眼你找他作甚！”语罢沉默半响，“我听闻扯进这件事情中的不止你一人，还有那忠勇侯府的嫡孙女？”

　　段雅凡道：“是的，此女名唤平安，曾于宴席上舞剑，观皇后娘娘的神色对此女也是颇为满意。”
　　韩氏阴沉着脸，怒目切齿道：“我与杨勇那老匹夫势不两立，本想待你当上太子妃再寻机报仇，如今看来，你我大可不必等到那个时候！”

　　段雅凡十分不解，疑惑道：“姨娘何意？”
　　“此次流言不是将她扯了进来吗？你须得推波助澜，利用她的事情将你的盖过，只叫她名声越臭越好！”韩氏冷笑，“皇后不是对她满意吗？即便皇后真的有半点心思也要叫皇后再也不会生出那个心思来！”

　　说道此处，韩氏啐了一口，冷声道：“那老匹夫不是最疼他那宝贝孙女吗？我倒是要看看这回那匹夫会做些什么！”
　　段雅凡问道：“姨娘的意思是将那平安小姐的丑事扩大？”

　　韩氏颔首，“若是事情已经闹大，那凡儿你就去将水搅浑，也好伺机拉那老匹夫下马！那贼匹夫手上握有兵权，皇帝也对他忌惮三分，只要那老匹夫敢出手，姨娘自有办法将火引到那老贼身上！”

　　段雅凡点头，正色道：“多谢姨娘指点迷津，我省得了。”

　　雨禾宫外，夏嬷嬷求见贵妃娘娘，却不想王贵妃懒得理会，只随意叫了一个丫鬟来打发她。
　　夏嬷嬷无法，只得打道回府。

　　听完夏嬷嬷回话，紫萝冷笑道：“且让她得意几天，主人最近事物繁忙，暂时腾不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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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段雅凡得名幽篁美人，这幽篁二字，出自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