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妒》冯奇

14、第十三章 赐婚

　　御书房里，皇帝怒火填胸，将几本奏折狠狠扔在地上，目眦欲裂。
　　伺候在侧的宫女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众位卿家好好看看！看看这些个伙同杨勇逼迫朕的大臣，”皇帝脸上布满怒气，“他们哪个不是朝中栋梁！哪个不是朕之肱骨！哪个不是战功赫赫！”
　　“祖宗将这万世基业传于朕手，朕日理万机，不敢斯须自逸，而这些人不思忠君报国，仅为一己之私便要如此逼迫于朕！他们眼中可有天子！可有乾国！”

　　左都御史、户部尚书、吏部左侍郎、大理寺右少卿等人跪在地上，被皇帝这番言论说的眼眶通红。
　　左都御史段景程泣道：“请陛下息怒！臣等不能为主分忧，累陛下忧心至此，臣等万死不能辞其咎，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啊！”

　　皇帝越说越委屈，“旁人便罢了，敬国公竟也如此，朕哪里对不住他了！”
　　户部尚书李全忠忙道：“皇上息怒，敬国公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帝继续道：“朕贵为一国之君，行事处处受人掣肘，如今竟连自己的儿子娶什么样的媳妇朕都做不了主了！”
　　众臣子闻言老泪纵横，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齐齐磕头请皇帝息怒。

　　皇帝本想忠于自己的文臣们能为自己分忧，见状却是心凉了半截，武将仗着兵权在握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帮文臣又何尝不是呢！平日里一个个嘴皮子溜的很，稍有不如意之处便要明里暗里的指责自己说自已昏庸不仁，事到临头又一个个如同缩头乌龟，一句有用的话也说不出来！

　　皇帝突然觉得很疲惫，挥挥手，长叹一口气道：“尔等且退下吧。”
　　顿了顿，皇帝又指了指户部尚书道：“李爱卿留下。”
　　段景程瞥了一眼户部尚书李全忠，不动声色的退下了。

　　待李全忠告退之后，皇帝也没心思再批阅奏章，起身去了雨禾宫。此后接连三日，皇帝皆是称病不朝。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互相埋怨，朝堂上的气氛越发紧张。

　　第三日，忠勇侯杨勇入宫求见天子。
　　皇帝不见，令其原路折返。
　　第四日，忠勇侯入宫求见天子。
　　皇帝烦不胜烦，遂于御书房召见，见到杨勇便冷笑几声，怒目切齿道：“杨卿家好大的本事，朕耐何不了你，现下又要来威胁于朕吗？”

　　忠勇侯伏首叩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惶恐！”
　　皇帝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忠勇侯见皇帝面色不好，心下无奈，天子果真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不后快，只得硬着头皮道：“臣日渐衰，耳聋眼花，不堪大用，乞致仕。”

　　皇帝一听愣住了，这个老匹夫今天又在耍什么花样！
　　忠勇侯见皇帝面露怀疑之色，遂又道：“臣乞致仕。”
　　皇帝有些控制不住，起身高声问：“致仕？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话毕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复又坐了下来，心中却是暗暗琢磨，这杨勇不过区区一个臣子，竟敢对自己这个皇帝指手画脚，还屡次不听劝告同自己作对，自己岂能轻易饶他。

　　忠勇侯颔首，重复道：“臣年迈昏庸，乞致仕，颐养天年。”
　　皇帝见忠勇侯言真意切，心下疑惑之际却又暗暗欢喜，莫非这老匹夫终于识时务一回，不再和自己作对了？遂佯装愤怒，道：“卿乃朕之肱骨大臣，为何屡屡因一己之私威胁于朕？如今竟连致仕都用上了！真当朕拿你没办法吗？”

　　忠勇侯不想和皇帝扯皮，直接说道：“臣愿以西北五十万大军统帅之位，换臣之孙女平安为太子正妃。”
　　皇帝面色骤变，拍案而起，怒道：“放肆！”
　　忠勇侯面不改色，继续道：“臣执掌西北五十万大军，愿以统帅之位，换臣之孙女平安为太子正妃！”

　　皇帝最是忌讳西北军，如今被忠勇侯戳了痛处立时勃然大怒，双眼通红，手一挥将龙案上的奏折扫在地上，指着杨勇，喝道：“岂有此理！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这西北五十万大军本就是为朕所有，何时成了你的私物！你想造反吗？”

　　忠勇侯毫不畏惧，又道：“陛下言重了，臣蒙陛下圣恩，又有先祖训导，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随即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又道：“臣恳请陛下怜悯，从臣之请，臣愿将风火三十六卫拱手送于太子殿下，令其护得殿下周全！”

　　“不敢最好！”皇帝面色稍霁，“风火三十六卫？”
　　忠勇侯颔首，“正是。”
　　皇帝闻言心下微动，西北大军虽然名义上是皇帝的军队然而其实际掌控权却在杨勇手中，一时之间也无法将统兵之权拿回来，更何况这匹夫私有的风火三十六卫。

　　相传景平关一役，杨义和杨小妹万箭穿心，这才护得杨勇等三十人小队周全，待援军进城后，杨义和杨小妹早已尸骨无存。
　　那二十九名军士感动于杨义和杨小妹的高义，遂将家中子女齐集三十六人，送去拜师学艺，学成归来后组建风火三十六卫，只听杨勇一人之命，誓死护杨勇周全。

　　风火三十六卫至今已传至第二代，据说他们身负□□，手持昆吾刀，善骑善射，武功高强喜神出鬼没，其行动疾如风，其刀法烈如火，遂得名风火卫。

　　风火卫是一只非常恐怖的队伍，自出战起从无败绩，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皇帝早就对这只队伍眼馋不已，奈何他们不属军籍，又只听命杨勇一人，皇帝不好下手。
　　皇帝有些不确信，又问：“你愿将风火三十六卫赠与太子？”

　　忠勇侯目光坚毅，答：“若平安得为太子之正妃，愿将风火三十六卫赠与太子殿下。”
　　皇帝心思一活，却不肯轻易答应，嗤笑道：“不过区区三十六卫就想换太子正妃之位，卿家未免太自信了些！”

　　忠勇侯心下恼怒，皇帝好生狡猾，只提三十六卫却绝口不提西北五十万大军，遂不动声色道：“臣西北领兵数年，西北将士与臣皆为过命之交，将在外……”
　　皇帝闻言知意，怒喝：“庶子安敢！”

　　忠勇侯高声道：“臣不敢，臣只是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皇帝气了个倒仰，好啊，这老匹夫！
　　皇帝怒极反笑，“大局为重？你若知道以大局为重，今日便不会在此处，也不会怂恿众臣与朕为敌！”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臣之独子年少战死，膝下只得平安一女，杨氏一门血脉已绝，乞请陛下怜悯！”忠勇侯叩首，“况且臣这些年戍守边关，于军法一道颇有所得，陛下若从臣之请，待臣致仕之后，陛下可挑选年轻将士数名，臣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皇帝彻底心动了，正如杨勇所说，武将勋贵们多与杨勇交好，以他为首。西北大军名义上是天子的军队，可那些将领都是与杨勇有过命交情的，这些人才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且不说风火三十六骑，就说杨勇用兵如神，若他真的愿意教导将士，那对自己就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将来这些学成的将士会是大乾帝国的将领，会为大乾守土开疆。这些人是自己一手提拔，将来只会忠于自己，忠于大乾……
　　皇帝越想越兴奋，杨勇年迈，待其百年死去，杨平安便再无外戚，只能全心全意依附太子，且朕也不会落下苛待功臣之名。

　　半响，皇帝才咬牙切齿道：“准卿家所奏。”
　　忠勇侯老泪纵横，伏首泣曰：“叩谢吾皇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手一挥令其退下，他太讨厌杨勇了，片刻不想同他多呆。

　　忠勇侯起身疾步退出，面上布满笑容。钱财权利总是身外之物，自己百年之后也不可能将这些都带入棺材，只要为平安铺好了路子，不怕自己去后平安日子难过，更何况自己手中还有筹码，不必担心太子日后会苛待于她。况且仅凭这杨家世代的功劳，天家但凡要点名声，只会将平安视若珍宝，生怕其有一点不如意。

　　左右杨氏一门传至他这一代血脉已断，平安身为女流之辈，其后代不必遵从杨氏祖训，她的孩子是太子的嫡子，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
　　思及至此，忠勇侯眼眶微湿，杨家的使命，天家的恩德，到他这一代，就算两清了。

　　忠勇侯回到府上，开了祠堂，请出祖宗，伏首泣曰：“杨氏不孝子勇进言先祖，自太祖皇帝至今，杨氏子孙莫不遵循祖训，以身报国，传至勇辈，血脉既断，唯余孙女平安一人。乞先祖怜悯平安伶仃孤苦，佑我平安日日安好，平平安安！”

　　忠勇侯内心实在悲戚，又抱着独子杨戍边的牌位，喃喃道：“儿啊！为父今天终于将平安的亲事定下来了，你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次日早朝，皇帝令宣旨太监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勇侯府嫡孙女杨平安端庄淑睿，贞静持躬，宜为太子正妃，授金册宝印，择吉日成婚。”
　　圣旨一出百官皆惊，左都御史段景程面色晦暗，未发一言。

　　三日之后，忠勇侯于殿上谢恩，奏道：“臣蒙陛下看重，执掌西北五十万大军，自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辜负陛下圣恩。陛下不以臣粗鄙，降下天恩，以臣之孙女平安为太子正妃，臣感激涕零，然臣以外戚之身执掌兵马之权，于江山社稷实无裨益，臣乞致仕，以谢天恩。”
　　皇帝不允，宣布退朝。

　　忠勇侯接连三日上疏陈外戚掌兵马之弊，最后皇帝实在没办法，只得咬牙答应忠勇侯致仕。
　　帝泣言：“忠勇侯猿臂善射，天下无双，数与虏敌战，少有败绩，乃朕之飞将军！今日致仕，朕再无飞将军也！”

　　平安被自家爷爷打了一顿，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方能起身。期间忠勇侯多次看望，平安皆心下恼怒，不同他说话。
　　这日，忠勇侯又过来看望平安，见平安依旧不愿搭理他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道：“天子下旨，授你金册宝印，以为太子正妃。”

　　平安大吃一惊，动作不慎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哎哟直叫，泪珠子在眼眶打转，半响才道：“爷爷你说的可是真话？”
　　忠勇侯闻言心下不快，自家的小孙女长大了，心里只有情郎，哪里还有他这个爷爷的位置啊！

　　平安见爷爷面色黯然，略一思索已知爷爷为何这般作态，平安不由心下发酸，一时忍不住，泪珠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忠勇侯忍住心中酸涩，笑道：“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平安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丝酸涩的笑容，嗔怪道：“从小到大爷爷视我为掌上明珠，从未苛责于我，现下不过是因为我不听话偷偷溜了出去，爷爷便下这样的狠手，还说要打死我……”

　　忠勇侯最怕平安撒娇，忙哄道:“爷爷哪里是因为你不听话啊，爷爷是担心你，一时气不过才下此重手的，杨家就只剩你这颗独苗了，你若有个闪失，可叫爷爷怎么办啊！”

　　平安心疼不已，又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只得赧然道:“我只剩下爷爷一个亲人，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