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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当时交臂还相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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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跟十几岁的男孩子打过交道,就会很感慨当他们的父亲会有多辛苦。
尤其是那些出身贵族的,很自以为是的男孩子。
就在岑于扬进宫参加赏菊会前,岑谦给他定下了几条规矩。
第一,必须跟着他的弟弟岑于怀,
第二,不许乱说话,
第三,不许乱动御花园的花草,
第四,不许冲撞别人,
第五,不许吃太多东西,
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离高澄琉远一些。
岑于扬正十五岁,而且在偏远的外地长大,所以长安和皇宫的一切对他还很稀奇,何况他并不喜欢岑于怀。
所以如果他今天是一个乖巧的跟班那才奇怪。
他在岑于怀叩拜皇后的时候就逃走了,然后在乱蹦乱跳的时候碰坏了一盆花,接着他吓哭了一个小宫女,拿走了她手上的点心,最后他心满意足地把捉来的几只蚱蜢扣在了琉璃碗里,并且还招惹来了高澄琉。
“你在看什么?”澄琉凑近了看岑于扬的琉璃碗。
岑于扬掀起眼皮看了澄琉一眼:“这是我的宝贝。”
“什么宝贝?”澄琉抬起一点点碗来,几只细小的脚就伸了出来。
“谁让你动了!”岑于扬把碗按了下去。
“这里面根本不是宝贝,是虫子!”
“那又怎么样。”岑于扬轻轻抬起碗的一边。
几个蚱蜢蹦了几下,澄琉正凑近看,岑于扬嘿了一声,忽然抓起蚂蚱放到澄琉眼前,澄琉吓得退了几步,然后又凑了过去:“这叫什么虫?”
“蚂蚱。”
“它好小,你是怎么抓到它们的?”
岑于扬又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只有笨蛋才抓不到。”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一次,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你是谁?”岑于扬说:“你是我今天遇到最凶的人。”
“这里是我家,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是岑于扬。”
“你就是岑于扬?”
“应该还没有人会冒充我。”岑于扬说:“你是谁?”
澄琉昂着下巴说:“我是康乐公主高澄琉。”
“高澄琉?”岑于扬立马站起来退了几步。
“你干什么?”澄琉追了上去。
岑于扬一边退一边说:“父亲让我离你远些,我觉得这么远应该够了。”
“为什么要离我远些?”
“大概因为他还不想我瞎掉。”岑于扬说:“你真的可以想挖谁的眼睛就挖谁的眼睛吗?”
澄琉的脖子一扬:“那当然了。”
她看着桌上蹦蹦跳跳的蚱蜢,忍不住提起它的一条腿,蚱蜢在她手里挣了两下,澄琉手里就只剩下了一条细小的绿色的腿。
“你让它残废了!”岑于扬把蚱蜢抓了回来。
“是它自己在乱动!”
“你为什么要去捉它!”
“我想看看它嘛。”
“它会痛的。”
“它也会痛吗?”
“你会痛吗?它当然跟你一样。”
澄琉想起了那些受刑的人的惨叫,还有被母后扇耳光时的疼痛,她问:“为什么会感觉到痛?”
“只有死了才感觉不到。”
“这么说,死了反而最好?”
“但是更多人宁愿疼。”
“为什么?”
“因为还能感受到疼,就说明他还活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令人满足的事情。”
“你说的话好像舅舅。”
“等你失去谁的时候,你就知道活着有多好了。”
“殿下——”红萼匆匆地赶过来:“殿下你在这里。”
澄琉指着小虫子给红萼看:“你看这个虫子,它叫蚂蚱。”
“殿下,方才粱侍卫在找你呢。”
“他找我做什么?他现在在哪里?”澄琉站起来。
“奴婢不知道。”
“哦,”澄琉说:“我给粱小姐的礼物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
“红萼,你觉得她会不会喜欢呀?”
“殿下,那些魏国珠宝整个长安都没有几个女孩子有的,更何况是您的礼物,粱小姐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就好。”澄琉又开始看蚂蚱。
“魏国?魏国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岑于扬问。
“很奇怪的样子。”澄琉说:“魏国人也长得很奇怪。”
“我听说魏国的人质就住在宫里,他长得很奇怪吗?”
澄琉点点头,她低声说:“他又肥又壮,浑身长毛,嘴里还有獠牙。“
“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没错,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什么?”
“小婴儿。”澄琉说:“他每天都要吃三个小婴儿,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如果吃不到,他就会发狂,会像狼一样嚎叫。”
“天呐,魏国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个怪物过来,这得祸害多少齐国婴儿!”
澄琉干咳了两声:“或许是希望父皇镇住他。”
“陛下?”
“没错,我父皇是大英雄,这样的怪物难不倒他。”
“太可怕了,这样的怪物,你们一定要看好他!要是放出来那可就是个大祸害。”
“大祸害?”
“没错,他可能会把长安城的人都吃光!”岑于扬说:“《打虎记》就是这样演的。”
“《打虎记》?那是什么?”
“你连《打虎记》都没听说过?”岑于扬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她:“每到赶集的时候,他们就会在台子上演。”
“我没看过,我不看戏。”澄琉问:“它讲的什么故事?”
“说的是以前有个大老虎,修炼成了虎精,下山到处吃人,然后被大英雄刘正南降伏的故事。”
“打架呀?那岂不是很好看?”
“当然了,最好看的就是《打虎记》,过年的时候我母亲会请他们来家里演,然后就会有好多人跑到我家来看。”
“我也想看!”
“下次看的时候我会邀请你的。”岑于扬说:“还有什么《玉带钩》啦,《蛇女报恩》啦,要看好大一晚上呢。”
“我好想看,我现在就想看!”
“那不行,我看今天好像没有请做戏的人。”
“这就是你到处跑的理由吗?岑于扬。”岑歌芮提着她漂亮的裙子走了过来:“于怀说他一转身你就不见了!”
“幸好他背上没长眼睛,否则我岂不是就跑不掉了。”
澄琉嘻嘻嘻地笑。
“你——”岑歌芮拉住他的胳膊:“你应该跟我们一起!”
澄琉问:“他跟你们一起做什么?”
“当然是一起跟别人打招呼、说说话。”岑歌芮说。
“可你们又不是主人,你们为什么要忙着跟人打招呼?”
“我——”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岑于扬像只蚱蜢一样跳进花丛里逃走了。
“你气死我了!我要跟父亲告你的状!”岑歌芮一跺脚,又提着裙子追了过去。
岑于扬一溜烟跑到了冷僻处,他一脚踢翻了一盆菊花:“小破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少爷!哎哟,我的大少爷!”他的跟班相道连忙扶起花盆,又擦了擦岑于扬的靴子:“这皇宫里的东西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乱碰。”
“为什么?父亲还说我不能离高澄琉太近呢,我看也没什么危险。”
“少爷呀,大道理我讲不来,但这些只手遮天的贵人们您还是不要太接触的好啊!”
“为什么?”
“万一她哪天心情不好,真要挖您眼睛怎么办?”
“那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她!哈哈哈哈哈哈哈——”岑于扬说:“你也知道她想挖谁的眼就挖谁的眼,”他笑着说:“你难道不想看岑于怀瞎掉之后是个什么鬼样子吗?”
“少爷,这可不敢乱说。”
“怕什么,”岑于扬跳上了石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跟对了人,就不怕没活路,”他看着相道:“这就是你名字的意义。”
相道相道,只要相准了道路,前途岂非一片光明。
人活一世,谁又不是在一条又一条路上摸索呢。
可偏偏有些人,即便在自己家的花园里走一走都会迷路。
“cao他娘的,怎么走来走去又走到这里来了?”高嵘看着地上被踢倒的花盆:“这不是老子刚刚踢翻的吗?”
“陛下,皇后娘娘跟其他人都在这边——”太监在前面哈着腰指了一条路。
“我不走那条路!我不走!谁说老子要去找皇后那个疯婆娘,我要走这条路!”他大笑着说:“我感觉这边有美人!”
等他穿过大片的花丛,高嵘笑道:“哈哈哈!这里有个小美人!”
澄琉跳起来扑到高嵘怀里:“父皇!”
“哎哟我的乖乖,你怎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可怜兮兮的。”
“岑于扬刚刚还在这里,”澄琉说:“但是他跑了。”
高嵘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cao他大爷的小兔崽子,跑个屁!把我女儿一个人丢在这里!”
“是岑侍女来找他,叫岑于扬回去跟他们几个待在一起,岑于扬不乐意,就跑了。”
“哎,哎!听得我头疼!”高嵘说:“那我们两个作伴儿!这叫什么?上阵父女兵!”
“你陪我玩,我不好玩!”澄琉说:“我不喜欢菊花,那个爪子看起来像大蜘蛛,又像螃蟹。”
“啧,说起螃蟹,我倒想吃螃蟹了,你呢?乖乖,想不想吃螃蟹?”
“想!”
太监说:“陛下,奴才这就去膳房端,今天应该蒸了很多螃蟹。”
“不不不,”高嵘又摇头又摆手:“膳房的螃蟹不好吃,乖宝贝,我带你去吃天底下最好吃的螃蟹。”
澄琉跳着问:“在哪里?”
“嘘,悄悄的,我们两个出去吃。”
“陛下,这——”太监一下子慌了。
“叫个屁!老子在跟我们乖乖宝贝说话!”他转而又抱起澄琉:“走,我们换了衣裳偷偷地出去,但是你要知道,你在外头该叫父皇什么?”
“爹!”澄琉举起手:“我知道,叫你爹!”
“好——我们去吃螃蟹!”
此处插播一个小彩蛋
多年以后岑于扬见到了元昊本人。
岑于扬:“卧槽,你不是浑身长毛吗?”
元昊:“你是tm个铁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