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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冲天香气透长安 ...

  •   冬天的山林。
      白雪皑皑,凄然无声。
      雪地里有一大摊血,血上是五匹死马。
      一刀刺进喉咙。非常干脆。
      马尸和血迹前是一行脚印。血脚印。
      应该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
      女人通常都走不了太快,也走不了太久。尤其是在这样的冷天,这样的山里。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杀了那些马?
      “这是山贼的马,来路不清楚,万一被认出来倒平添麻烦。”刀疤老刘说。
      “况且万一这些马被训过了,跑一会就把我们往回拉,那可好笑。”小侯说。
      总之那些马是非死不可了。
      “我们离最近的镇还有多远?”和素问。
      “这样走,大约还有半天。”
      澄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我们其实可以走慢一点。”
      小侯笑嘻嘻地说:“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背你。”
      “她并不累,只是我们没必要赶着去镇上。”刀疤老刘说。
      “为什么?这里万一有什么野兽呢?”浦泽看了看身后:“万一那些山贼又回来了呢?”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刀疤老刘说:“镇上等着我们的,才可能是野兽。”
      “那我们就在这里磨磨蹭蹭?”小侯揉了个雪球抛到天上。
      刀疤老刘看向澄琉。
      “我不该给他五天时间。”澄琉叹了口气。
      “我们不能拖延了!”和素激动地说:“殿下!陛下他,他,真的......”
      “你着急也没有用。”刀疤老刘怜悯地看着和素:“我们现在太早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只是送死。刚刚如果不是殿下演得像那么回事,我们连山贼这关都过不了。”
      “所以我们现在真的要等那群流氓来帮我们吗!”和素的眼泪滴到了地上。
      “不一定。”澄琉说:“陛下的人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行踪,说不定他们会来得更早。”
      “所以我们能做的,还是只有一个等。”刀疤老刘说。
      于是一行人安静了,五个人的脚印,一路延伸向了镇上。
      这是一个很穷的镇。因为他们所有的粮食和金钱都拿去喂猛虎寨了。
      当然,或许也有战事的影响。
      傍晚的时候,所有的门都关上了。连酒馆也是。
      “嘿,这时候竟然关门,难不成这里的人都白天喝酒?”小侯笑着打量酒馆的招牌。
      刀疤老刘走上去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
      没有任何响应。
      “你这样不行——”小侯推开刀疤老刘,他用剑鞘哐哐地砸门,喊道:“狗娘养的小瘪三!给老子开门!cao你大爷的!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惊走了枯树上的小雀。
      小侯闹腾了一会,门内终于传来了人的嘟囔声,还有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条黑色的小缝,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
      “臭店家,老子来照顾你生意,倒害老子等恁久!”小侯直接把门推开了。
      “你,你们是......”老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我们住店。”刀疤老刘把行李放在了桌上。
      “你们请等等。”老人嘟嘟囔囔地转身去收拾房间,过了一会有一个小男孩过来给他们倒水。
      “他们竟然肯让我们住店。”浦泽喃喃。
      “他不肯,但是我已经把刀抵到他背后了。”小侯翘着腿,坐在桌边剔牙。
      “各位老爷,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小男孩走过来招呼,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他们。
      “帮我打盆热水来,如果有牛乳最好。”澄琉慢慢往楼上走。
      “您要多少牛乳?”男孩问。
      “越多越好。”
      她要牛乳做什么?
      小侯好奇地推开了她的房门。
      “没有人告诉你进女人的房间前要先敲门吗?”澄琉说。
      她的鞋袜散落在旁,一双脚泡在盛着牛乳的盆里。
      “我进女人的房间通常都是翻窗子。”小侯走到她跟前。
      “那么你倒是很给我面子了。”澄琉看着自己的脚。
      “的确。”小侯笑了:“你今天跟那个匪头子说话,真是威风极了,像个女将军!”
      “是吗,”澄琉也笑了:“别人都说我像女暴君。”
      “女暴君?”小侯说:“你大概是最温柔的暴君。”他捞起袖子,蹲下去抓住她的脚。
      “你干什么?”
      “你的脚很痛吧?”他轻轻按着一些穴道。
      “我平时很少走路。”澄琉看着盆里洁白的牛乳:“很少。”
      “你的体力快赶上一个男人了。”小侯慢慢地在脚心推拿:“但是你比很多男人厉害多了。”
      “一个聪明的男人,从来都不会小瞧女人。不是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喜欢皇帝?”
      “他是一个很值得欣赏的人。”
      “像他们那样的人,肯定有过很多女人。”
      “我猜你也有过很多女人。”澄琉看着他笑:“大多数女人都对浪子毫无抵抗力。”
      “那他会帮你捏脚吗?”
      “他的手是写字的,就像你,你的手应该是握剑的。”
      “但我的手现在却在帮你捏脚。”
      “听说过吗?有的女人的脚,也是武器。”她轻轻地踢在了他的肩头上。
      小侯看了一眼自己湿答答的肩头,澄琉已经开始擦拭自己的脚。
      一串铜钱扔在桌上,叮当作响。
      “今天辛苦你了,我请你和刘叔叔喝酒。”
      小侯掂量掂量钱,笑道:“只请喝酒?”
      澄琉又给了他一点银子,低声说:“再去找个漂亮的女人,我猜这些小镇姑娘都很热情。”
      “够意思。”小侯抓着钱走了出去。
      等第二天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非常容光焕发,连刀疤老刘都边喝浆酪,边拍了他一把:“臭猴子,这时候还这么逍遥。”
      “人生得意须尽欢——饿死我了。”小侯坐下来吃包子:“更何况跟着你,那赚的可是没命的钱。”
      他们俩悠闲地聊天,偶尔冒几句脏话,浦泽的眉头就皱一下。
      但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和素。
      “殿——夫人,我们今日怎样安排?”他面色沉重地问。
      澄琉看着他,说:“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出发吧。”
      “什么?”小侯嘴里还塞着包子,他含含糊糊地说:“不是说怕暴露吗?”
      “其实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澄琉喝了一口浆酪:“一直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
      “按你说的做吧。”刀疤老刘擦了擦剑鞘。
      “那我们吃完便出发。”
      “你这把剑用了多久了?”小侯抖着腿,问他。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杀了第一个侠客,这是他的佩剑。”
      “十六岁,挺厉害嘛。”小侯说:“你为什么杀他?”
      刀疤老刘站起来:“因为他吃早饭吃得太慢。”
      澄琉和浦泽窃笑,小侯自己也觉得好笑,然后抓了一个包子跟着刀疤老刘走出了门。
      等出了门,刀疤老刘和小侯脸色忽然就不那么好看了,再多走几步,连澄琉都感觉到了恐惧。
      厮杀的声音不断从前方传来。
      “小侯,保护殿下!我去前面看看。”
      “刘叔叔!”
      刀疤老刘把一把小刀扔给澄琉:“你们快藏起来!”
      澄琉被小侯拉到巷子里,后面还跌跌撞撞地跟着和素跟浦泽。
      “是那群山贼吗?”浦泽颤抖着问。
      “咱谁也没瞧见呐。”小侯东张西望了一会,他相中了一道门,敲了两下,听见里面有人声,然后一脚踹开。
      “小侯!”澄琉拦了他一下,接着就看见屋子里一个老妇人跪着哭天抢地,叫他们手下留情。
      小侯像条鱼一样钻进了屋里,他把剑在桌上敲得咚咚响:“识相点儿,老子是二当家手下的人,来你这儿坐会儿。”
      “您......”老妇人不知所措地把他们几个都看了一遍:“您是......二当家的人?”
      “少他娘的废话,给老子端酒来。”小侯坐到桌子上,细细地打量这间屋子。
      老妇人怯怯地看着他,然后说:“是......您等等......”
      他们坐了一会,澄琉忽然叫他:“小侯,”她这时候脸色惨白:“她一个老人家,为什么家里会有酒?”
      “可能烧菜吧?”小侯抖了抖身上的雪:“可能她还有个儿子。”
      “那她儿子呢?”
      他们对视了一眼,接着澄琉就冲出了屋子。
      外面正在飘雪,但让他们真正如坠冰窟的,是奔向他们的一众山贼。
      那么一群狰狞的人,挥舞着砍刀,潮涌一样扑来,澄琉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忽然很恨,有一瞬间她恨遍了所有人。
      她或许很多地方都不像蒋晚晴,但在恨这一点上,她们的的确确是亲生母女。成熟后的她们把所有的苦难都当做是年少时的报应,但报应太多了,就会生出怨恨。
      没顶一样的怨恨。
      “走这边。”小侯并没有读出她的怨恨,他拼命拉着澄琉在这条路滑且肮脏的箱子里乱窜。
      “小侯!”角落里传来一阵低声的指示:“这边!”
      是刀疤老刘的声音。
      小侯把澄琉和两个太监拉了进去,自己才钻进了这扇木门。
      刀疤老刘已经带着澄琉从后门逃走,他几乎是架着澄琉的胳膊:“殿下,没事,没事,是贼窝自己内斗,那个二当家造反了,大概是想投奔你。”
      “他有多少人?”澄琉冻得已经咬破了嘴皮:“胜算大吗?”
      “不知道。”刀疤老刘带着她东躲西藏:“但他是个明白人,总不至于自寻死路。”
      这时候他们身后一声闷哼,澄琉回头的时候,一个山贼已经倒在了地上。
      小侯喘着气,抽出了他的剑,然后疲惫地踢了尸体一脚:“狗娘养的畜生。”
      他话音未落,屋檐上又窜出来一些人,他冲刀疤老刘喊:“你们先走!”
      刀疤老刘也拔剑拼了条血路出来,澄琉跑得头发晕,砰地撞到了刀疤老刘背上。
      浦泽在身后扶住了她,和素也搀扶着小侯慢慢赶来,但他们的眼睛都盯着一处。
      对面。高头大马。二当家。
      他提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下马,然后扔到地上:“殿下,请问您之前的话还算数吗?”
      刀疤老刘看着地上的人头,说:“殿下的话是对大当家说的。”
      “他对殿下不敬,已经被我清理了。”他喘着气,盯着澄琉:“现在我是大当家。”
      “你要投靠殿下?”
      “是,我带着这颗头,和我的几千弟兄,投靠殿下!”
      “那么你应该跪下。”刀疤老刘开口,尽管他现在浑身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湿透,脸上还有刀伤和血迹,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跟宫里的侍卫一样趾高气昂。
      他要维护澄琉的颜面。
      二当家的喉结动了动,接着他的身子动了动。
      接着他却动不了了,好像被下了什么药似的,浑身都绵软无力。
      因为一双手托住了他。
      “英雄不必下跪。”澄琉看着他,她的脸上也沾了灰尘和血迹:“你也不是什么大当家,你是魏国的战士。”
      “当家的!别信她!”
      “当兵的来了!”
      “cao他大爷的!”
      “干死他们!”
      众匪中忽然出现这样的叫喊。
      澄琉瞪眼望去,却见雪地被铠甲映得刺眼,银色的铠甲。雪光上是高高矗.立的军旗。
      宝蓝色的军旗!
      “住手!”澄琉看见了阵前的郑英,他也正策马奔来。
      “他们是我招安的百姓!”澄琉对郑英说:“请你在军营里给他们合适的职位和待遇,我会跟陛下说的。”
      郑英叹了口气:“上马吧。”他示意副将牵马给澄琉:“等你见到陛下,你就不会有心情关心别人了。”
      澄琉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们心照不宣地扬起马鞭,飞快地往军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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