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大好》唯作尔

4、肆

　　峦卿珵自打方渠入了营，天天只是跟在方渠后边，问东扯西，不是让方渠给他讲讲边疆战事啦，就是缠着方渠让他教他剑法。按理，这话不该峦卿珵说的，他已是副将，但凡有心的都不会干这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奈何一个没心眼，一个光明磊落。从此每天除了巡视练兵，方渠还多了教习峦卿珵的活计。
　　中秋那日，江延赐了假，方渠命他们分做两班，皇宫既不会失了守卫，这些孩子也能喘口气，与家人团圆。
　　白天无事，方渠在帐中看些书，峦卿珵在禁军里转了一圈儿也无事可做，又来骚扰方大将军。“在外头做什么？”方渠低头微笑道。峦卿珵这才撩开帐子，“啊？末将没事做，看看将军这儿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想来你的剑法已经练好了。”“末将肯定已经练好了呀，昨天将军不是都看过了？”峦卿珵左看右看，拿起方渠桌子上的书翻了翻道：“将军看这种书做什么？”方渠笑道：“‘这种’书是什么书？”峦卿珵道：“啧啧啧，《花间集》……读些兵书也罢了，将军看这书能做什么呢？”方渠道：“都说你像个读书人，不想‘金玉其外’啊。”峦卿珵不服气道：“我是读书的啊，《兵法》《国策》《战破论》——”方渠道：“你才多大，怎么净看这些呢？”峦卿珵道：“嗯，我看这些就够啦！”方渠笑笑不再搭理他。
　　峦卿珵舞了会儿剑，也无事可做，又溜过去找方渠，正巧碰见方渠换了戎装，不知要做什么去。方渠笑道：“怎么又来了？我正要出宫，答应了母亲的。”峦卿珵摇摇头，只是看着他。怎么会有这样长得好看，剑法又好的人呢？峦卿珵暗自感叹。方渠只道他是因为母亲走了，因此中秋之夜有些伤感，就问道：“晚上要陪着清儿出去玩的，你也来吧。”峦卿珵当然乐意，只是为难道：“可皇上并没有准我……”方渠走道：“走罢，我已替你说过了。”

　　“清儿。”“哥——”方清叫着跑过来，方渠笑着把她抱起来，捏捏她的小脸儿：“还有峦哥哥呢？”方清扭过头来，对峦卿珵笑道：“见过峦哥哥。”又扭头凑在方渠耳边道：“哥，峦哥哥好漂亮……”又扭过头去瞧了瞧，对方渠道：“比哥还要漂亮！”峦卿珵听见方清这么说，立刻笑的和朵桃花儿似的，一双眼都亮晶晶的。方渠叹口气道：“你啊……”也不知是说方清还是峦卿珵。
　　三人进了内堂，见过方母，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把方母哄得十分乐呵。月亮到傍晚，愈发显得如霜似玉，看着竟好比白天一般清亮。方渠告辞了母亲，带了妹妹一起出来放灯玩儿。“本以为带了他出来更闹心了，不想她们两个倒能玩到一起去。”方渠苦笑。可不是么，方清六七岁的样子，峦卿珵也不过长她十几岁罢了。
　　方渠正看着他俩，不想这一会儿功夫方清手里就提了三四个花灯，七彩琉璃似的，“清儿，怎么净向峦哥哥要东西呢？”方清竖起秀眉就要力诤，却被峦卿珵抢道：“将军别怪她，还有我的呢，清儿帮我提着的。”一边说一边向方渠甜甜的笑，见方清还不服气，连忙对方清说：“清儿，想不想吃月饼？唔，鹊华桥那儿的点心最好吃的……”
　　说着一大一小就挤着人群向前走去了，看的方渠没了脾气。“这儿赏月最好不过啦，”峦卿珵对方渠笑道“将军有没有来过？”方渠道：“未曾。从前……中秋都是圣上摆宴，在宫里过的罢。”峦卿珵可惜道：“多亏将军遇见了我！他们都以为高处赏月最佳，殊不知湖上泛舟，看得月亮更澄澈呢——何况这儿的船家做的点心极好呢！”方渠：“恐怕为了吃食多一些罢。”峦卿珵捏起一块儿月饼递给方清：“清儿快尝尝，”又对方渠笑道：“我小时候常在这儿……倒是美食吃了个遍！”方渠知他母亲早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夜渐深了，方清靠在她哥哥怀里，阖眼睡去。那两人赶着宫里落钥的时辰，也就驱马回去，把方清送下。回宫时一路上人已经不多，听得见马蹄踏碎一地乱琼碎玉的声音。方渠笑道：“我以为你今日必要思乡，不料是本地人。”峦卿珵道：“将军也是缙安人吗？”方渠道：“我……”正说着，两人都看到宫门已锁了。方渠叹道：“走罢，跟我回府歇息一晚。”正引马要走时，却见峦卿珵牵住他马的缰绳，向他勾唇道：“将军不必回去，末将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