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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海上生红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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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客机悄无声息的在黑色的天幕上拉出长长的线,明亮的星群成了机尾闪烁的指示灯的完美伪装。
这是一架私人飞机,是楚桓禹和近卫弥生两人的父亲——柳生宪宗先生差人由一架二战时期的原型机直接改装来的。宪宗先生平时就爱收藏这些古董玩意儿,而且收藏了之后还喜欢动个手改装改装重新使用。什么希特勒的拐杖、丘吉尔的烟斗、罗斯福的皮鞋、伊藤博文的钢笔,现在都变成了宪宗先生的苕帚把儿、宪宗先生的烟丝罐儿、宪宗先生的艺术花盆、宪宗先生的逗鸟棍儿。除开这些小玩意儿,像飞机武器之类的大家伙,宪宗先生自己改装不了,就找专门的工匠来,改改内部空间把战斗机变成商务机,或者改改口径和底座把迫击炮变成核弹发射台。这架飞机据说是二战期间的美国货,炸飞了好几架零式,而这几架零式里有一架是当年日本王牌机师的战鹰,这只后来被炸的连片羽毛都没剩的铁鸟曾在珍珠港扔了好几颗鱼雷,还炸断了一艘美军战列舰的甲板。宪宗先生觉得这战绩酷毙了,炸烂它的b25更是酷毙了,于是他找来日本手艺最酷的技术人员,把炸烂它的b25变成了他自己的酷毙了的私人飞机。
现在这架飞机里装着楚桓禹、近卫弥生、秋叶千寻和吴骁。
“这种老古董真的飞得动么?别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就不给先进机型啊。”近卫弥生怀疑的敲打座椅靠背和舷窗,担心着头顶的金属板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你这不是正在飞么。”坐在对面的楚桓禹接了个茬,“再说你不是亲生的难道我就是么?”说完他复又闭上了眼睛——从上了飞机开始他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其实他是想睡一会的,因为近几天准备回国琐事颇多,搞得他有些疲惫,但是近卫弥生一直敲这敲那的弄的响声不断,他也睡不着,索性闭着眼睛养养精神。
近卫弥生听了这话手上顿了顿,平静的眼睛盯了楚桓禹好几秒,实在是没想出来怎么反驳他,便又转过头去敲敲敲。
楚桓禹的眼角抽了抽,坚忍的鼻梁上方扭出了川字:“爸对他的这些宝贝有多爱护你也不是不知道,每年都有专人精心养护每一个零件,你还担心什么?”
“哦,那也是担心。距离最近的一次养护已经过去304天了!”
楚桓禹的眼角又抽了抽,鼻梁上方的川字更深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秋叶千寻默不作声的摸过耳塞递给楚桓禹,楚桓禹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塞进了耳朵,心里默不作声地想:怎么不早说这古董机上还配了耳塞!
楚桓禹带上耳塞,近卫弥生也敲完了能够得着的最后一块金属板。机舱里突然难得的安静,只剩下秋叶千寻翻阅资料的“沙沙沙”。
楚桓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深不见底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秋叶千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哥哥的女秘书能力了得,就像是近卫弥生捆在大腿上的一柄薄刃,永远隐在主人衣袍下的阴影里,安安静静,连影子都不显出来;但只要主人有危险,便迅猛无声的穿透敌人的腹腔——连惨叫都捂死在嘴里。
现在她只是坐在近卫弥生身边安静的整理着资料,楚桓禹却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从她黑西服的纹路里渗透出来的肃杀寒气——就算自己是个刀客,也觉得神经一振。
哦对没错,楚桓禹是个刀客,近卫弥生也是,柳生宪宗也是,秋叶千寻也是。这个飞机上,只有吴骁是拳头快过刀的家伙。
现在看看,这个总是穿着黑色高定套装戴着黑框眼镜的丫头还真是费尽心思的隐藏自己啊。
楚桓禹凌厉的眉峰微不可察的抖了抖,眼皮又撂下来遮住了漆黑的眼睛。
中国,上海。
“你说他们几个玩刀子的,是不是应该长的脑满肠肥啊?”
“脑满肠肥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哎管他呢,你明白就行了。等一会是不是会看到那种圆滚滚的戴大金链子大墨镜的那种人啊?”
“嗯……可能吧……”
两个黑跨栏背心外面搭着个黑西服的墨镜男停止了交谈。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凶狠一点,两个人看起来特意改变过打扮——从那两双穿着休闲鞋的脚就能看出来他们对这一风格的服装搭配还并不熟练,毕竟真正依照这种风格穿衣服的人更中意于擦得锃光瓦亮的漆皮鞋。
“我们就是来接个人,有必要刻意打扮成这样么?听小姐的描述对方跟什么混混□□也没什么关系啊。”
“哎哪那么多废话,玩刀子的总归不可能好惹,就算他们不是这种风格的狂热爱好者,我们把自己打扮得凶一点也能在气势上唬一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欺负我们跑腿的。”
“……哦。”
休闲鞋底微微的震动起来,酥麻的感觉顷刻间传递到了小腿肌肉、膝盖、大腿、上肢,然后眼皮——两个跨栏背心睁大了墨镜背后的眼睛。
黑色的巨鸟从远处显出形状来。先是它的铁眼,然后整个光滑的头颅都从雾气中露出来,然后是反射着阳光的双翼和脊背,最后是高贵低调的黑色尾羽。曾经的美国战鹰b25式披挂着全黑的甲胄从隐在晨雾中的跑道尽头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全速滑行带起来的劲风搅起空气的旋流,吹散了雾气,轰鸣的引擎和略显沧桑的金属板之间撞击摩擦的尖啸声仿佛盛大的礼乐,跑道尽头的茵草低头匍匐如群臣跪拜!
海上生红日,吾王归来兮。
机头上的细长雷达天线插进两个瘫在地上的跨栏背心之间的空隙。几分钟前,君王一样的飞机从滑行跑道尽头全速驶来,并不急着减速,等到整个机身都穿过雾气显露在两个跨栏背心面前时,它突然向后弹射出几个巨大的降落伞,降落伞在弹出的瞬间被风撑圆,整架飞机开始急减速。跨栏背心们数着飞机到自己的距离,从百米到十米,飞机还没有停稳。等到他们再也撑不住以为自己要被传说中的王牌机师碾碎了的时候,伴随着刺耳的塑胶摩擦声,飞机停住了,雷达天线正好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这飞机刹车竟然像汽车刹车一样轻松。
“他妈的拿老子的命炫技!”一个跨栏背心躺在地上抖着嗓子骂。
“真是王牌机师啊。”另一个跨栏背心抖着腿站起来,“距离把握得这么精确,再晚一秒减速,我们俩都得镶到机头里去。”
舱门“哗啦”一声拉开了。
里面踢踢踏踏的走下来几个人。
打头的削瘦青年穿着黑色暗纹衬衫,黑色裤子,软软的垂在眉毛上方的额发投下来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他身后跟着的也是一个黑衬衫黑裤子的青年,只不过后面的青年刘海后梳,眼神平静无波,走下来之后整了整胸前藏青色的领带;第三个下来的是个高瘦纤细的女子,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成马尾,黑色Dior高定套装,脚上穿着红底高跟鞋,脸上却带着全黑框的眼镜,镜片反光看不太清她的神色;最后下来的是几个人中难得的“壮丁”,一看就是个武随从。
两个黑衣青年走在前面,另外两人各自跟在后面,四人缓步走到两个跨栏背心面前站定。
躺在地上的跨栏背心“骨碌”一下站起来,表情有一点奇怪—这几个人,怎么看,都跟他想象的差太多了!他看着对面几个人昂贵而内敛的装束,再看看自己和同伴身上的……
是他妈的自己被唬住了啊!
先下来的黑衣青年先伸出了手:“你好,楚桓禹。李蓿的人?”
被唬住的跨栏背心没有动。
“你好?”
被唬住的跨栏背心还是没有动。
楚桓禹的脸上露出狐疑,伸出去的手有一点僵。还是另一个跨栏背心先反应过来,扑上来拽住了楚桓禹的手。
“您好我们是,我们就是小姐派来接大家的!”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扑上来握手的跨栏背心才注意到,这个修长清瘦的青年的眼神真是深不可测,像是眼睛里有一个漩涡,盯得久了就会掉进去被紧紧吸住。
仿佛是感觉到对方始终盯着他的眼睛而感到不适,楚桓禹垂下眼帘抽出了手,掩着嘴清咳了一声。
跨栏背心猛的收回了目光。
“既然是李蓿的人,就别在这干站着了吧?不如劳烦二位带我们到你们小姐的公寓去?”眼神平静无波的黑衣青年提议。
“好的没问题。既然这位是楚先生,那您想必就是近卫先生了吧?”
“你好我是近卫弥生,这位女士是我的秘书秋叶千寻,旁边这位是楚君的秘书吴骁。”近卫弥生略微欠身,跨栏背心连忙摆手:“近卫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既然已经接到了几位,我们就去小姐那里吧!但是此时在小姐的公寓可能找不到小姐,她应该正在公司。”
“那我们就去公司吧,你看呢楚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