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二小姐罗曼史》春雷冬雪

3、二姐！二姐！

　　从女人身上翻落下来，大脑和身体一片空。我靠着床头，点了根烟，惬意地吸了一大口。
　　发财立在屏风处，低声的喊我：“少爷，张妈回话说，二小姐没有回家。”
　　我抬头看了看座钟，已经是凌晨两点。
　　这个点对游离在外的单身女子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我俯身照着女人的头脑勺吻了一口。叹了口气，起身穿好衣服。
　　我要赶在二姐前头到家，堵住她。
　　她刚和一个有妇之夫私奔回家，接受了惩罚。今晚上被一个未婚男子拐带得也不归宿。二叔若是知道，她是从我手里丢的，还不得牵连责罚我。从万国饭店回家的路上，我双腿发软，脑袋发涨。
　　想到这里，我有点生Kim的气。在美国的时候，我就认识了Kim，那会儿他是哥大的高材生，长得斯文英俊，精于社交活动，是校园的明星人物。斯文英俊的Kim有一身好功夫，有一次和人打赌，在纽约地下格斗场把大名鼎鼎的搏击王黑熊Billy撂倒，成了曼哈顿的明星人物。回国之后，他摇身一变，又成了龙城帅府二少爷。不管身份怎么变，Kim看我二姐的眼神始终如一，一往情深，深不可测。
　　二姐是我家兄弟姐妹中最漂亮的那个。从小，她做错了事，仰着脸冲大人撒个娇，就过去了。鲜有挨训。我做错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救兵就是二姐，只要她仰着脸撒个娇，就能使我免于受罚。而她呢，因着长我几岁，常常端足了姐姐的架势训导我，偏偏因着我念她的情，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就顶嘴——虽然忍的时候不多。长久以来，我对她又爱又狠。可此刻我十分担心，同时，鬼火冒起三丈。
　　汽车驶入倪府花园，我抬头看见二楼的露台亮着灯光。我蹬蹬蹬直冲进二姐房间，二姐裹着一身雪白的浴袍，头发松松地缠了一圈毛巾，几绺湿头发垂下，滑下几颗水珠。她正坐在梳妆台细细地往脸上涂抹香脂。
　　我十分疲乏，走过去，往床上一歪。张口便问：“你去哪里了？一晚上，都和Kim在一起吗？”
　　“要你管！赶紧起来，要睡回你房里睡去。别弄脏我的床。”
　　我打量她一番，发现有点不对劲。翻身起来，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用余光监视她。此刻的二姐，白里透红，闪烁粉红的光晕，像一朵刚被蜜蜂光顾过的桃花。到底谁是这只蜜蜂？难道是Kim？
　　“你和Kim上床了？”
　　“少胡说！”
　　“难道另有其人？”
　　“你管不着。赶紧洗洗睡吧。我还没问你大晚上的干什么去了，你居然跑来问我。”
　　“我是男人，吃不了亏。你不一样……”
　　“我有分寸。”
　　“二姐，我是为你好……”
　　“知道我是你二姐就好。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没法交谈下去。我沉默良久，也许换一种方式能让她露出马脚。
　　“我打赌你脖子上有牙印，敢不敢让我看一眼！”
　　她神情为之一震，抓起香水瓶子向我掷来：“你屁股上才有牙印呐！”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我深感忧虑，为这为身体发育完全精神还很幼稚的二姐，为她眼下春意盎然晚归的夜！为她未来嫁做人妇同丈夫顶嘴的夜！
　　她仍然气不过，抓起一把梳子当武器，起身朝我追来，我拔腿就跑。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刚好在我手边，我想都没想就接起来，听筒里传来沉稳的男低音：“请找倪小姐听电话！”
　　我尖着嗓门，装女人声音：“请问哪位找？”
　　她像一只燕子光着脚丫飞奔过来，夺过我手中电话，瞪了我一眼。随后露出一副不胜娇羞的小女人模样，声线柔美：“恩，我是！”
　　“是我弟弟，你别理他。”她转过脸又瞪我一眼。随机垂下头，继续娇羞：“恩，你放心。”
　　“恩，我知道。”
　　“恩……”
　　我低头，把耳朵凑近听筒，想听听谁怎么大胆，敢同一身好武功的Kim抢我二姐，猛地一声怒喝：“滚开！”同时我的大腿被狠狠的拧了一把，我一下子被推开。
　　紧接着，二姐几乎带着哭腔对着话筒说：“汉辰，我不是说你！是尔杰在旁边捣乱……你知道我爱你，怎么会……”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她又破涕为笑，红云飞上双颊，对着话筒娇俏地顶了一句：“你才小心眼呢！”
　　二姐挂了电话，复又坐在梳妆台前，傻笑发呆，明目张胆怀起了春。
　　我不喜欢杨汉辰，一想到他要是作了我二姐夫，还能有我的好日子吗？天！真不敢想！
　　二姐活泼喜交际，若是嫁给保守又严厉的军阀武夫杨汉辰，等新鲜劲儿一过去，必定挨打受骂。我可怜的二姐，我把双眼一闭，似乎看见她被杨汉辰赶出门的落魄模样！
　　我似乎感受到了被赶出家门的二姐，仓惶无依流落在十字街头。鼻子一酸，情不自禁拥住她的肩头，十分动情地说：“二姐，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你。若是谁欺负你，一定告诉我，我替你出头。日后不管你嫁给谁，若是受了委屈，我永远是你的家。”
　　我都准备好了当她热泪盈眶感天动地说不出话来把头埋在我胸口抽泣时我要拍着她后背，然后顶得劲儿地出一口多年的恶气：“以后可别再瞧不起你的弟弟了！”
　　二姐就是二姐！即便我情绪如此饱满，表情生如此生动，语气拿捏如此精准！还是换来一句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话——
　　“撒手，压我头发了！”
　　以上，就是我的二姐！
　　刹那，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的拍！
　　我的脑子里幻化出一副景象：狂风卷席着乌云，陆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那就是——
　　杨汉辰，赶紧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