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祭：最后一个神》西熙里

13、青邈山

　　“流月。”梨衣伸手摸了摸画中流月的俊逸的脸庞，喃喃念出，脑中浮现出流月一言不发，倚窗举着“窥”遥望东乌的画面。
　　“梨衣你认识我家公子？你在何处见过他？”阿辞又惊又喜。
　　“流月就是你们要寻的公子？”梨衣睁着一双宝石般黑亮的大眼睛，老实回答道：“我只知道他是瑶姬的丈夫。”
　　“瑶姬是谁？”
　　“住在青邈山的狐精啊！”
　　阿辞似被梨衣的回答吓得脸色苍白，忽而又感觉满腔愤恨，脸色由白转红，呼哧呼哧的呼吸，狠跺了几脚，骂道：
　　“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掳了公子不说，还....”
　　梨衣不知所措，看着阿辞在屋里满脸气愤的打转：“还侮辱了公子。”
　　“我要找她拼命去。”
　　说着阿辞丢下手中的画卷，顾不得梨衣，一股脑冲了出去。
　　梨衣捡起地上流月的画像，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依然不明白阿辞到底在生什么气。
　　不过须臾，青钰来寻梨衣，带她去了正堂。
　　正堂里除了一脸愤慨的阿辞，其余几个东乌人都在。
　　青昊正在外面寻流月，一时半会儿赶不回，青钰只得再次接管这件事。
　　“道长，既然已经探明小儿的下落，能不能早些把他救回来？”老者搓着双手，一脸焦灼。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公子。”阿辞扑通一声跪在青钰面前，砰砰磕了两个头。吓得梨衣连忙从青钰身旁躲开。
　　此时阿辞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慨之色，他苦着一张脸，眼中含着泪，又自责又难过：“道长，我家公子那般的人物，竟被狐狸精掳去那般羞辱，我.....”
　　“我真是该死，我对不起公子。”
　　“求道长救救我家公子吧。”
　　阿辞一根筋，听得流月成了妖精的丈夫，本能的断定他家公子吃了大亏。
　　“是啊，道长，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妖邪掳他去不过是贪图他美色，等新鲜感一过，不是必死无疑吗！”
　　“求道长早日救回我家公子。”
　　其中一个大汉的急迫起来，忍不住道。
　　说完与老者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骇然，两人想的皆是流月绝对不能死，不能死在东乌之外的任何地方，要死也要回东乌去死。
　　老者也学阿辞，突然跪到青钰面前，悲怆呼道：“道长，求道长悯惜，自我这小儿被妖怪掳走，老朽日夜挂念，终日盼着能将他平安带回东乌，家里的老母每日里以泪洗面，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下落，道长啊———”
　　“求道长可怜可怜我吧。”
　　青钰皱起眉，总觉得几人神色间有丝怪异。他转头问旁边的梨衣：“你认识那狐狸精？可看清楚了？”
　　梨衣看着流月的家乡人，他们知道流月和瑶姬在一起，口口声声话里话外都是瑶姬瑶谋害流月。
　　但瑶姬对流月有多好，梨衣是亲眼看见的，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瑶姬声辩。
　　梨衣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几人哭天抢地，又对着青钰的眼睛认真说道：“道长，瑶姬不会害流月的，她要是想害他还能等到现在？”
　　“你不知道为了给流月治病，瑶姬受了多少苦，瑶姬她很爱流月的。”
　　“公子生病了？得了什么病？”阿辞哭得眼眶发红，一听到流月生病，停下哭声，一脸焦急。
　　“莫不是被狐狸精吸了阳气？”其中一个大汉询问。
　　“你们别胡说，不是这样的，瑶姬她没有...”梨衣慌忙摆摆手。
　　老者听了，也不理会梨衣，脸上焦灼神色更甚，跪行几步，老脸不要了抱住青钰的腿，哭得让人心肝寸断：
　　“道长啊，我那可怜的小儿，定是被那狐狸精折磨不堪了，求道长发发慈悲，早点把他救出来吧！”
　　青钰伸手一摆，闹哄哄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堂中东乌的几人眼巴巴的看着青钰。
　　“各位，既然我浮沉观管下了此事，自会尽心尽力。”青钰的声音不急不缓：“现既已知晓贵公子下来，青钰这便去青邈山走一趟。”
　　“诸位还请稍安勿躁。”
　　“多谢道长。”老者放开青钰的腿，感激不尽。
　　梨衣见青钰对自己说：“你一起来。”说完便朝门外走去。梨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下很是不安，隐约觉得自己不该把认识流月这件事说出来，只得快步小跑跟上青钰。
　　“道长去救公子，为什么要带上梨衣？她可别再被妖怪抓去了。”阿辞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看着梨衣和青钰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不禁为梨衣担心。
　　两个大汉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老者，老者揉了揉腿说：“青钰道长法力高深，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可是，梨衣.....”
　　“别可是了，公子被妖怪掳走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隐瞒了半年之久，你说，要是公子这次救不回来，你死一千次都不够！你有时间不如多为公子念念经，求菩萨保佑。”大汉对阿辞嗤之以鼻，态度很恶劣。
　　说完，两人扶着老者，一人跟在身后，几人看都不看阿辞一眼，回房间去了。
　　阿辞心中愤愤，却敢怒不敢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侍候公子十余载，平日里族里的人对公子不闻不问，除了送吃的穿的，哪儿有人来探望过。公子被狐狸精掳走了，他阿辞当下就找了族长报告，是他们自己不当回事。直到最近才突然火急火燎的要出来寻公子。
　　凭什么把过错都推在他阿辞一个人身上？
　　阿辞越想越生气。果然族里的老家伙们最虚伪。
　　青钰带着梨衣一刻也不耽误，直奔青邈山去。
　　青钰本想携着梨衣御剑飞过去，却见他一腾空，梨衣已然飞了起来。
　　妖法。
　　青钰在空中，心中异常惊讶。
　　看的出来是妖法，却感受不到一点儿妖气。
　　这个女孩，或者真的如师傅猜想一般，是个半妖？
　　世上真的有半妖的存在吗？
　　一路上，梨衣总感觉青钰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一回头望过去，青钰又把视线挪开。
　　两人落在山林中，一前一后。
　　“梨衣，你的法术是谁教的？”青钰还是没忍住，问道。
　　又回到熟悉的青邈山，梨衣心中有着莫名的感觉，她看每一颗树，每一株草都有种亲切感。
　　在浮沉观的半个来月，每个人都告诉她说她是人，可在青邈山大家都默认她是只妖，很多时候梨衣自己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她心中纠结，曾问过长春道人，长春道人笑说不管人也好，妖也好，她只要守住自己那份善心即可，无须在意那么多。
　　其实在梨衣心里，她更愿意相信自己是一只妖，在浮沉观她已见识到，人人提起妖便恨的那般咬牙切齿，几乎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妖都消灭殆尽。所以她在山下再不敢说自己是妖。
　　梨衣望着面前的青钰，欲言又止。虽然心中认为青钰或许是不一样的，但她曾亲眼见过他炼化一只虎妖。
　　梨衣避开青钰的眼神，低下头，加快脚步，外面的人的确如绿水和塬壶说的那般，好危险。
　　青钰便不再问。
　　梨衣带着青钰在山中绕了两三天，她现在越来越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或许真的做错了。
　　她不该透露流月的下落的，如果带了青钰过去，他会不会捉了瑶姬拿去炼丹？
　　又在山中绕了一天，青钰停了下来，看着面前自进山便一言不发的梨衣，用确定的口吻道：
　　“你是在带我绕圈？。”
　　梨衣的伎俩被识破，对上青钰黑不见底的眼睛，脸上浮上一层绯红，支支吾吾道：“我可能，迷路了。”
　　青钰轻笑一声，问：
　　“你不是迷路，你是担心我会捉了那只狐妖，对吧？”
　　梨衣听了猛的睁大眼睛，有些心虚的，说不出话。
　　“你放心，只要她没有伤害东乌那个公子，我这次可以放她一马。”
　　听了青钰的话，梨衣一直为瑶姬担心的心松了下来，接着又干巴巴的问：
　　“那若是流月，他自己愿意留在青邈山，道长还是执意要带他走吗？”
　　“既已受了东乌所托，自然是要把他带回东乌。”青钰冷冷的回道。
　　梨衣仰着头看青钰，坚持问：“流月不愿意，道长也要这样吗？”
　　青钰看见梨衣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一双清澈见底的乌黑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异常执着。看来，他不说清楚，这个女孩是不会愿意为他带路的。
　　“梨衣，自古人妖殊途，即便是现在流月愿意留在那狐妖身边，也不过是受了狐妖的妖法迷惑所致。”
　　“他生在东乌，长在东乌，家中有父母兄弟，你觉得他会舍弃家中一切，来这妖魔横生的青邈山，与一只狐妖厮混在一起？”
　　“.......”梨衣张了张嘴巴，不语。青钰接着说：
　　“即便是他们两厢情愿，可你知道妖的寿命可达几百几千载，人的寿命不过区区数十载，等他容颜逐渐老去，狐妖还会对他如今日这般？”
　　“可......”
　　青钰冷清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说：
　　“所以他最好的去处，便是回去东乌。”
　　世人如此恐惧妖邪。
　　梨衣并没有被青钰说服，她低下头，用脚在踩了踩地上的枯叶。她并不认为瑶姬是如此薄情的妖精，但她脑中突然就浮现出流月一脸落满的神色，他眉眼常带忧伤，是因为思念家乡么？
　　他是不是很思念家乡的亲人？
　　梨衣记得他经常一坐一整天的窥视远方的家乡，或许他也想回东乌去，只是从没说出口。
　　青钰不说话，沉默的看着梨衣。
　　山中寂静，偶尔有啾啾鸟叫声。
　　秋风卷起泛黄秋叶，吹落满地。
　　梨衣终于下了决定，她默默的迈开脚步往前走，青钰紧紧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