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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屠苏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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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正值新年,连满是精怪的夜店也换了画风。灯光不再晃眼昏暗,反倒明亮如同白昼,悬梁上挂着大红灯笼与五色彩带,原本动感十足的舞曲也被替换成过年时的喜庆音乐。
若非有一群精怪正在舞池群|魔乱舞,年兽真以为是自己走错门了。
初一与年兽坐在吧台,酒保章鱼用一条腕足卷了一坛子酒,另一条腕足卷了个白瓷杯子,腕足一倾,便将酒坛子里的酒倒入白瓷杯中,又微微晃了晃,酒香散开了才推到年兽面前。
年兽闻了闻,这杯子里的褐色液|体带着点酒味,又隐约有一股药味。年兽看了看四周,所有人的手里都拿着这样一只白瓷杯。
年兽端着酒杯,杯中的酒尚且温热,他端着喝了一口,只喝出了一口药味。他呛了一声,呛出来的味道也是药味。
年兽嫌弃地放了白瓷杯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屠苏酒,过年都是喝这个的,”章鱼瞥了一眼他面前的白瓷杯子,说“这可是中药入酒,人类都喝这个强身健体,现在的神仙妖怪也都喜欢喝。”
“还有别的酒吗?”年兽问道。
“没了,过年本夜店只提|供屠苏酒,”章鱼一面卷着屠苏酒坛子一摇一摆转而去给别的精怪倒酒,一面说“限时限|量,爱喝不喝。”
年兽皱了皱鼻子,端着屠苏酒又闻了闻,浓重的药味让他不敢再尝试一次。他侧过脸看见初一面前没有屠苏酒,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初一挑了挑眉,说“老板有规定,加班期间,不准喝酒。”
年兽哀叹了两声,说“我以为只有我非常凄惨,没想到你也很惨。”
“彼此彼此,”初一面瘫着一张脸,他的视线盯着年兽的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说“不过我觉得你比我惨一点,你一年出来一次连交女朋友的时间也没有。”
年兽刚想回答,却见从自己身后窜出来一道身影,是一个身材修|长玲珑有致的女人,她穿着极其简单的休闲装,却愣是穿出了一身的性|感味道。她笑吟吟站在初一身旁,与他的面瘫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笑着问道“这位是?”
初一介绍说“这是年兽。”
“年兽大人,”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惊慌失措,她开始呼吸急促,语无伦次。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那个,我是巴蛇来的,你可以叫我MARY。”
年兽盯着面前这条巴蛇,不过五百年的道行,身上的妖气都还敛不住,也不知是怎么泡到饕餮的。
没等年兽说话,初一便拉着巴蛇跃入舞池混入一场群|魔乱舞之中。
年兽有脾气也发作不了,他并没有那么个胆子同饕餮叫阵。
兴许因为屠苏酒浓重的味道,整个夜店充斥着一股药酒的刺鼻味道,这股味道虽重,但容易适应,尤其是当旁边有另一股味道与之融合时。在他身边坐着的是刚从舞池里飘然而出的白衣美|女,芬芳的百花香味缠绕在她的周|身,堪堪盖过了药酒的味道。
这个美|女不像巴蛇周|身都是散不去的妖气,她的身上是仙气,估摸这位可是天上的百花仙子。
年兽被先前初一的吐槽气到,想到自己还没有女朋友,打了千年光棍不说,到现在为止还是老处|男一个。他提了口气,厚着脸找章鱼要了一杯屠苏酒,在章鱼一脸鄙视下端着酒鼓足勇气上前搭讪。
老处|男年兽自然是对搭讪不太懂的,他只是站在那里对着百花仙子举杯,嘴巴一张一合憋红了脸却什么也说不出。
百花仙子看了眼他手里的屠苏酒,说“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年兽不放弃,继续抬着杯,说“这酒好,这里的神仙都喜欢喝。”
“我知道,”百花仙子答道。
尽管百花仙子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但在词汇贫乏的年兽而言,他勉强可以挤出“清冷”一次来形容她。而初一,那只能是一脸的“面瘫”。
年兽越挫越勇,说“这酒很好喝的,非常好喝。”
百花仙子皱着眉,不耐烦地转过头,说“我开车,不能喝酒。”
“我可以帮你开,”年兽裂开嘴露|出八颗牙,边笑边说“我开车技术很好。”
“不用了,我的车自己会开。”
百花仙子指了指舞池里群|魔乱舞中的一只全身水蓝泛着光的青鸾鸟,她所谓的车眼下正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白孔雀跳广|场舞。
年兽与百花仙子对坐了许久,年兽一直想方设法搭讪她,但却总是开不了口找不到合适的搭讪理由,直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只花妖成功利|用养花的爱好把百花仙子勾走。
郁闷之中的年兽也不管屠苏酒里浓重的药味,一口一杯,章鱼一脸欢喜地站在旁边,年兽喝一杯他倒一杯,灌酒灌得不亦乐乎。
尽管屠苏酒算不上烈酒,但于几乎没有喝过酒的年兽而言,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吸了吸鼻子,从章鱼的腕足上扯下来了屠苏酒坛子一把抱住便滑|进了舞池里。他自然不会跳舞,随意扭|动几下毫无章法看起来颇为可笑。他仰头灌了一口酒,约莫是因为喝醉的缘故,他竟觉得这酒初尝药味浓重无法下咽,可入口回味后却觉得这酒味道醇厚略微有些甘甜。
背景音乐尤其附有节奏,他很快就融入到这一阵阵节奏点之中。身边的声音过于嘈杂,无论他如何放飞自我大喊大叫周遭的妖精也不会太过在意。
“老|子最讨厌这份工作,妈|的一年才能出来一次,老|子要泡妞,老|子要正常作息,老|子还要年终奖金。这个屁工作开工一天放假一年,憋在家里很蛋疼啊。”
“现在他|妈|的谁还在意有没有年兽啊,年都不过了,谁还怕年兽。你看看我走在街上,连小孩子都敢对他乱笑。”
“没人吃啊,没人吃啊,连鸡鸭都敢欺负我。”
“好气啊,我连饕餮都打不过。”
“这酒好难喝啊。”
“爸爸,爸爸,我不要当年兽。”
年兽打了个醉嗝,横躺在舞池之中,双手仍不住挥舞,双|腿乱|蹬。
这一喝便喝到了天微微亮时,阿九的夜店只营业到日出,于是阿九便让初一将醉鬼年兽撵出去。被初一硬是拉出夜店的年兽手里抱着从章鱼酒保那儿抢来的一坛屠苏酒,像个小孩子一样挣扎着不肯走。
初一见状上前对着年兽的屁|股踹了一脚,年兽一激动露|出了尾巴,他看了一眼却毫不在意。
阿九拦着初一准备再踹一脚的动作,小声说“这孩子得哄,看我的。”
她走到年兽身边,摸了摸|他由于手舞足蹈而变得凌|乱的头发,用哄孩子的口气说道“乖啦,天都亮了,年兽要回家了,明年你再来玩啊。”
年兽抱着酒坛子,撅着嘴满脸委屈,张了嘴想说话却忍不住打了个醉嗝。
“明年你也别去什么派|出|所了,你就来这儿过年,”阿九笑道。
年兽泪眼婆娑地看着阿九,又看向初一,抽|了抽鼻子。
随着第一缕阳光微微倾洒,照在年兽身上时它的周|身泛起了红色的光,红光渐渐遍布他的全身,光芒所过之处他的身|体也变得透|明。
醉鬼的脸通红,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被周|身的红光照亮的。
当阳光洒满他全身时,一年出现一回的年兽就这样消失在君再来门口。他化作一缕微风轻轻吹过,盘旋一圈后又转瞬拂过。
阿九打了个哈欠,搭着初一的肩膀回到君再来。
这是大年初一的第一个日出,新生的光芒照亮满城,不少早起的人围在小吃摊前买早点,有些则忙着置办礼物走亲访友。
刚刚完成除夕夜值班的派|出|所警|察小哥正咬着牙刷写值班记录,却发现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杯屠苏酒。
他看了值班室的监控,然而监控画面里仅仅是吹过了一阵风,桌上就多了这样一只灌满了屠苏酒的杯子。
他想,难不成是神仙赐的?他喝了一口,与寻常的屠苏酒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既然是一阵风吹来的,指不定还能长生不老。
化为一阵风回到家里的年兽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到一个柜子前,这是一个雕花木柜,柜门盖着一层透|明玻璃。他慢吞吞打开柜门,柜子里的每一格放着不同的小物件。年兽把怀里抱着的屠苏酒放进格子间,与一个青蛙模样的摇头娃娃摆在一起。
这是他自继承年兽身份开始,每一年都会在人间收集一样东西放入柜中,柜子搁满了便是他退休的日子。去年的青蛙摇头娃娃,前年的一把玲珑团扇,大前年是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送的估摸已经变质的糖果。
年兽打了个嗝,颇为留恋的看了眼柜子里的物件,过了许久才关上玻璃门。他摇摇晃晃走到床边躺下,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他闭上眼,陷入了整整一年的沉睡。
屠苏酒,传言为汉末华佗所创,以白术、乌头等药入酒,春节时饮之不病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