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欧阳塔塔

10、第十章 三色圆子羹

　　在许多人心目中，火锅是对冬天最起码的尊重。

　　一锅肉汤，一把葱姜，兔肉入锅，蘸料少许。

　　阿九对着美食指南上的兔肉火锅馋得流口水，她仿佛看见一群只剩下兔腿的兔子从她眼前排排过，自己面前的一锅清汤白水也变成了鲜香四溢的兔肉汤。

　　阿九舔|了舔嘴唇，长|腿伸到桌子底下踹了对面的初一一脚，说“不如我们偷偷找到那只讹兽，然后做成兔肉火锅怎样？”

　　初一放下手里的报纸，报纸上整版的诡异事件报道，诸如动物园里的狐狸集体越狱、菜市场所有的绿色蔬菜、各种胡萝卜白萝卜通通一夜之间销|售一空，城里所有的兔子集体消失。

　　初一指了指桌上的青菜汤，说“你不是最近吃素减肥吗？”

　　阿九嫌弃地推开青菜汤，手撑着额头，一脸幽怨地说“吃素的这段时间让我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一个食肉动物别学人家吃草，我吃了几天的菜叶子都觉得自己要变兔子了。”

　　初一摊了摊手，说“讹兽喜欢吃菜叶子。”

　　是了，讹兽喜欢吃菜叶子，为啥她阿九也必须要吃菜叶子。

　　一切都得从几日前老板家的讹兽离家出走说起，这只讹兽是老板早年出差路过蛮荒时顺手带回来的，一直养在如同动物园一样的家里头，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前几日恰巧老板又去出差顺手带回来一只傻白甜属性的腓腓，以至于老板后宫失火，讹兽愤然离家出走。

　　老板让他俩想法子把讹兽找出来，为此阿九一声召唤让全城动物园的大小狐狸集体出动给她找一只肤白貌美的白兔，初一则趁着天黑把全城所有的蔬菜萝卜全给搬运一空，连路边挣扎存活在冬日里的野草也被初一施法变得枯黄。阿九让哑巴在路上看见兔子就抱回来，还给了哑巴几颗小金子，要是人家不肯给就买回来。

　　当然，金子钱还是初一出的。

　　为了引出讹兽，初一时不时做一份蔬菜加萝卜，炒白菜、炒青菜、炖白菜、炖青菜，为了每天变出些新花样，初一煎炒烹炸每一项都试了一遍。然则这些并没有吸引来讹兽，反而囤积了不少菜叶子和萝卜。

　　阿九便打算借此机会吃素减肥，于是自告奋勇把这些都给吃了，吃了整整半个月。

　　“我发誓，今后我只吃肉，再也不吃叶子了，”阿九拿着勺子往菜汤里舀了舀，期待着天降一块肉，然则这不过是普通的青菜汤而已，阿九翻了个白眼，说“吃肉吃肉，老娘不减肥了，以后谁敢给我断肉，我拿尾巴轰死他。”

　　彼时哑巴又拎回来两个装着灰白兔子的笼子，在阿九眼中这俩兔子是锅热腾腾的火锅，肉|香鲜美，肥而不腻，在初一眼中它们却是一大坨一大坨的金子，都是他的私房钱。

　　阿九直勾勾盯着两只兔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老饕，晚上吃兔肉火锅吧。”

　　初一虽不食五谷，但终归花的是自己的钱，不吃点太亏了自己。于是点点头，说“还有一只做红烧兔肉。”

　　两只兔子自然听不懂人言，但却感受到阿九和初一饿狼般的目光，不由缩了缩滚|圆的身子，两对红色的小眼可怜兮兮看着他们两个。

　　哑巴听着阿九与初一的话，忍不住打了个手势，问他俩不是要找妖兽吗？

　　阿九指着两只兔子，说“这两只胆子这么小，说要吃它也不讲话，肯定不是讹兽。咱们要找的讹兽贼得很，扯起嘴皮子来一溜一溜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既然不是讹兽，不如就洗干净丢锅里吧。”

　　初一面无表情地拿起笼子，转身正要走入厨房，却被哑巴捏住衣角。哑巴睁着小鹿斑比似得湿漉漉的双眼看着初一，小手更是拉着他的衣角不放。

　　初一看着哑巴的眼睛，挑了挑眉，说“不好意思，我散光，你对我卖萌也没有用。”

　　这满眼的乞求看得阿九母性爆棚，走到初一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两只笼子，说“既然我们哑巴喜欢，不如就养着吧，你看它们这么可爱，老饕你也不舍得对吧？”

　　“我挺舍得的，”初一看着阿九手里的笼子，说“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对着两只兔子咽口水的。”

　　“兔子什么时候没有，要是坏了我宝贝哑巴的兴致就不行了，”阿九将兔笼子举到眼前，细细嗅了一口，仿佛是闻见了鲜嫩的兔肉|香，她舔|了舔嘴角却没有下口，说“大不了以后有了小兔子，再把这一对给吃了。”

　　哑巴正沉浸在阿九和初一不会吃兔子，自个儿可以养兔子的兴奋之中，他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自己，一脸地期待，眼里仿佛在问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养？是不是真的会生小兔子？

　　阿九点点头，说“肯定会生，必须得生，生不出来阿九姐姐就给你抠出一只来。”

　　哑巴颇为兴奋地伸手去够阿九手里的笼子，阿九把笼子给哑巴前先对着笼子小声说了句“你们能活下来可多亏这孩子，我不管你们俩公的母的，生不出小兔子了我把你俩都炖了。”

　　两只兔子感受到九尾狐身上的凶煞之气，害怕地蜷缩在笼子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了个球。

　　哑巴拿着笼子欢天喜地去厨房拿萝卜白菜准备投喂，前几只他拿回来的兔子不是被扔了就是落进了客人的肚子里，哑巴从小没养过兔子，几次抱回来都想养着，这回总算养了恨不得片刻不离。

　　初一看着哑巴溜进厨房去，转过头瞥了阿九一眼，说“你太宠他了。”

　　阿九抬了抬下巴，翘着腰，说“我捡来的我宠，你管不着。”

　　说完一脸嘚瑟地跟着哑巴一同溜进厨房里去，恰逢有客人来到，初一拿着菜单走至客人身旁，问他吃些什么。

　　这客人听说君再来有个美女侍应生，便想来看看，结果看见的是一脸面瘫像是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的男人，不由嫌弃的皱了皱眉。

　　“听说你们这儿这两日有兔肉，来一份红烧兔肉。”

　　“没有兔肉。”

　　“明天呢？”

　　“明天也没有。”

　　“后天呢？”

　　“以后都没有。”

　　阿九靠在门边笑意阑珊地看着初一，身后哑巴正拿着萝卜白菜给两只大肥兔子喂食。

　　现在的人都有个毛病，喜欢动不动怀念一下过去，然而她不是个特别容易感慨过去的狐狸，因为她没什么过去可怀念的。

　　自打从青丘离家出走，她就没想过再回去，等在这人间落地生根有了个歇脚的屋子以后，她就把儿子接过来。为了让她儿子今后有个玩伴，她还特意出门拣了个哑巴回来。

　　她向来亲缘情薄，自个儿的狐狸儿子长这么大自己连他爹是谁也不晓得，不过这倒也不稀奇，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前些日子陪着哑巴看西游记，看见那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说不准自己也是。

　　自己的衣角被扯得动了动，阿九低头一瞧哑巴正抱着两只小兔子看着她。她会意地从哑巴手里抱了一只白兔子搁在怀里，大白兔忌惮九尾狐的力量不敢挣扎，只能在她怀里头瑟瑟发抖。

　　哑巴指了指兔子，又指了指她，还指了指天上，一只手不停地打|手势。

　　“你说，我像嫦娥？”阿九摸了摸白兔身上的毛，笑着说“嫦娥可没有我好看。”

　　哑巴一脸兴奋地点点头。

　　讹兽找不到，老板便天天打电话来催，初一听得不耐烦了每次都佯装闹肚子把电话推给阿九，阿九也不耐烦就把电话推给哑巴，哑巴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老板在说什么。

　　然则换了花样仍是吸引不了讹兽这只吃货，初一与阿九怀疑讹兽是被人给吃了，否则怎会一直不现身。相传讹兽肉质肥|美鲜香，长相又形似兔子，指不定就被人当做是野兔给吃了。

　　讹兽好歹也是个通灵的妖兽，哪怕是被人给吃了也不会死在人家的胃肠道里，略施法术就能让它重新凝聚成兽。再者老板要的妖兽，生得见兽，死得见肉。

　　吃了讹兽肉的人会被讹兽所影响，变得谎话连篇。

　　向来每到子夜纵情欢歌夜不归宿的阿九为了讹兽连夜店也不去了，专注着出门找会说谎的大骗子。初一也是守着铺子与哑巴一同盯着哪个客人死赖着不肯付钱，或大声嚷嚷初一做的食物不好吃。

　　然则，依然没有找到。

　　初一忍不住怀疑讹兽兴许是出城去了，但讹兽在老板身边呆了百八十年在现代社会里完全是个十级生活残障，连路也不认识，出城也是不可能的。讹兽仍然在城里头，只是茫茫人海，不晓得究竟是谁吃了讹兽。

　　初一与阿九也不敢动用大招去寻找讹兽，万一惊动了附近那位大神仙，他俩还得费点力气去打上一架。有这点时间不如出去找找讹兽，毕竟相比起老板的力量来说，附近那些大小神仙都不是个事儿。

　　早晨开业前，阿九与初一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找讹兽，回来时正准备收拾收拾营业，一推门便看见屋子里聚着一群圆|滚滚的兔子。有几只肆无忌惮地蹲在方桌上，还把屁|股对着初一和阿九。有几只围在莲花盆栽旁，小鼻子试探性地轻嗅莲花。

　　阿九乍一看以为自己是走错门了，于是留初一一个人在里面，自己退后几步走出君再来。她关上了门，深吸一口气再重新推开门，屋子里仍然窝着一群兔子。

　　“哑巴，哑巴！”

　　初一大喝一声，所有的兔子被饕餮的神力吓了一跳，纷纷聚集着往角落里躲。这一场面倒让阿九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丧尸电影，眼下这群兔子成了未感染者，她和初一倒是成了丧尸。

　　哑巴从兔子群中钻出，他手里还有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几根胡萝卜，他的头上顶着一只灰色兔子，红色的双眼惊恐地看着初一和阿九。

　　初一问道，“哪来的这么多兔子？”

　　哑巴比划了两下手语，初一看不懂，他转过头去问阿九。

　　阿九抱起桌上一只来不及逃跑的白色兔子，搁在怀里揉了揉它的毛发，说“之前我都没发现，你们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呼朋唤友招来这么多伙伴？”

　　初一闻言盯着哑巴头上的灰兔，双眼的瞳色由黑转金，那只灰兔看见初一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他的真身，吓得从哑巴头上掉下来，一瘸一拐跑到兔子群里去。

　　凶兽的力量全开，饕餮与九尾狐身上的凶煞之气萦绕在空气之中，被那双神一样的金色双目瞪着，躲在角落里的兔子群不由转过身不敢直视，通通拿屁|股对着初一。

　　初一对着那群兔子问道，“讹兽在哪儿？”

　　然则那群兔子被吓得连头也不敢回，更不敢同饕餮搭话。

　　初一又问了一遍，仍是没有兔子理他。他撩了撩垂在眼前阻挡住视线的刘海，转过头看向阿九怀里的白兔子，那只兔子也被初一金色的双眼给吓到，相比起煞气甚重的饕餮，这个九尾狐可以算是避风港了。于是白兔使劲往阿九怀里钻，只留一条小尾巴对着初一瑟瑟发抖。

　　阿九抚了抚往自己怀里蹭的白兔，说“你吼什么吼，你把兔兔吓到了。”

　　“你是吃肉的，你怀里抱着一块肉，你现在居然担心这块肉会不会被吓到？”

　　“你要问话好好问，把你那眼睛收起来，这群只是普通动物，又不是妖怪，”说罢阿九又揉了揉白兔的耳朵予以安抚，她柔声说“哑巴我说像嫦娥，我可比嫦娥好看多了，我也从来不骂人发脾气的，我很善良的，对不对？”

　　初一抚了抚额，忍不住说一句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