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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打开电脑里的信息,一张合影首先跃入我的眼帘,据说这是一直被该女子随身携带着的唯一照片。照片里的女子美艳动人,一看就是保养得相当好的模样,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充满着青春的活力,那张娃娃般的脸让人有点猜不透她的实际年龄,她勾着男生手臂的那只手背上居然还刺着一朵黑色的玫瑰花,这使得她看起来更妖娆了些。旁边的男子同样的肤色黝黑,壮壮实实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却比她要稚嫩些,两个人穿着沙滩情侣装幸福地依偎在碧海蓝天之下,浓情蜜意恰如洒满一身的阳光。由于该女子没有合法的身份,所知信息甚少,只是据她在阿拉斯加当地上班的某个酒吧的同事说,那天正巧遇到混混们打斗,因为语言不通,她没有按他们的要求避让而被误伤到了,抢救无效死亡。或许她也想像当初的淘金客那样,去那里掘一桶人生的金吧,可惜把命都搭上了。我在心里暗叹。这个女子的身后该有一个怎样的故事呢?等空下来了可以和秦悦聊一聊,或许有可能成全她下一部小说呢。
      当我看到她护照上的名字时,突然地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冷月。不,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吧,我在心里否定着,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却不屈不挠地涌了上来,我的手颤抖着拨通了秦悦的电话:“你能马上过来一下吗?”
      已经睡着了的秦悦被我的疯狂猜测一下子激醒了,但是,她仍是迟疑而不敢相信地喃喃着:“怎么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这么巧?”
      匆匆赶来的秦悦居然逢着头,素着脸,一身居家服。她盯着电脑里的照片看了又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没有说话,终于她开口自言自语起来:“眼睛变双了,也变大了,鼻子垫高了,更精巧了,脸黑了,也小了,皮肤更光滑了,那些小雀斑也不见了,只有嘴巴,唯一没变的就是嘴巴了,还是这么肉肉的,笑起来甜甜的,像只菱角,啊,还有这朵黑玫瑰,刺得真好看,把那块伤痕掩藏得如此巧妙……”
      “你——确——定……?”尽管我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惊了。
      “我还吃不太准。”秦悦摇着脑袋,神情落寞,“如果真的是她,那她的变化也太大了点。”
      我想,此刻的秦悦心里一定是充满了矛盾,希望是她,但更希望不是她。于是建议:“别纠结了,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她家看看吧。”报社已经打探到了冷月在本地的住址,我本也想试着去采访一下她的家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处老旧的公房,红砖已经暴露在水泥之外,倒也别有一番怀旧气息,当然在住户们的眼里,看到的也许只有破败。
      我们正在楼道口四下张望着门牌号,这里没有任何一家有办丧事的痕迹,正在这时,只见一位二十来岁臂上赫然缠着块黑纱的青年正推着一辆轮椅往楼道里进来,轮椅上是个老女人,此刻正耷拉着一头长满白发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斜靠着椅背。我只听到秦悦一声极短促的“啊”,这时正巧楼道里又出来两个半老女人,两个人的声音在同时向一老一少打招呼,恰好盖住了秦悦的惊呼:“早锻炼回来啦?”“苏家姆妈,你还真是有福气,外孙这么孝顺!”
      轮椅上的老女人微微点了下头,露出一丝艰难的笑意……
      年轻人也牵强地笑着向两人点了下头,礼貌地问候:“阿姨好!”脚步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推着老人往楼道里去……
      秦悦拉着我急急地跟在那两个女人后面往外走,我瞟见白发老女人的眼睛木木地盯着秦悦看了一眼。
      两个半老女人在背后嚼起了舌根——
      “真是作孽啊,好端端的,这人说没就没了。”
      “她儿子真是作孽啊。”
      “是啊,她倒就这样走掉了。”
      “就是啊,假结婚的下场啊。”
      “你别说,这老太倒还有点福气,丢了个冤家一样的女儿,倒换来了一个好外孙。”
      “还不是从血泡泡养大的,当然亲的啦,这小囡真的作孽,从小他妈就不管的呀,也亏得有外婆喜欢他。”
      一个摇头叹息:“啧啧啧,总归不如亲妈带的好哇……”
      一个有点羡慕:“现在好了,亲妈拿命帮他换来了一大笔钱呢,我听说他们家老头子去美国拿赔偿款了呢……”
      “那阿能赔多少钱啊?”
      “这钱啊,拿再多花着也心塞啊。”
      ……
      隐隐约约从那两个半老女人的轻声嘀咕里我们听到了这些信息。
      秦悦突然停住了脚步,两个女人边说边走远了。
      “那个老女人就是她的养母。”秦悦肯定地说。
      “那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她儿子了吧?”我说,“这孩子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揽他入怀的冲动。”受邻居大婶们的感染,我对这个男孩充满了怜惜之意,“只是,那照片上的年轻男人又是谁?我原以为就是她儿子呢。”
      “看来应该是她的爱人吧,那神情应该只有爱着的人才有。”秦悦再次肯定地说,同时又是一声长叹,“唉——也许她比我们都要幸运,她到底是爱过了的,以超乎我想象的方式爱过了。对了,你知道黑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总是和爱情相关吧?”
      “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爱你——愿为你付出所有。”
      我不得不同意秦悦的猜测:“人能在死之前真正的疯狂的爱过一回,那也该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了吧。苏晓雪这算是迟到的青春萌动啊。”
      秦悦淡淡地说:“其实她的青春一直都是萌动的,只有我,才像个傻子。”
      “还有我!”我同病相怜地环抱了一下秦悦。
      秦悦仰头望了一眼天空:“从前,我一直喜欢在午夜仰望天空,有月亮的时候,旁边总会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出现,一般人都以为是同一颗星星,其实不是,它有可能是金星,也有可能是木星,水星,或土星,还有可能是任何一颗恒星。”她仰头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颗冷冷的孤星。
      “这样看来冷月其实并不孤单。”我应和着,一语双关。
      秦悦对我的话又作了几句补充:“但是,其实看似紧挨在一起的月亮星辰,它们实际上相隔了不知多少光年呢,所以说,一切存在应该都是孤单的,但它们能通过彼此投射或放射的光芒相互关联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的,‘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我的梦’……”
      我们一同回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暗黑楼道,那里就仿佛一个黑洞,在吞噬着什么……
      走在回去的路上,秦悦忽然停下并认真地看着我问:“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你能答应吗?”
      “请说。”我跟着站定。
      “我想请你不要跟踪报道这件事情……有些伤痛,最好不要去惊动,甚至不必急着去表达你的悲悯,这是一种仁慈,最好的抚慰也许就是默默地陪伴和关注。”秦悦的内心比她的外在要善良得多也柔软得多。
      “好,我答应你。”我爽快答应。
      许久许久之后秦悦才轻声道:“我终于知道了她最后的归宿。”
      年少时,哀而不伤悲,人老了,才会哀而又悲伤。我不知怎么莫名地就想到这么一句话来,但没有说出口。
      “我再要拜托你一件事情。”秦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不知道秦悦还有什么事情要托我:“你说。”
      “能不能帮我转告那个张大画家不要再来找我。”我没想到秦悦会拜托这么一件事情,听了她的理由更乐了,“他打破了我记忆中某些朦胧的美好。”
      我乐了:“为什么你不自己和他说?”
      秦悦垂着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我:“嗯,你说得也是,学会说再见,正是人生最重要的章句!”
      我们相视而笑,秦悦又习惯性地望了一眼天空。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透过路旁高大的树梢,隐约可见天边挂着一轮月亮灰白的影子,它在太阳的光亮之下显得尤其淡薄,秦悦看到我在看天,便很哲人地说:“月亮星辰的光辉都被白昼的阳光淹没了,只有夜的天空才是她们的舞台,其实,黑色在吞噬一切的同时也包容着一切,并且,正因了这暗和黑而更显现出它们的璀璨……”
      我脱口而道:“是啊,每个人的生命总能找出几句自成一段的精彩断章……”
      秦悦:“所以,不管怎样都应该感谢所有的过往,它以青春之名,筑就了彼此人生的华章,同时也丰富着各自形色不一的生命。”
      我突然地就诗意了起来:“心有明月光,清辉永耀身。”
      我们一起仰望天空,阳光刺目,让我们禁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感谢所有的过往,它以青春之名,不仅丰富了我们的人生,更让我们的生命渐趋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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