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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贱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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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山中寒寺的夜,一向静的可怕,一声撞门声忽而乍起,惊得一大片鸦雀纷纷扑棱起翅膀,争相从屋檐上逃离。
紧接着,又是同样的两声沉响,门被重重撞开,伴着刺耳到像是要撕裂这夜晚的吱呀声,殿外的六七个人一下子涌了进去。
灯笼的火光映入,照亮了地上交缠着的一对人影。
一个女子正被一个衣衫有些凌乱的青年男子紧紧压在身下。
借着火光,众人可以看到那女子的手臂软软的搭在男子的肩头,而那男子,正埋头在女子的颈窝中,有些克制意味的粗重喘息着,此刻听到有人闯入,男子也无动于衷,仍然保持着埋首的姿势。
饶是二人都穿着衣裳,但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容貌美艳的女子眼中精光一闪,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质问道:“大胆!何人竟敢在佛祖面前放肆!”
光摇摇曳曳。
男子背对着众人,看不到面容,唯有在灯火下明明暗暗的背影隐隐透出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众人还未来及分辨,又一个声音响起:“这好像是……沈侧妃?!”
“啊?!”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手执灯笼的仆婢往前凑了凑,凌乱发丝半掩下,竟真是那张众人熟悉的面孔!
美艳女子的神色凌厉至极,两鬓隐隐暴出几根青筋,恨声道:“沈姝晗,果真是你!你这贱妇!”
“沈侧妃,靖王殿下身负皇命平疫在外,沈家又刚刚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你怎么能在这种时作出如此有辱清白的事呢!你好糊涂!”一个貌美的贵妇人痛心道。
“呵!”美艳女子冷哼一声,“章王妃姐姐有所不知,这贱妇平日举止便不检点,只是未曾让我抓到实据,以致于到了今日,我们靖王府的脸面算是都让这下贱东西丢尽了!”
也许是那烛火的光亮在偌大的佛殿中有些暗淡,佛像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片阴影,明明暗暗中,看起来十分阴森。
……
三更天的更鼓声从屋外传来。
“小姐,小姐快醒醒!”
一个清脆的嗓音打断了屋内的呓语。
躺在床上的沈姝晗静猛然惊醒,尖叫一声直直坐了起来。
床边丫鬟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一跳,看见沈姝晗睁开双眼,忙又紧张的凑上来,“小姐,您又做噩梦了。”
“噩梦?”沈姝晗有些呆滞的重复着,声音中有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那丫鬟用帕子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担忧点了点头。
沈姝晗看着面前这张刻在自己记忆深处的面容,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惊乱不已的眼神里蓦地掠过一道寒光,一把抓住了那只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还是温热的!
沈姝晗一顿,有些犹疑的移开目光,借着烛光扫向屋里的陈设,渐渐的,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是了,她记起来了,这里是将军府,是她出阁前的闺房,眼前这个丫鬟,是自幼就在她身边服侍的碧螺。
沈姝晗没有想到,她还能再次见到碧螺,她更没有想到,碧螺会在那时挡在自己身前。
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的记忆,令沈姝晗觉得心痛难抑。
碧螺觑着她有些异样的神色,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漆盘里的那身喜服,忍不住道:“小姐,奴婢明白您不愿出嫁的苦,可皇上圣旨已下,您夜夜如此,奴婢实在是心疼。”
沈姝晗垂着眼眸,教人无法捕捉她眼底的情绪。
沉默了一阵儿,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必在外间守夜了,你回去睡吧。”
碧螺有些不放心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嚅了嚅唇,还是为沈姝晗掖好被角,顺从的退了出去。
一声关门声后,那脚步声渐行渐远。
四下静谧,沈姝晗静静的盯着那抹刺眼的绯红,慢慢的,她的唇角噙起了一抹苦笑。
这一连几夜的噩梦,直到今夜,梦中所有的片段终于连在一起,她才完全相信,梦中的事就是将来的事,她,竟然真的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现下不是正文二十一年,而是正文二十年。
这是她因不贞被一条白绫缢亡的半年前,两日后,她就要遵照圣旨嫁进靖王府,成为当今五皇子靖王殿下的侧妃,同时,也成了靖王妃云氏与云相眼里那颗不得不拔除的眼中钉。
可她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不尊正妻吗?
沈姝晗扪心自问,那半年来,她对云氏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敬,只有毫无尽头的退避忍让。
但若错在她的尴尬身份,她又何曾愿意为人侧室?
那时她心如死灰,一进靖王府便有意避宠,成亲不足一月又自请搬去了最偏僻的院落,整整半年,她都未曾与靖王有过肌肤之亲。
为何,为何云氏仍然不肯放过她!为何云家要迁怒于她的至亲!
沈姝晗冷冷的笑起来,是上天也知道她前世家破人亡的怨恨不甘么?
今生既再来一次,她绝不会再退让,云家前世的所作所为,她这一世必当奉还!
不知是愤怒,还是怨恨,渐渐的,她抚在胸口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长夜漫漫。
此时已是冬日,屋子里生了取暖的铜炉,一片沉寂里,隐约可以听见炭火噼噼啪啪的燃着。
沈姝晗从床上走下来,支起了一扇纱窗,星空高远,月夜中唯有清清冷冷的几颗微星与明月相伴,显得十分寂寥。
她望着窗外的景象,任由冬夜的寒风吹拂在面上,梳理起仍然有些杂乱的思绪。
时间静静流逝。
不知不觉,沈姝晗再一次感觉到了倦意,可是下一刻,她一个激灵,全身都紧绷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个黑影!
那黑影显然也在将军府内院,看样子是在沈姝晗隔壁的院落,借着月光,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黑影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梁上的动作十分娴熟。
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姝晗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正犹豫是否要吹熄烛火,却见那黑影已经翻到了她对面的房上,继续朝着西边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黑影留意到附近的亮光,警觉的转头看了过来。
不好!
沈姝晗心中暗叫一声,迅速侧过身子掩在墙后。
她的动作很快,那人未能看到她的身影,但她的动作带动了气流,烛火闪烁跳跃。
那人敏锐的发觉到异样,身形一顿,立时转身改变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折返!
这人打算要逃走了!
沈姝晗来不及多想,连忙从架子上扯过一件褙子披上,冲出门去。
“小姐怎么了?”碧螺回去以后还没有睡熟,听见动静又赶了过来。
沈姝晗忙道:“有贼闯入,快去叫人!”
碧螺一惊,急忙向四周环顾,未见贼人,一跺脚匆匆忙忙找护卫去了。
另一个丫鬟红蝶闻言脸色也是一变,“小姐,咱们将军府外院日夜有护卫巡视,能避开他们进到内院的不会是普通毛贼,来人定然别有图谋,奴婢去禀告将军和夫人,外头天寒,小姐您先回去,仔细着了风寒,奴婢去去就来。”
沈姝晗点点头,便回屋里去等消息。
片刻后,外头响起了人声,渐渐的,明显的嘈杂了起来。
不一会儿,二人回来了。
“小姐,确实有人夜闯将军府!据说与护卫在东角门撞了面,但来人好像极擅夜行,反应很快,他们没能把人抓住!”碧螺气恼道。
红蝶道: “将军已经下令,安排了人手循着踪迹去追捕。”
沈姝晗见过那贼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又极迅速的身手,能逃脱倒也不意外,“府上可有被盗?”
红蝶摇头,“奴婢一路问过,主子们住的几处院子目前尚未发现有门窗进贼的痕迹,现下也已吩咐人仔细盘点各处财物,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沈姝晗闻言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
看这盗贼的举动,目标显然十分明确,而她这座院子再往西,就是暂时停放她妆奁的院落。
不过……要说这人是来偷她的嫁妆,她却并不记得前世在这夜丢过什么东西。
沈姝晗思忖着,不由想到另一件事。
那是沈姝晗嫁入靖王府遇到的第一个波折。
前世在她出嫁之前,有一伙颇有来头的江湖匪徒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以为她的嫁妆藏有九霄同心玉,为当世珍宝,忌惮将军府守卫森严,便铤而走险,在她成亲路上设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