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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荒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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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跨进医院大厅,她瞥了自家丈夫一眼又一眼,内心不断挣扎。尽管她是很喜欢惹毛肖裕,可她也不想承认自己有病啊!
肖彦对她一路的冷暴力视而不见,明知道她很不愿意但还是必须要,他要她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陪在他身边。紧了紧握着她的小手,忽然笑了一声,真有这么可怕吗?手心都出汗了。
他开口安慰:“好了,看完就放你回家休息,晚饭我来做。”
“今天周四,本来就该你。”
“......”她就不能装不知道吗?
方欣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其实她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她并不是排斥看病,只是...非要来这里吗?人来人往的看着她走进心理科的门诊,万一碰见熟人,还有什么脸呐。
“反正医生是肖裕啊,在家里随便问几句不就好了。”
肖彦没忍住,哭笑不得的摇头叹气,这要是被肖裕听见了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灾难呢。弟弟引以为傲的专业在自家媳妇眼里就是随便问了几句话,这可真是伤透了小霸王的心啊。
轻笑一声,伸手温柔的盖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他好心提醒:“一会儿别在肖裕面前说这话了。”
“为什么?”
“因为...”他突然顿住,声音戛然而止。
方欣对他莫名其妙讲话到一半很不满意,“喂,你怎么了?”
肖彦没说话,微眯着双眼看向刚从电梯间走出来的那道身影。
“嗯,看见了个熟人。”他边说着,抬步向前大跨了几步。
从八楼心外病房下电梯到一楼的心脏检查室(Cardiac Examination),迎面过来辆病床,裴涪浅赶紧侧身让路,站了一早上肩颈有些酸胀,她看了眼一旁的自动售饭机,摸一摸口袋,正好有张十元钱纸币,于是走过去投币,选中一瓶冰可乐。
没喝,倒是放在脖子上冰敷。转身的瞬间,迎面看到面前五米处正向自己走来的那个男人。
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裴涪浅怔愣的立在原地失掉了一切反应,就连右手还诡异的举着那瓶冰可乐放在脖子上,她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忽然间,眼圈一阵发酸,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前方的视野,她的右脚不自觉的向后移了几步。
“浅浅。”
他低声开口叫她,只是两个字,却让她强忍的泪意瞬间崩塌,满面成河。
这一声“浅浅”,竟让她幻觉的以为是那个人在叫她,他们太像了,就连声音都难以分辨。
可是,她该叫他什么呢?
嘴角犹豫的动了动,她恍然意识到脖子处的一阵冰冷,猛地一愣,快速的取下那瓶可乐,冰凉的瓶身刺激着她的掌心,她不自觉的越握越紧。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她开口,疏离的喊出了三个字:“肖师兄。”
沉默,良久的沉默。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久久的沉默在俩人中间盘旋,哦不,三个人。
肖彦沉默的看着她这幅倔强的模样,真是像极了一个人。片刻,他在心底暗叹了一声,眼里情不自禁的流露着心疼,他开口,还是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还是叫二哥吧。”
剪短的一句话,却令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袭上眼眶,鼻头阵阵的发酸,明明那么心疼,她却倔强的摇头,她长大了,不再是从前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了,也再没了任性妄为的资本。
二哥,再不是她能随便叫的了。
她抬眸看向被肖彦紧紧牵着手的那个女人...多么好,至少还有人是幸福的。
方欣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砰砰砰”撞击,她不动声色的向下移了些自己的视线,当看到对面的女子在看到自己后紧紧攥起的拳头时,心下猛地一咯噔,第一反应是:情敌啊!
和童瑶这种二货呆一起久了,方欣也潜移默化的有了种谁敢抢他男人,她就挖谁祖坟的勇气,轻咳了一声,她骄傲又自信的挺了挺胸。
虽然小了点,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认输!
感觉到掌心被指甲一下下刮过的疼意,肖彦心底暗笑又无奈,知道这是她的警告。他微勾了下嘴角,松开握住她的手顺势圈在了肩上,彻底将她拥在了怀中,边对裴涪浅介绍道:“浅浅,这是我妻子方欣。”
虽然快到一闪而过,可方欣还是默契的感受到了丈夫方才搭在自己肩上时,那一瞬间的收紧五指。她微笑,伸出自己的双手友好的看向对方,温柔的开口:“你好,我是方欣。”
裴涪浅面露惊讶,她还以为只是女朋友呢,没想到他竟结了婚。
带着庆幸带着难得的喜悦,她由衷的祝福:“您都结婚了呢,真是恭喜。”
肖彦蹙眉,深沉的叹气,“浅浅,你一定要和我如此疏离吗?”
裴涪浅低头,抿紧着双唇,盯着自己脚上的平底鞋子发呆,她真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鞋,否则一定会狼狈的站不稳吧。自嘲的一笑,她低沉的说了句:“以前小,太不懂事了,没皮没脸的。”
那个时候总是跟在他身后二哥二哥的叫,又哪知道上天太会捉弄人。
尽管不忍心,可有些话题始终无法逃开,既然她回来了就必须要面对。肖彦斟酌了下措辞,安慰道:“浅浅,你要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在我心里你和肖瑾没差别,这一点和肖裕没有关系的。”
肖裕?
唯一不知情的方小姐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怎么她越听越糊涂呢?
肖瑾她知道,可自家老公什么时候多了个姓裴的妹妹?这又和肖瑾、肖裕有什么关系?
肖瑾...裴涪浅不自觉的攥拳,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心如刀绞,却始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不想哭的,尤其还穿着白大褂,这是她的骄傲,是她的荣誉。
她现在是个医生了,不能再像从前那么脆弱。
肖彦看不下去她这幅样子,即使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也不是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
他叹气,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下她,顺势在她肩上安抚的拍了拍,“你先上班吧,我和方欣的婚礼就在这个月,我会亲自给你送喜帖,到时候我要看到你。”
她抬头本能的想拒绝,却看到对方眼里不容反驳的执意。肖彦没等她拒绝,转身牵着自己的妻子就走了。
走了没几步,方欣就忍不住的回头去看,留在原地的裴涪浅安静的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苍凉的转了个身,她望着那道背影沉重的抬着脚步,缓慢的步伐一下一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似脚上有着千斤之重的负担。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背影萧瑟的让人心疼。
莫名的,她心疼这个叫裴涪浅的女孩儿。
收回视线,她偏头看向丈夫。
肖彦低头看她一眼,心下了然,“很好奇?”
好奇害死猫!方欣拼命点头。
他没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向电梯间走去,顺便伸手按了四层。
电梯间内只有他们俩人,望了眼正在跳动的数字,他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什么样的女生才会喜欢上肖裕吗?”
方欣诧异了一秒,立马反应过来,震惊的掩着自己的嘴,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道:“所以...她就是那个有自虐倾向的人?”
天哪!竟然真的有这种胆大不怕死的女人存在!
她跺脚,满脸后悔的低声斥责:“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刚刚差点误会她是…我应该五体投地的佩服她啊!”
她懊悔的模样,反而让肖彦心情更沉重了。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肖彦叹气:“你就别落井下石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瞧不起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方欣不服气的冷哼:“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就是一个爱的惊天动地,一个能逃多远逃多远,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爱上人家,可人家不稀罕了呗,然后分别两地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造化弄人又久别.....”
忽然顿住,她蹙眉看向身边人,“你干嘛用这幅见鬼的表情看着我?难道我真的猜对了?”
天哪,她胡说八道的啊。
肖彦没说话,深沉的叹息,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眸,仿佛有一股神气的力量想彻底将对方吸进自己的眼底。
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了她。难得他主动亲密,方欣却有点紧张和羞涩,正准备拿乔一下耳蜗便是一热,那人覆在自己耳边充满诱惑的轻声吐字:“你又收了学生的言情小说自己偷看了?”
“......”滚开啊!
看着妻子因羞愤而瞪圆的眼珠子,他的内心一片柔软,她竟不自知自己这般模样有多可爱。低笑一声,他收紧了手臂,怀抱她的力度紧了紧,在她耳边继续开口:“看来我需要好好整理下你的书柜了。”
“……”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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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
站在面前这栋欧式四层别墅前,裴涪浅有种恍惚的错觉,明明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的陌生,抬头就能看见的三楼的那间窗户被白色纱窗遮的严严实实,一闭眼仿佛还能看到有个小女孩儿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充满天真快乐的笑声随着那道窗户飘进她的耳朵。
身旁停了一辆私家车,透过车窗的反光,她对着镜面上随意扎着头发素颜朝天的女人一阵发呆,那个快乐小女孩儿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个沧桑的人?
都说相由心生,这幅憔悴的模样,心得脆弱成什么样呢。
门前的这两棵枯了的樱桃树,扬着光秃秃的枝干应景的可怜。她记得曾经会和父亲搬着梯子就站在树下采摘樱桃,而如今,真是物是人非。
这是她的家,她离开了多久,就有多久没再回来过。
在协和遇上肖裕的那天晚上,他送她回来这里就离开了,她看着兰博基尼漂亮的一个甩尾消失在夜幕中,多想告诉他,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悲凉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这些年里尽管孤独却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拿到学位证的那一刻她那么着急想要回来,迫不及待想有个人分享,可是回来干什么呢?没有父母、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欢迎她,也没有人期待她的归来。
她就像个小丑,回来演了出笑话。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不再停留,她最后看了眼紧闭着大门,转身,带着丝落荒而逃,步履沉重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