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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伤可藏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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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这两个礼拜来发生的事,简直是比坐云霄飞车还要惊险刺激,让我这把二十六岁的“老骨头”差点没从飞车上跌个浑身碎骨。
做了将近两年的婚礼策划师,我渐渐地在这一行闯出了名气。虽然公司在F市,但我一直甘愿做一个“外派员工”,直到卓嘉洁找上我。我当然是犹豫的,佟希畅急得恨不得从电话那头过来敲我的脑袋:“卓家,在F市大名鼎鼎的卓家,你居然还要考虑?”在我还没想清楚之前,佟希畅已经先一步替我答应了。忘了说,佟希畅就是我那个做事风风火火的老板娘,“畅畅婚庆公司”的王牌。
现在想来,这简直就是一切灾难的起源。
和卓远重遇,被白薇薇围堵,这些也都算了。在婚礼当天,酒店居然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这样万年难遇一次的“大奖”,我差点以为这是有人的故意整蛊。
彼时,我刚最后一次检查了宴客厅,与助理再一次确认了流程,就被卓远拖着手腕走到了一楼的隐蔽拐角处。
两步之外似乎是酒店的杂货间,门虚掩着,四下很安静。右侧的窗户外,一排广玉兰整齐地伫立在不远处,白色的花朵瓣片很大,在墨绿色的叶子中很醒目。大概是大雨今早刚停的缘故,隔着窗户,我似乎还能嗅到清新的香气。
如果不是跟前站着的这个人,此时的场景该多么的令人身心愉悦。
我揉着自己微红的手腕,一边“嘶嘶”出声,一边怒目:“卓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卓远双手横抱胸前,像是微微斟酌了片刻,然后说:“我以为,我们可以叙个旧。”
我重重地“哼”了一声,两手摆出一个“stop”的姿势,挤出职业性的微笑说:“卓先生,很可惜,我并不想和您叙旧。”刚往前迈了两步,他再度开口,嗓音和记忆中一样的低沉清冷:“池向晴,你就这么害怕见到我?”
他这句话让我陡然顿住。猛地转身,我努力让自己的视线投射在窗玻璃上。窗外的叶片在轻轻抖动,大概是吹起了风。我多想能仰脖深呼吸一口,然而密封的酒店窗户却成了无法打破的隔阂。
胸口很闷,我听见自己轻声说:“是,我格外害怕见到你。”
然而,就在视线触及到地面的一刹,我一口气突然哽在了喉咙口,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也猝然顿住——两步之外的房门口,猩红色的液体从虚掩的门下缓缓铺淌开来,正在蔓延至我和卓远脚下的米白色地毯。
我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一堆杂乱货物中,仰面倒着一个人,那人面目极其狰狞,就那么躺在血泊中,身上的衬衫早已被染得一片鲜红。
脑子里一片突如其来的“嗡嗡”声,我惊愕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动弹。下一刻,双眼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住,我恍惚听见头顶上方有一道不甚清晰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向晴,来,跟着我慢慢走,我们离开这里。”
混混沌沌中,等意识重新回笼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止不住地哆嗦打颤,而面前站着两名给我录口供的警察。而这场婚礼,自然是黄了。我无比歉疚地看向还披着婚纱的卓嘉洁,她反倒无比关切地安慰我:“宝贝儿,吓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还等你再给我策划一场呢!”
那天最后的记忆,是卓远幽黑如墨的双眼,和沉寂复杂的目光。
各位,如果以为一切就到此为止的话,实在是天真不识人世险恶啊!
F市有头有面的卓家在举办婚礼时居然摊上这么大一件事,自然立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尤其后来,死者身份被证实是卓家老管家的儿子李正楠。虽说这件事的责任与我并无关系,但我这个小小的婚礼策划师还是顺带着被人一次次提起。
起初,人们大多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觉得碰上这么晦气的事,以后哪里还会有客户。我在家一边翘腿咬着苹果,一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网页评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然而就在四天前,一页纸张已经泛黄的确诊报告单却突然被人贴在了网上。报告单上清晰地印着我的名字和医生的签名,而内容,则是令所有人哗然的“轻度抑郁症确诊”。
这位“神通广大”的网友除了贴出我三年前的确诊报告单之外,还格外贴心地向众人介绍了轻度抑郁症的病状以及复发率,并总结说:“由于轻度抑郁症患者从表面来看与常人无异,池小姐或许一直都没康复都有可能。而婚礼现场的那名死者,会不会是池小姐病发时错手杀害的呢?”
看完这脑洞大开的推论,我简直是一口奶茶快喷在手机屏幕上——哪个蒙古大夫告诉这位神通广大的网友,轻度抑郁症有伤害他人的倾向?
可惜,巨石掀起千重浪,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盖上了一顶黑锅,就连下楼去买份关东煮都能被记者给围堵。拜这位神通广大的网友所赐,活了整整二十六年啊,我第一次体会了聚光灯下的感受。
倒还不赖,这种万众瞩目的“明星”滋味。
除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要因此真的抑郁症复发了。
至此,卓嘉洁的婚礼被毁得很彻底。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我抓起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佟希畅”两个字。
“你家楼下怎么还聚集着两三个记者,是有多么闲得发慌!”刚按下通话键,佟希畅的嗓门响亮极了。
我闲闲地问道:“你正在我家楼下?”佟希畅“嗯”了一声,说:“想看看你还活着没。”我噗嗤一下笑了:“难不成现在你在和魂灵通话?”
“别耍嘴皮子,有什么缺的告诉我,老娘我就是突出重围也要给你送上去。”一听她这话,我一把捂住胸口:“畅姐,你真是让我感动得泪如雨下啊!不过得说声抱歉,你白跑一趟了,有位骑士先一步把我营救了。”
佟希畅重重地从鼻孔里哼气,说:“我认识你可有两年半了,你就是个奇葩的异性绝缘体,还骑士营救呢!之前那个电子小开对你多好,你把人家兰博基尼撞成废铜烂铁了他吭都没吭……”
我凉凉地打断她:“那是因为他还有两辆法拉利和一辆阿斯顿马丁,区区一辆兰博基尼压根入不了人家的眼。”
“哟呵!”佟希畅是北方人,因此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尾音拖得格外饱满,“那你告诉我,你的这位骑士怎么营救你这个落难公主了?”
我认真想了一想,说:“人家在深夜的时候驱车而来,然后用一座别墅把我给圈养了。”说完我自己先乐不可支地笑开了花。佟希畅一点儿都不信:“你就自己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幻想去吧!”
我忽然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在我的脑子里生根发芽,然后漫天铺展。
我想让佟希畅来别墅。我想让她见到卓远,尽管也许卓远会因此愈加的对我冷眼。
“清水苑B座,你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四十多分钟后,佟希畅这疯子居然真的揿响了门铃。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来开门的我,喃喃自语道:“你……你不会是来给大款当钟点工了吧?”
我呸了她一口:“你才给大款当钟点工呢,好歹也该是当金丝雀啊!”
我正想继续编排点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汽车低调的声音。我认识这辆车,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和他的主人一样简洁内敛。
车在门口缓缓停了下来,降下车窗,卓远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上居然还架了一副用来装格调的墨镜。他眉头微拧,嗓音低沉冷冽:“你朋友?”
没等我回应,佟希畅的惊呼震得我的耳膜直鼓:“Alston!你是Alston我绝对不会认错!”
卓远摘下墨镜,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别有深意地从我脸上扫过。
我望着卓远,挺直腰板,说:“对,他的确是Alston,你糊了眼睛崇拜上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