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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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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是什么能够轻易毁了一个美好的生命?
佛经说,人生有七种苦难。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浮生皆苦,万相本无。
叶鹤庭觉得自己快要成佛了。他记得叶迦说过,所谓得道者,一切世间事欲坏其心,然不能令其动也。他这一辈子同样也只执着于这一件事、一个人,只要叶迦仍是他的道,就算万劫不复,他何曾怕过?
叶鹤庭将救生圈从自己身上取下来,艰难的套在了叶迦身上,然后一手挽着救生圈尽量延展自己的身长,另一只手奋力将殷焕琰扯向自己。由于水量已经损失了相当一部分,水流的速度变得更快,打着旋的将他们冲得摇摆不定,而此时位于最末的殷焕琰也已经因为挣不出水面,无法呼吸到空气而逐渐失去了意识。随着殷焕琰的下沉,叶迦和叶鹤庭两个人都更加不堪重负,绳子随着三人来回摆荡,在另一头的连接处磨断了一股。叶迦和叶鹤庭的手臂都已经麻木了,两人全凭意志力将殷焕琰拽住,然而他们试图将他多拽出水面一点都不再可能。
两人相视无言,但对彼此内心的想法都是了然,他们尽力了,现在也无所谓谁因为谁而付出生命,也无所谓最后打败他们的是哪一方、哪个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毫无意义的不是么。
就在他们快要力竭的时候,两人又听到一连串枪响,然后当他们已经预备从容赴死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这一次的枪声,实际上救了他们的命。
还是齐飒,这个像地狱里走出来的三头犬一样尽忠职守的帮他们抵御着所有外敌,这一次又救了两人的命。齐飒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先是狙击掉了对面建筑的枪手,然后换了一把强火力的重型机枪,扛着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健身中心,对准泳池底部就来了一梭子,子弹在玻璃缸底留下一个大圆,随即兜底垮塌下来,海量的水顿时从底部新开出的大窟窿奔涌而出,顿时减轻了泳池外沿漏洞的压力。于是,在齐飒的强悍解围之下,三个人最后免去了被水流带下高楼的危险。
齐飒纵身跃入只有齐膝深水量的泳池,他冲向了几近虚脱的叶迦,他检查了一下他的肩胛骨,发现情况不怎么好时,一直保持冷峻的他明显的出现了烦躁的情绪。他让叶鹤庭扶着叶迦,别让受伤的手臂再用力,然后分秒必争的给殷焕琰做起了心肺复苏。
叶迦有些失神的看着齐飒的每一个标准的动作,在心里默默的读秒,齐飒的动作一直没有间断过……同样没有间断过的还有时间。
又一个生死攸关的三分钟过去了,期间齐飒没有停下来,殷焕琰也没有醒过来。然后叶迦听到了救护人员赶来的声音,带着心脏除颤器,又是一分钟过去,他看到仪器上显示殷焕琰恢复了心跳,然后他眼睁睁的看到毫无生气的殷焕琰被救护人员抬上担架带走……然而直到救护直升机飞走消失在天际,特也没看到那个少年醒来。
随后被救护车带走的,还有叶迦和叶鹤庭。叶迦是肩部韧带撕裂,叶鹤庭则是肋骨骨折,还被从右侧肋骨上取下了一枚嵌上去的子弹。
直到回到国内,叶迦都异常的安静。
由于叶迦的恢复期比叶鹤庭的短,所以当他肩部绑着绷带却可以下床活动的时候,叶鹤庭还得卧床静养。即使这样,叶迦能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准备回国,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并没有刻意瞒着叶鹤庭,当然也不可能要求还在病床上的叶鹤庭同行,但是好似大家都默认的一般理所当然的,叶鹤庭当即就停药出了院,哪怕胸腹上裹着的绷带还渗着血,却也还是毫不犹豫的随叶迦一起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还是那架飞机,只是回去的路似乎变得更长了。
叶迦一上飞机就独自坐在了机舱尾部,靠近吧台的位置。
叶鹤庭因为需要静卧,所以只能坐在靠近驾驶舱最为宽敞的座位,剩下齐飒与他有些尴尬的相对无言。
“还撑得住?”对着脸色苍白的叶鹤庭问出这句话的竟然不是叶迦,问出这话的齐飒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叶迦的异常。
语言功能恢复后的叶迦,竟然比失语时还要安静。
叶鹤庭摆摆手表示无碍,他有些吃力的挪动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将自己窝在座椅内,他故作轻松的对齐飒说道:“还记得吗,你曾问过,过去的叶迦是什么样子。”
齐飒点了点头。
叶鹤庭垂下眼,眼睫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看起很虚弱。他叹息般的说:“你已经看到了。”过去的叶迦就是现在这样,冰冷、锋利,从不为任何人和事驻足。
齐飒闻言若有所思的又点了点头。
片刻的沉默过后,齐飒说到:“我曾以为他只对不爱的人苛刻。”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误解。”叶鹤庭坦言。
“真正的恶魔,永远是看起来最无害的那个。”齐飒淡淡的笑道。
“真正的毒药,永远是尝起来最甜美的那种。”叶鹤庭也淡淡的笑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就某件事情的判断达成一致。
然而这诡异的和谐并没有存续多久的时间,因为往往就在人们以为能先安下心来修整身心,再来面对新的挑战时,那各名为意外的东西就会先行到来。
“嘭”的一声,从叶迦所在的吧台传来,他将一只酒杯砸在了舷窗上。
与此同时,叶鹤庭和齐飒也都从各自的渠道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这个消息铺天盖地的在全世界散布开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一是因为亚洲某国一位总统因亲信干政丑闻被弹劾,而弹劾案在今日公审。
再一个就是因为,一架自戛纳起飞在俄罗斯中转的空客330被劫持,机上乘客和机组人员一共273人,全部宣告失踪。
得知这个消息时的叶迦,人还倚在吧台,受伤的肩膀让他只能单手倒酒,再单手举杯,即便如此不方便,这也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杯不加水的whisky了,他拿着酒杯的手指关键隐隐泛白,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当最终确认聂一舜与祁凤桀都在那架飞机上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酒杯掷了出去。
这应该是这些年来,叶迦第一次情绪失控,上一次他这样还是因为听到解展父亲去世的消息。
叶鹤庭和齐飒都没有在此刻过去安抚叶迦,因为无论叶迦用任何一种方式去发泄他的情绪,他们都能理解,相反当他沉默不语时,才让人更加担忧。
叶迦捏了捏眉心,说了声:“抱歉。”
“飞机应该是在转机时在俄罗斯被劫持的,飞机起飞时应该还在机组人员的控制中,劫持者在大约在印度洋上空武力夺取了飞机的控制权,根据最后一次雷达反馈,飞机已经偏离了航线。”齐飒说了一下从他的渠道了解到的信息。
“应该与今日宣判的总统弹劾案有关。”叶迦也加入了讨论。
“这次审判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定罪量刑,实际上亲信干政丑闻中提到的某些财团通过收买、性贿赂以及胁迫等手段参与国家重要决策的事实并没有被论证。但受舆论导向影响,这位总统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了。”齐飒说道。
“丑闻中曝光的财团与释天恒宇有长期资金往来关系,并且被指参与性贿赂的明星,全数来自于聂一舜旗下的娱乐公司。”叶鹤庭补充道。
叶迦看了他一眼,那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却看得叶鹤庭心里一空。“乘客和机组人员名单查过了么?”叶迦淡淡的问道。
“除了聂一舜和祁凤桀,还有一个韩国女留学生。”齐飒说。
叶迦看着齐飒调出的人员信息后,沉默了许久,他对齐飒说,“鹤庭回国后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叶鹤庭闻言抬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迦。
“听着,等下这架飞机在土耳其落地加油,我会先行离开。”叶迦看了一眼叶鹤庭,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需要独自去处理。”叶迦看着眉头瞬间拧成结的叶鹤庭,继续说:“我走之后,需要齐飒帮我争取一周左右的时间。”
“就没什么要交代我的么?”叶鹤庭怒极反笑的问道。
叶迦看着叶鹤庭,眼神深邃而平静,他说:“这些,我原本都可以不用说的。”
如果是过去的叶迦,那么直接消失更像是他会做的事。
“你说什么!”叶鹤庭已经蓦地站起身来,这样突然剧烈的动作,显然伤口又得崩开。
叶迦皱了皱眉,说道:“说出来,就是交代。”
“好……真好,”叶鹤庭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疯狂,“我最后问你一次,叶迦,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对我说的?”
“有。”叶迦平静的答道。
叶鹤庭的脸色因为疼痛和失血变得愈加苍白,他手扶着座椅椅背,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叶迦面前,已经让他后背渗出冷汗。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叶迦的嘴唇里吐出四个字:“别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