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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我想叶紫了,胀疼的脸颊火辣的眼让我最先感觉到的竟然是这个。大概是因为离开叶紫后我再没有遇到过这么惨烈的事情,从前她常说我是事故多发人,扬言可以在学校各个角落立碑纪念“汪然遇难处”。可是不论是发烧感冒还是扭腰崴脚,她近乎专业的照顾都令我无比安心,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让我陷入一片混乱。

      “别睁眼,等我把你的眼镜拿下来!”我试图去碰触脸颊的手被粗暴地拉开,并狠狠按在一个人的腿上。有人在旁边说:“你的镜片碎了,要是拿不好会碴到你的眼睛,你别动,忍着点行吗?”紧接着他似乎又直起身在我头顶上喊,“谁去通知一下医务室?另外三号场地比赛暂停,其他的继续,别在这围着了!”
      这些话果然有些力度,忙乱的气氛退去了很多,远处怦怦有规律的运球声又重新响起来。只是人们的议论丝毫没有减少。我的眼睛受到疼痛的刺激,又长时间被迫紧闭,不觉流出泪水,沾染上被撞到的位置,又是痒又是疼。我管不住自己,想要伸手蹭蹭。
      “都跟你说别乱动了!你自己看得见吗?看不见就把手放下!”这人完全没有对待伤患的同情心,态度还这么臭。
      “我的脸我不动让你动?你是医务室的吗?不是就把你的手也放下!”我已经够倒霉了,急需发泄一下。
      那人明显往下咽了口闷气,把一块像是手帕的东西垫到镜框底下,脸颊顿时舒服了很多。我感觉他的手隔着手帕托着镜片把眼镜从我脸上拔下,又把缠在镜腿上的头发丝慢慢拨开,所有动作都很轻缓,我愣在那里,竟也就由着摆布了。
      “好了,现在找人陪你去医务室吧,伶牙俐齿的,脑袋看来是没震荡。”恶嘴再次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噗……”吴凡颇具特色地喷笑声冲进我的耳朵。我站起来,也不要人扶就半睁着三百度散光的左眼勉强往前走,完全朦胧一片的视线有点可怕,但是我一想到身后杂乱的注视,便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
      “汪然!”胳膊猛地被人一拉,是孔影扶住了我。
      我晃了一下胳膊摇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去,你看你的比赛。”
      “你去什么去啊,你这个德性呆会还不掉沟里?”孔影作出一幅吵嘴的架势,手箍着我的胳膊箍地跟铁钳一样。
      我想回嘴,可是脑袋突然懵起来,说不出话。身后那个烦人的声音又来招欠了:“前方平坦得很,哪里来的沟,你就放手让她自己走,五分钟后她一定可以笔直地走进男洗手间。”
      我停在那里,脚下似乎懒得动弹,耳边轰轰作响,掺合着他的声音乱糟糟地飘来飘去。我很讨厌他,讨厌的胃里都觉得恶心了,翻搅着让我不敢开口也不敢移动。
      “汪然,你这个造型就别惦着斗嘴了。我扶你走吧。”孔影往一边拖着我,我脑子里一晃,搅动的胃里顿时有东西涌上喉咙,“哇”的一下子吐出来。孔影紧跟着尖叫了一声。
      “汪然!”
      “汪然……”
      我的名字在极短的瞬间被很多人呼唤着,而我也在这些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半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被谁托起,一直跑进满是来苏水味道的地方……

      “没关系,轻微脑震荡,这几天少用脑子想,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以后一定小心点,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你看你脸都肿好几天了,幸亏没有擦伤,小姑娘脸上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烫了大菊花头的女大夫从我醒来以后就没断了同样的话。
      “这也不是我小心就行的事儿啊。”我讪笑着,究竟是怎么从校医务室被转移到校外医院来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听见孔影很不厚道地控诉我那天的症状活像个重度脑患,没想到只是轻微,害她白白损失了好多眼泪。
      我靠在枕头上,打了个呵欠:“真对不起你的鳄鱼眼泪啊,下回跟打球的商量一下,敲重点儿,最好弄个植物人什么的。”
      孔影使劲拿眼翻我:“那您老是不是受累先减减肥?做到身轻如燕再死过去,省得别人抱抱扛扛的太费力。”
      “啊?”我没听懂,她坏笑着,手里还在抄笔记。那是给我抄的英语笔记,这一场事故最该死的后果就是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宿舍唯一一个没能离开“伦敦音”老太的幸运儿。
      “我给你讲,我们英语课可好玩了,隔壁小班有个足球小将,说话瓮声瓮气的,我每次听他读课文都觉得他会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而且明显受‘伦敦音’迫害严重,我觉得他真应该跟你换换,白占着位置。”孔影在旁边不停地说着。我看着天花板,懊恼极了,完全没有心情听这些她所谓有趣的事情,只是担心她那龙飞凤舞的笔记我到底能不能看懂。

      “305是吧?”随着楼道里一声短问,门“砰”地被推开了。一对大眼镜折射着诡异的光探进来,看见我以后才咧开嘴走进来。
      “没事了吧?什么时候能出去?”吴凡手里拎着一个袋子,“这个是那个扔球的男生给你的,人家觉得不好意思。”
      孔影没抬头,嘴里笑着接茬:“这人还真实在,让我不禁要揣测他是不是故意把篮球当绣球抛了。”
      吴凡似乎很不识逗,皱着眉头斜眼看看她:“挺好的事情到你们这些女生嘴里就变味儿了。”接着又转向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我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看他,很认真地问:“你是谁?”
      孔影听了抬起头看我,我盯了她一眼,她马上忍着笑又低下去。吴凡拿手指着我,半张着嘴像石头一样定在那里,好一会才去拨拉孔影:“这…她刚才问我啥?”
      “别害怕,你多跟她说说话,也许她能想起来。”孔影真该去上表演专业,凝重凄惨的表情说来就来。
      吴凡脸色立马变了,搬个凳子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手里还比划着:“那个,不是,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么?那个,我姓吴,我叫吴凡。那个……我是你的部长,学生会的你知道吗?那个……”在他背后,我已经看到孔影剧烈抖动的双肩了。
      我继续用懵懂的神情对着他。吴凡话没说几句,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冲着孔影喊:“不行,她这样子你也坐得住?这怎么跟她家里说?我得去问问大夫。”说着他跳起来急步走到门,拉开门以后“嗷”地大吼一声,震得我差点没从床上掉下来。

      “嘘,医院里禁止喧哗。”靠在门框子上的人适时制止了吴凡的嚎叫。萧赫?我一见他就闷气,被撞前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他的脸。
      “我琢磨着你就得来。”孔影对老乡果然热情得很,主动搬了凳子给萧赫。他走进屋,把一个眼镜盒递给吴凡说:“你把她的这个落在广播室了。”
      吴凡没有理睬那东西,继续着刚才的抓狂说:“汪然脑子出问题了,我得去问问。”
      萧赫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出什么问题了?”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萧赫一愣,接着慢悠悠坐到我跟前端详,皮笑肉不笑地:“想不起来了?连我也想不起来了?怎么能够呢!”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眼光没有吴凡那么容易回视,赶紧垂下眼重复刚才的那一套:“你是谁啊。”
      “真想不起来了?完了完了,老乡,你说我那衣服找谁赔去?我这不是冤大头么?”他扭着脸,表情异常沮丧。还没等孔影反应过来,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算了,同校一场也不容易,舍己救人也不能计较那么多了。对了,你的证件什么的都在我这呢。学生证还给你,饭卡我留下了啊,里面区区五十块钱当然也还不了我的衣服,不过你都这样了,意思意思就算了,别太客气。”
      我差点没再度厥过去,脱口而出:“你胡扯!我那明明是三百块的新饭卡!”
      “扑哧…哈哈哈!”孔影毫不淑女地狂笑不止。萧赫抱胸往后一靠,冲着吴凡撇嘴:“看见了吧?记不得人光记得钱,真是现实性失忆。”
      孔影拍拍手对我说:“还是没人能懵得了萧赫,别看他长得比猪还笨,其实他比猴儿都精。”
      “谢谢啊,我就当你在夸我。”萧赫指指桌上的盒饭,“我看在某男人的面子上特别给你带来的盒饭,看来你不需要是吧?”
      孔影吐吐舌头,一把拎起袋子跑到一旁吃起来。我想起刚才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笑。萧赫站起来把他兜里的东西掏给我,又拽了拽郁闷的吴凡后对我说:“东西还给你了,你们的比赛明天就结束,我们把记录员都撤出场地五米,没有再出现事故了,坚决保证了你的唯一性。”说完,他和吴凡一起走了,楼道里还隐约传来他们交谈的声音。
      孔影推推呆在那里的我,手里还端着盒饭:“喂!琢磨什么呢?你这回还多亏我老乡了,要不是他人高马大谁也扛不动你这么个肉比骨头多的主儿。喂!汪然,你想什么呢?”
      我想摔东西,很强烈。

      可恶的脸一直肿了一个星期才恢复人类的基本容貌,整天抄笔记的日子让我积压了一肚子的郁闷无处宣泄,终于咬着牙买了一张电话磁卡跑去公用电话那里排队了。
      “叶紫,我想你了。”大概是没见我这么正经过,叶紫在那边足足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后面排队的人们的白眼扫射下跟她讨论着北京与上海的距离。放下电话以后,我做了一个震住了自己的决定——翘课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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