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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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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阮哭够了,慢慢平复下来。
她翻身起来,咬着手电筒,跟猫一样摸出个笔记本又缩回被子里。
没有暖气的夜里变得有点冷,窗户上蒙了一层雾,再等半个月遍地都会打霜。曾阮搓手取暖,在本子上列举了十一条老教授对自己的好,然后把后边背锅的遭遇拿来一条条地做抵消。
截止今天晚上这一次,十一条刚刚做了个两清。
她盯着笔记本看了会,摔掉睫毛上的泪水,冷冷地想,她已经还清了,下次再有人拿这个说事,她可不当受气包。
人啊,真的不能太善良。
曾阮感叹了声,也意识到一个道理,善良会给人当枪使,那种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念头在脑海里越发的坚定。
偏生李慕白侧头看她的样子又浮现出来。
曾阮沉默了很久,在本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写,吃一堑长一智。
刚写满两页,听见了细细的脚步声。
耳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她从被窝里探头,谁?
帐篷布透过一闪而过的电筒光,很快又恢复了黑暗,曾阮立刻把手电关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真的有脚步声。
她飞快套上衣服,把笔记本往枕头下边一压,猫着腰溜了出去。
地宫上空的风特别烈,帐篷什么都统一搭建在山坡上头。
暗淡的一串路灯从帐篷一直搭到地宫门口,人走的道路上却没有看见身影。
曾阮紧了紧衣领,往简易厕所方向探头。
里边也没有人。
她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回想起之前那电筒光射过来的方向。
好像是地宫那边来的,而不是厕所。曾阮转头离开灯光处,走了一条绕远的路往地宫那边去。
守夜人在低头看手机,带着耳机目不转睛。地宫的口子黑洞洞的,晚上没人进去,自然不会开灯。
曾阮顿了顿,小脸阴测测地凑到那人背后:“哟,在看什么片啊?”
手机被吓得扔出去,值班守夜的小伙子一脸惊悚:“人吓人吓死人啊姑娘!”
曾阮吸鼻子:“喂,我问你个事儿。”
男人起身,心疼地捡起电话看了眼,好在没摔坏什么,才有心情跟她聊天。
“啥?”
“刚才有人进去吗?”
那人满脸茫然:“大晚上进去干嘛?”
“你有没有看见人啊?”
“没有。”
曾阮很怀疑:“你看了多久的手机视频了?”
男人不服气:“我守在这,有没有人进去肯定会知道。眼睛盯着电视,心却没放松警惕!”
“可我在你背后站了那么久,你都没反应,还戴耳机。”
“我说没人就没人,要不你自己进去看看?”
曾阮小脚一跨就想往里走,而后歪着脑袋盯着洞口出神。
“你去不去啊?”
催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收回拐杖:“算了,又不是我家的东西,我上个锤子的心。”
男人的脸抖了抖。
曾阮打了个哈欠,抬手拍那人的肩膀:“守夜要专心啊,国宝丢了日子可不好过,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
等她杵着拐杖走了,隔了好一会有人从洞里钻出来。
守夜的男人丢了电话,“妈的,都这样了还不上钩。”
“别心急。”
出来的人淡淡地抖了下烟灰,目光扫过前边,而后一眯。
“你的证件呢?”
恩?
守夜的家伙低头,然后摸遍浑身的口袋,尴尬:“可能……可能没带身上吧?”
“放屁!”
宋继江用力戳他胸口:“我刚来的时候,它还挂在你这里。”
“不可能!”
男人想起之前,曾阮阴测测贴他身后打招呼的样子,以及最后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嘱咐他守夜要专心。
什么时候,是她打招呼的时候,还是她拍他的时候?!
“你今晚就给我离开这里。”
“我……”那人忙站起来:“她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小心为上,反正你今晚就得走,然后想办法联系郭三,湿婆快点脱手,千万别留!”
“那这里的机关——”
“我来想办法。”
曾阮蹲在小沙丘上等,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远远地看见一辆车从停车场悄然离开。
她弯起眼睛,手指尖吊着的证件在风中左摇右摆。
而后一甩手,将带着头像的卡片捏入掌心。
天还没亮,李慕白的帐篷就开始往里灌冷风。孙一翔翻了个身,有往他身上滚的趋势,口中含糊,“冷,怎么有寒风在吹我屁股。”
李慕白起身,就看见一个小身影霸气地把什么东西往床边一拍。
曾阮眼眸如星:“我找到个不安分的小兔崽子。”
“季良峰?”
李慕白看着眼熟:“他怎么了?”
“他跑了。”
孙一翔的瞌睡瞬间惊醒:“跑,谁跑了?”
李慕白沉思片刻:“你确定?”
“不信咱去停车场数车,绝对少了一辆!”
“他为什么跑?”
曾阮冷哼:“做贼心虚呗。”
李慕白把证件交给孙一翔:“看下这人什么路子。”
“给我点时间啊。”
曾阮交了东西就打了个喷嚏,李慕白看着她胡乱穿的衣服,皱眉:“你的毛衣呢?”
她只顾套了个外套和裤子,外套地下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曾阮啊了一声:“没来得及。”
“你过来。”
她已经走到门口:“我不。”
李慕白不由分说把她拎到了小里屋里。
外边的孙一翔刚想竖起耳朵,就被人的眼神逼退。
“待会出来没个结果,停车场里可以再少一辆车。”
孙一翔夹着尾巴委屈巴巴地翻册子去了。
领导层就是好,李慕白和孙一翔独享一个两室一厅的帐篷。这间空着的小屋成了最佳的询问场地。
等电筒光一开,黑暗中的曾阮闭了下眼睛。李慕白把光拿远了一点,丢她一件外套。
“套上。”
曾阮直接就套上了,压根不再委屈自己。
李慕白只穿着一件薄T恤,在寒夜里凝视着她。
“你晚上去地宫了?”
“只去了门口。”
“怎么发现那人有问题的?”
“他用大手电射我帐篷。”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
曾阮冷笑一声:“光来的方向就是他在的位置,何况我走过去差不多花了9分半的时间,他盯得出神的视频也只播放到九分半的地方。”
李慕白笑了下:“还挺警惕的。”
曾阮感受衣服的温暖,勾起嘴角笑得灿烂:“不警惕点我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慕白嘴角的笑慢慢散去。
他想勾开她脸颊上的乱发,却被她仰头拉开了距离。
下意识的举动代表心底下意识的抗拒,李慕白再度仔细看曾阮的眼。
曾阮也不客气让他看。
这种疏离的感觉让他憋得特别窝火,李慕白刷地拉上了里边到外边的那道帘。
“你想做什么?”
曾阮后退两步,抡起拐杖自卫:“我警告你啊,我有功夫的!”
“就凭你那点花拳绣腿?”
李慕白很烦躁,抓了把头发:“曾阮,我以为我们之间可以好好说话。”
“咦,难不成刚才是狗在汪汪?”
“曾阮!”
李慕白喊了一声,接下来却是长时间的沉默。
曾阮吸了吸鼻子,“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这人有问题。他身边应该还有同党,我听见脚步声了的,也远远看见他和人说话,但是谁我没看清。”
李慕白慢慢吐出一口气。
说正事,那就谈正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曾阮摊手:“想整我啊。”
“放着地底下的国家宝藏不拿,费劲功夫针对你?”李慕白抱着胳膊:“私人恩怨?”
“我又没得罪过谁。”
“不,你有。”
李慕白一字一句:“郭三。你那一次被他绑走,又惹得警察抄了他的窝子。郭三的上线和下线都恨你恨得要死,最恨你的,肯定是他。”
曾阮抖了抖,“他还没被抓?”
“跑了。”
李慕白看着地面:“这些天我知道你很烦我,不让你出去,不让你走哪怕一公里远的地方。你问我理由,这就是理由。”
曾阮抿了抿嘴唇,站了会转身:“谢谢啊。”
李慕白在她身后无奈又自嘲地笑了。
“曾阮。”
曾阮停下脚步,手搁在拉链上。
“算了,没良心的小东西。”李慕白从身后越过她,自己拉开拉链,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会,低头看着身上厚实的衣服。
曾阮甩了甩衣袖,嘟囔:“我才不心虚,我一点也不心虚。我就是没良心,良心又不能当饭吃。”
第二天,当她叼着馒头偷看钟灵采样本,又有一个人跑过来说她。
“曾小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曾阮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
孙一翔酸溜溜的:“老白的外套暖不暖?”
“暖啊。”
“他给你了自己吹了冷风,病了。”
曾阮拿下半个馒头,顿了顿:“是他自己给我的,再说,我又没让他去吹冷风。”
孙一翔气得指她鼻子,指了好一阵子。
“好,好,对最关心你的人就这态度,小心以后脑门泛绿光!”
孙一翔气呼呼地走了,曾阮在原地坐了很久。
剥离样本的钟灵抬眼:“小姑娘,馒头在左边,你拿到我的土团子了。”
曾阮这才发现快到嘴边的东西是一团花花的文化土。
“关心就去呗。”
“我不关心。”她低头。
“为什么?”
曾阮吸了下鼻子:“不为什么。”
钟灵了然一笑:“小姑娘,你知道我们每天的工作量有多大吗?”
是挺大的,这么少的人,数以千记的藏品,数万的残片。
“我每天下班,累的都只有一个念头,洗洗睡吧。顾教授也是,回去倒头就休息了。”
“但我听说,小李每天回去,还要给你辅导作业,一辅导就是四五个小时。”
“我们都把你上北大的话当笑话,这笑话都传到我们队里,但你有没有发现,只有李慕白是认真听进去了的,也在全心全意地帮你。所以小姑娘,别辜负了一个对你好的人。”
曾阮抿嘴,最后低头小小声:“我怕。”
“怕什么?”
“我怕再失望。”
钟灵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了手套。
“你或许在别处有过不美好的经历,但你凭什么笃定他会让你失望呢?”
“你有跟他好好沟通过吗”
曾阮摇头。
“你有听过他的想法吗?”
曾阮还是摇头。
“用自己的心思给别人判罪,这样合适吗?万一李慕白认定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人,你甘心吗?”
曾阮猛地抬头。
钟灵笑了下:“曾阮,行业内没有不透风的墙。”
“感冒啊。”然后她感叹了一句,“高原上感冒得注意了,一不小心成肺水肿,可是要人命的。”
要人命的——
要人命——
人命——
最后几句话跟晴天霹雳一样打在她头顶。
曾阮丢了馒头:“我——”
“去吧。”钟灵笑容温暖中透着鼓励:“没有什么事情,是沟通不能解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嘻,趁着BOSS没回来,码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