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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栖真接过,随手翻至一页,递给他看:“这里。”
      又乘对方览书当儿,取了一边轻竹竿,在沙坑内几笔勾勒出个清晰的山脉地形,“爹年轻时,曾出任该路经略安抚使,闲来四处探访,也曾去过骨碌山。据书中记载,这山脉南侧确有大片荒林。可内里也提到,距林口五里处有沉积沼泽,泽面遍布动物尸首,森森白骨,煞是怵目。且这块泽地铺陈范围宽广,四周无路可绕,是以他当时行至此处,便即回头……。”
      赵恒听了心惊,对照书上所言,果见分毫不差。将信将疑下,一时无话可言,只得静坐一边。
      此时门外风声呼卷,传入室内,无形中更添一道心头凛冽。
      片刻后,他终是一叹,露出几分无奈:“到底要亲自去过的人才清楚,可恨这般重要之事,那任州知府居然不报!”
      你只道任其职就该知其事,却不知这些官儿据于高堂,皆是翻天眼,明着朝上,瞎着向下。栖真别过脸,唇角折出冷讽一笑,浑然不觉自己这暗里调调,与某人竟越来越像。却也不忍见皇帝失望,开口安慰道:“家父记载此段,已二十年前事,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或许此处今非昔比也未可知。现下离三月封禅尚有段时日,皇上,您不妨派人前去实地探查一番,再行定夺也为时未完。”
      “确该如此,这事是我疏忽了。”赵恒虽难免沮丧,但也知道此刻发现问题,总比大队军马彼时临崖勒马得好。
      想了片刻,栖真再次提杆,在砂坑内山脉北边又添上两道新线,“山不转水转,南边走不成,或许我们可以从北面走,爹在书中写到,他第二次去时,沿着山脉北侧而行,最终穿过骨碌山,抵达鹰山西南的芙蓉镇。照此看来,这北侧,应是有路可通的。”
      “可据我所知,这山脉北侧多岭地,想来即使有路可通,只怕也需翻山越岭,劳顿不堪。”赵恒考虑了会儿,却是摇头。
      天时地理人和,任何一项出了差池,皆是兵家大忌,此时南北竞相遇阻,两人看着那沙土地形,都不免陷入沉思。
      房内,炭盆中的火逐渐灭下去,火星跳跃数下,最终隐没在黑漆的灰烬里。
      赵恒起身拨了拨火钳子,想重新将火燃起:“今日你告知的事,已出我意料之外。此项关系重大,确非一时三刻便能定下,究竟如何取舍,等你伤好回朝后再议吧。”
      栖真点头。
      “这发兵之事,除你我外,只有枢密使吴大人和殿前都指挥使尚将军知晓。望你保守秘密,事成前,万不可泄露出去。”赵恒口头虽叮嘱,可当炭火重燃时,火光若明若昧,红闪闪地印着他的侧脸,他面上尽是一派放心之相。
      栖真点头:“得皇上信任告知此事,臣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泄漏半分。”
      这事,虽说是为瞒过敌军耳目,可泰山封禅之际,朝廷大动兵马,以讨伐为名,流血殒命之事在所难免,传出去,落个“诬民渎天”的口实在民间,史书一笔,赵姓皇室又要担上多少干系。这内中分量,栖真一清二楚,可有一桩,他却真地不明白:“……臣愚昧,请教皇上,此事既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却不知您告知微臣,是为了……?”
      闻言,赵恒哑然失笑,心里暗骂一句:枉你玲珑心肝剔透般的人,怎么偏对这个笨至如斯!面上一顿,倒也不讳言:“哦……起初这事非你权辖,所以忍着没讲,岂料你咄咄逼人,非黑白分明不可。我倒想,再紧要的事也只得说了。否则,还不知你背后怎么腹诽我哩。”几句话出来,他倒是不见半分皇帝架子,反像好友间揄揶,全然玩笑口吻。

      原来这番告知,非为正事,乃是私情。栖真听了耳根一热,倒也有些受宠若惊。又觉得皇帝这话,虽寥寥几语,可正中点子,似了解他贺兰栖真已入骨一般,又让他隐隐觉得不妥,忙开口道:“是栖真莽撞,逾越了。能得皇上这般信任,臣岂敢有所腹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臣自然也是全心信任皇上的。”
      凑着火盘暖了暖手,赵恒撇了他一眼:“我坐拥天下万物,你偏吝啬地只要这一样。有时,我真希望你能贪心点。”。
      听其弦外之音,栖真自不会不懂,却也只能懂装不懂,讪讪地跟着笑,四两拨千斤道:“臣怎么不贪心?即使这一样,那么多朝臣,又岂是人人能拥有的?”

      谈完正事,两人相坐片刻,闲言几句。心头舒畅了,时间总是飞快,赵恒见外边大雪稍停,即使恋栈,也不能断了分寸,“误会既已解清,心中也少个挂碍。我不能出宫太久,先走了,你有伤在身,好生养着吧。”赵恒拍了拍栖真肩头,站起身。
      “皇上,您一个人出的宫?”栖真没见有人跟,只当在门外候着,可总有些不放心,询问一句。
      “人多行事不便,也怕你那厉害的管家认出来。”取过边上披风,赵恒漫不经心道。
      “谁?”栖真一时没听明白。
      “适才引我进来的那个。”
      心中一默,栖真笑道:“维舟?他是我结拜大哥,并非府中管家。”
      结拜大哥?赵恒心里玩味,不再说什么。适才披风沾了雪花,此刻炭火一化,湿漉漉的,还没全干,他不以为意,系紧带子,对栖真道:“你好好养伤,我等你回朝。可别让我等太久了。”说完,再好生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冒雪前来,踏雪而归,酽紫袍脚一闪,消失于书房门边,栖真静坐,望着门口出神。片刻后才将视线转回,拿起身边地图,心无旁骛从头至尾再想一遍,不免为战事又担上些许忧虑。
      此时门外有人进来,抬头看去,却是铁枪和小六。栖真眼一转,待见到小六怀里捧着的大堆卷轴时,不由暗暗□□一声,轻蹙起了眉。
      “看你眉头紧锁,可是适才有作难之事?”
      随手将地图夹进书里,放回茶几,栖真淡淡道:“越王少年心重,下月初要在府里办个诗会,派人来问我伤好了没,叫着去呢。”
      “原来如此……这边无事,那边却有呢。”铁枪嘴往小六一弩,自行倒了杯热茶,笃幽幽坐下看好戏。
      小六捧着卷轴上来,笑得一脸诡异,“爷,这些都是适才城东张媒户那儿送来的,老夫人说了……。”
      栖真挥了挥手打断他,脸上现出一丝不耐:“得了,堆老地方吧。”
      小六侃道:“爷,这都第三回了,您若真不要,就和老夫人说个明白,否则真浪费了那么多美人。”
      “少贫嘴,要能说通,我还头痛什么?”紧了紧身上亵裘,栖真索性两眼一闭,双耳不闻。
      书架横格里早堆了许多相似的画卷,上面积了一层薄灰,竟是从未打开过,这次又添新的,塞进去还真要费点力。小六边塞边嘟囔:“有美女不看,有媳妇不娶,难怪老夫人要被爷气得病倒……。”
      待干完,回头见自家主子躺在塌上,早已假寐不理。只铁枪在边上喝着茶,双目中漾着浅浅笑意,正凝视榻上之人,便冲着他道:“刘大哥,爷最听你的,你好歹也说句话!”
      铁枪放下杯子,悠悠道:“你这爷啊,是石头脾性,看上眼的,十匹马都拉不回,可看不上眼……那是一百匹都拉不走!”
      小六跺脚:“看不看上,也总要看过才知道啊!”
      “好了好了,下去吧,让我清静些。”这番对话听在耳里,正主儿哭笑不得,索性睁眼赶人。
      知主子生气是假,不耐是真,小六倒也见好就受,笑嘻嘻地走了。
      看铁枪在一边笑得别有意味,栖真一按额角,叹口气,“娘的意思我不是不知,总说我身为长子不先定下,兼济这个做弟弟的也只好闷着。可这种事,也并非招之即来的啊。”
      “哦,听你的意思,是想来什么?”铁枪笑问,走上前在暖塌边坐了,伸出两指按在他额角,轻揉起来。
      “算了,没心情说这个。”恰到好处的揉捏下,脑里顿畅,四肢都入了舒坦。栖真索性放松身体,靠回暖塌,片刻后渐渐泛起困来。
      见他睫毛微盖,鼻息渐缓,铁枪不由放松手劲。静了会儿,忽然闲闲问道:“对了,适才那位三爷,颇是面疏,好似以前从未来过,他……是越王府的人?”
      栖真闭眼嗯了一声,“怎么?”
      “没什么,不过觉得这王府出来的,即使仆从,气质也与众不同。”
      “有何不同?”
      铁枪想了想道:“若越王连这般人物都能收至麾下,那他本身,想来也不简单,据我所知,越王元杰,今年不过十七吧。”
      栖真内里闷笑,耳边复响起适才皇帝之言,心想,这两人倒是不约而同啊,不过厅堂中一面之缘,怎就如此注意对方呢?
      这般想着,也没听清铁枪接下去说了什么,待回神,只听他正问道:“对了……我出去之前看你好似有话要问?”
      睁开眼,栖真一脸糊涂:“什么?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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