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路上可能有bug》九色浮零

8、魔化边缘

　　“喂，替死鬼！你觉得你的死很有意义？！”趁浮颜到路边打电话叫车的间隙，魔突然冲周小雪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救了一个永远死不了的人！你死的根本毫无意义，就算没有你，她也死不了！哈哈哈……”

　　听到他的话，周小雪惨白的小脸更加苍白。

　　“闭嘴。”浮颜一脚踩到魔的脸上，用力把他的脸踩到变形，才止住他渗人的笑声。

　　人也好，鬼也好，妖也好，偏执成狂，便化为魔。魔的灵魂是不完整的，那象征着善良、正直与理智的一面，已经完全被执念和恶意取代。他们只有偏执的恶，没有善。在这样偏执的灵魂下，他们一般拥有超过人和妖的力量，往往能感觉到人和妖心里黑暗的一面，并诱其成魔。

　　对一生平淡顺畅的周小雪而言，她放不下的，恐怕就是她的死吧。

　　“他说的，是真的吗？”周小雪的脸上已满是纠结和痛苦的神色。

　　“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死不了。”浮颜不打算隐瞒，也不打算辩解。“不管你救不救我，我都不会死。”

　　四周很静，那魔诡异骇人的笑声却一直回荡在周小雪的脑海里，让她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她的死，幻想她死后的日子。她死了，她的父母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的死讯，正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吧。二十多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就这么走了。
　　她怎么忍心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另一个人的命，她的死，是有价值的，她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吗？
　　当她听到浮颜承认自己死不了的那一刻，她真的不后悔吗？

　　她其实，完全不需要舍己救人。
　　完全不需要……

　　起风了，黑色的风，裹着面容一点点狰狞的周小雪。

　　******

　　当负责这一片区域的鬼引师猪猪开着超豪华跑车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幅有点诡异的画面。

　　连环车祸现场，三辆车撞在一起，两辆大卡车的司机死状惨烈，被夹在中间的汽车则已经被压成了不规则块状，倘若车里有人的话，恐怕也早成了“块状”的填充物。

　　浮颜脚踩被锁链缠绕的魔，抱着胳膊，眉头微皱，静静看着悬在半空的一个女鬼。那女鬼周遭隐隐现出一团黑气，正处于魔化的边缘。

　　“三姑奶奶，您不怕这女鬼成魔吗？”新生的魔往往怨念极深，力量极强。猪猪自认为不是新魔的对手，不禁有几分不安。他疑惑，三姑奶奶大半夜把他叫来，该不会就为了陪她看从鬼到魔的转化过程吧。

　　有可能，很有可能，他家三姑奶奶一向恶趣味。想到这，猪猪裹紧身上的毛领大衣，愈发觉得今夜有点冷。

　　“车借我，你把这只魔带回冥界，问清楚‘君上’是什么东西，顺便让你同伴搞定警察和媒体。”

　　顺便？猪猪右眼皮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做了什么孽啊，为何偏要在他的地界出事。押送魔回冥界倒不是什么难事，可遇上现世的警察和媒体，麻烦可就大了去了。他瞧了眼路边完好无损的监控，不禁在心底埋怨浮颜为何不先把监控毁了。唉，没办法，当他家三姑奶奶选择高调的时候，一向不计后果不管不顾。

　　猪猪指了指周小雪：“那她呢？您要一个人对付她吗？”

　　“放心，她不会成魔。”浮颜瞥到猪猪穿的大衣，随口说道：“郁垒他最近不是热爱动物么，怎么，同意你穿貂？”

　　“我哪敢啊，这是人造的，环保，环保。”人如其名，猪猪白白胖胖，大腹便便，一张肉嘟嘟的脸跟霸气沾不上一点边。为了提升气势，威吓不听话的小鬼，他很努力地在其他方面弥补。比如一年四季穿貂，豪华跑车一年一换等等。

　　猪猪不敢干涉浮颜的决定，便留下车钥匙，带灵魂几近消散的魔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小雪身上的魔气不减反增，眼看就要完全转化为魔。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周小雪睁着猩红的眼睛，突然向浮颜发动攻击。“为什么你不会死？为什么我要救你？你死不了，可我会死，我死了，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怎么办？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到底为什么要救你？”

　　言语毒辣，招式狠厉，周小雪像换了一个人。

　　“是啊，你为什么要救我。”浮颜一边闪躲，一边反问 。“小雪，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救我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周小雪的进攻没有规律，像饿极了的野兽看到猎物，不管不顾，动作生猛。浮颜的眼睛恢复了正常颜色，她没有使用魂瞳的力量，任由周小雪靠近自己，任由指尖和牙齿贴近自己的心脏和喉咙，再灵巧又惊险地躲开。

　　“小雪，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小雪的指尖停在离浮颜心脏只有一厘米的地方，不动了。她脑海中一遍遍闪过车祸发生前后的画面，一遍遍问自己，如果知道自己会死，她还会那样奋不顾身吗？如果知道被救的那人其实压根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她还会觉得自己死的有意义吗？

　　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才是有意义的呢？
　　周小雪没想明白，也不想继续想了。她死了，这是事实；知道浮颜不会死，知道浮颜一个人也能躲过那次袭击后，她确实有遗憾和后悔。可是，她不怪浮颜，她觉得自己也不该怪浮颜。

　　那她的死亡到底有没有意义呢？无论别人怎么想，周小雪很高兴自己在那一刻做出了救人的决断。

　　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周小雪身上的魔气也跟着一点点消失。她收回手，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没伤着你吧？”

　　“没有。”浮颜转身招呼她上车，仿佛之前的变故从未发生过。“走吧，耽误了不少时间，这次需要开的更快。”

　　“那你问的问题……”

　　“你想回答吗？”

　　“我回答不出来，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想了什么。发生的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思考……”

　　“那就不用想了。”浮颜抬头望向天空，眼中一片宁静。秋末时节，明月当空，竟意外地飘起了雪花。今晚反常的气候，同样很难解释。“我活了很久，想找寻一个答案，可世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对错和统一的标准答案，上车吧，我不想让你有更多遗憾。”

　　“嗯，好。”周小雪似懂非懂。“还有，谢谢你。”

　　“不用谢，你救了我，这是事实。”

　　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周小雪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雪花，奇怪，车速明明很快，她却能感觉到外面的雪花静止般清晰可见。秋天怎么会有雪呢？是来为她送行的吗？真好，她生在一个雪夜，临走时有雪相送，也算有始有终。

　　雪很快就停了，来的快，去的快，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之前出现的雪是浮颜同周小雪的幻觉。不知过了多久，跑车最终停在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立医院前。浓浓夜色之下，绿色原野间矗立的L型连体建筑高高耸立，威严肃穆。

　　“这是佑矅医院？全国第三大的私立医院？”周小雪曾在电视上看过这家医院的宣传广告。“你和陆老板不是说所有医院里都没查到L先生的有关信息吗？”

　　“如果他不是人的话，确实查不到。”

　　佑矅，有妖。这不是一家普通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