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路上可能有bug》九色浮零

2、没有灵魂的活人

　　“我叫浮颜，浮云朝露的浮，红颜薄命的颜。”

　　浮颜紧盯着陆零奕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并没有任何反应。

　　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一般有两种可能：一，他确实没听说过“浮颜”这个名字；二，他刻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说明他刚“成形”不久，“小孩子”不懂事，阅历不高；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不好对付了。

　　“你来我店里，到底想干什么。”陆零奕又问。

　　“小泽说他们学校有个怪人，让我过来看看，我闲着没事，就答应了。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怪。”

　　浮颜手撑到吧台上，稍一用力，灵巧地坐上吧台，紧接着一个旋转，利落地落到了吧台里面。

　　“三天连口水都不给我喝，你这个老板，一点也不懂待客之道。”浮颜边说边自己拿了后面架子上的奶茶粉和杯子，为自己冲了一杯草莓味的热奶茶。

　　“刚才那只小狐狸领朋友来修电脑，你为什么没有趁机讹一笔？”等奶茶凉下来的功夫，浮颜说：“别的修理商说她的电脑硬盘坏了，需要花三五百重新换一个，你其实也可以敲一笔。如果觉得良心过不去，你可以告诉她，小问题，一百解决。我想她会觉得省了两百块钱，同样对你感激涕零。”

　　“有一个地方短路，修一修就好，不需要钱。她们买了两杯奶茶，已经足够修理费。”

　　陆零奕的表情，看起来还是臭臭的。而他对浮颜说话的语气，从开始到现在，仿佛一点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不带任何感情。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让浮颜不自觉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傀儡戏。

　　制作精良的人偶是有表情的，但表情单一，不够生动。陆零奕的表情也很单一，但单一的很生动。他生动地诠释了“面无表情”这四个字的意思。

　　人偶嘴巴动的时候，也会发出人声，但那是控制他们的傀儡师发出的声音。声音里流露出的情感，是丰富的，但那是傀儡师的情感。

　　而从陆零奕嘴里说出来的话，虽然是连贯的，通顺的，但不带任何感情。不是故作冷漠，他的声音，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与思想的人发出来的。

　　浮颜想，假如木偶本身能在傀儡师的控制下说话，那它们说话的方式和语调，一定就是陆零奕这样。说的再怎么连贯，再怎么通顺，也不像有真正的感情。

　　可再怎么奇怪，浮颜也无法将眼前的人同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木偶傀儡画等号。
　　很明显，陆零奕是会自己思考、有自己思想的活物，哪怕浮颜看不到他的灵魂。

　　“没有灵魂，果然脑子不灵光，教你发财都不懂。”浮颜说：“人鬼妖魔，不管是生是死，都有灵魂，完整的，或残缺的。你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但连残缺的灵魂都没有。”

　　“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费心。”

　　“唉，你以为你一句不用我费心，我就能不费心了？如果我能‘不费心’，就不会来你店里整整坐三个下午，又累又渴又无聊。”

　　浮颜用塑料吸管慢慢搅拌着奶茶，一边想着如何从陆零奕嘴里套话，一边想着茶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凉。

　　她不急着走，陆零奕也不急着赶她走。浮颜试着抿了一口奶茶，烫的她嘴唇差点破皮。将奶茶放在一旁，浮颜开始有点不耐烦。“这么烫，客人怎么喝的下去？！”

　　陆零奕默默绕过她走到里侧，打开冰箱，从袋子里挖出几块冰块，放进了被她遗弃在一旁的奶茶里，搅了几下，又推到她面前。

　　浮颜有一点意外，想想又不感到意外了：有的人外冷内热，也许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从他不会敲诈顾客这一点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这样一种人。

　　“谢啦。”浮颜嘴角上扬，真心实意地道谢。

　　陆零奕扫了她一眼，像是很不理解她为什么说“谢”。在浮颜感激的微笑中，他不急不缓地吐出了六个字：

　　“早喝完，早离开。”

　　“……”
　　看来，他的心，也不是那么“热”。浮颜一边吐槽自己看走眼，一边长松口气：终于开口赶人了。

　　浮颜很讨厌跟沉得住气的人打交道。因为她的耐性有时很好，有时很差，十分不稳定。而双方对峙，很多时候决胜的关键，就在于谁更有耐心。

　　“你觉得不请自来的人，是你让走，就会乖乖走的么？”这时候的浮颜，笑的就有那么一点狡黠与无赖了。“一杯奶茶打发不了我，想让我离开，你得拿出点有用的东西，或者，我感兴趣的东西。”

　　感兴趣的？沉思片刻，陆零奕回答：“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但我不能给你，你也没办法带走。”

　　他的语气和态度，都不像开玩笑。浮颜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陆零奕啊陆零奕，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放心，我不是变态，你的‘身体’，放你那挺好。”

　　但看陆零奕神态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神色，浮颜反而觉得闹笑话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其实浮颜笑，也是有原因的。陆零奕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五岁，而浮颜虽然看起来不比他大，但浮颜心里明白，他们两个的年龄差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百岁老人和出生没几天的婴儿的差距。

　　浮颜觉得自己这个“老人”如果看上陆零奕的“身体”，那就是比恋/童/癖还要严重的变/态行径了。所以当听到陆零奕严肃地说“对他身体感兴趣”时，浮颜忍不住笑了。

　　陆零奕对浮颜笑的原因不感兴趣，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怎么把人赶走。

　　奶茶店的防盗门突然“咚咚咚”响个不停，打破了店内的尴尬氛围。

　　“三姑奶……三姑！你在里面吗？”
　　有人在外面拍门，听声音，是梦泽。没人的时候，他一直叫浮颜“三姑奶奶”，有人的时候，为了不让外人感到诧异，他便叫浮颜“三姑”或者“小姑”。

　　“陆老板，开门啊！里面有人吗？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浮颜半无奈半宠溺地轻叹了口气：这个小家伙，明明让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他倒好，这边关门还不到半小时，他就来敲门了。

　　“陆老板，山不高路不远，咱们明天再聊。”临走，浮颜又回头叮嘱：“你最好不要乱跑，因为我不喜欢别人放我鸽子。其实你跑也没关系，反正我总能找到你。我啊，别的没有，就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在找人上。”

　　明明说最后一句话时的语气是得意的，但陆零奕却从她脸上，读出了几分怅惘。他不会跑，但他想提醒她，他还没有答应她提出的“约会”，所以他跑了，也不能算“放她鸽子”。

　　陆零奕不想跟她纠缠下去，最后，他也只是打开门，“请”人离开，别的什么都没说。

　　***

　　“三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关门了啊？”梦泽一双眼快速打量着浮颜，满脸焦急。

　　“到点了，他就关门了。”浮颜配合着转了个圈，好让梦泽确信自己没有受伤。

　　“那你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久吗？不久。”俩人边说边往操场那边的观众区走。

　　“哪有，明明很久，我酸辣粉都吃完了。”梦泽不满地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空饭盒。“三姑奶奶，那你在里面干什么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干什么了？”浮颜数着手指回答：“也没什么，发呆，色/诱，套近乎，秀功夫，最后小小威胁一下。就这些，一只手数的过来。

　　“啊？这么复杂？”

　　“复杂吗？不复杂。”在梦泽疑惑的目光中，浮颜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剪刀”的手势。“总结起来可以用两个字形容——装逼。”

　　“装，逼？三姑奶奶，你能不能正经点。”梦泽欲哭无泪。“我就不该让你学上网，成天不学好。”

　　“你小子还有脸说我？”浮颜拍了一下梦泽的后脑，教训说：“我让你守在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暴露你自己。你答应的好好的，可结果呢？”

　　“他关门了，可你还没出来，我怕你出事……”

　　“小泽，如果我在里面出事，你觉得他是你能对付的了的吗？我不会死，可你不同，你去了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我知道，所以我没偷偷溜进去。”梦泽低着头，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在大庭广众下叫门，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不会对我出手的。你看他在这里潜伏了这多年了，他一定害怕被人识破身份，所以他不会当着众人的面……”

　　“小泽，假如他能重伤我，你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你，对他来说是件难事吗？你能躲过一时，躲不了一世。”

　　“三姑奶奶，你说的都是如果，他不是没想害我嘛。”

　　浮颜只是想让这孩子不要因为自己送命，那样毫无意义。但梦泽有时很倔，明知道她说的都对，就是不肯认错。在这一方面，他和他的老祖宗，浮颜的二哥，倒是很像：俩人平时都很好说话，倔起来却认死理，谁劝也不听。

　　“行了，我不说你了。先去给我买碗老麻抄手吧，记得要大碗，特麻。”

　　“嗯。我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再买份酸辣粉，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梦泽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跑下观众席，又扭头冲上面的浮颜招手。“三姑奶奶，你这次可别放我鸽子了啊。”

　　附近的人听到男生喊“姑奶奶”，还以为俩人在打情骂俏。

　　浮颜看着梦泽远去的背影，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莫名心慌起来。是她想多了么？为什么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走过路过的小天使，要不要留下来听九爷讲个故事呢？
浮世客栈空房很多，“收藏”即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