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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到底是积雪厚实,从高台上摔下来也就受了点儿皮肉伤,只不过在雪地里冻得太久,风寒发热是免不了的了。

      殷鹤被谢客容一路上抱回来的时候还暗自窃喜,但很快,身体的异样就彻底消磨掉了这点儿喜悦。
      尤其在见到暗褐色的汤药之后,更是笑不出来了。

      “苦也得喝。”谢客容见着他皱眉头,先一步说道。

      殷鹤没伸手去接药碗,只是望着谢客容,做了半晌的思想斗争,终于张开了嘴。

      谢客容见此叹了口气,却也说不得什么,只得一勺勺耐心的喂给他。
      谢客容本来还担心他不肯喝,糖糕都已经备好了。不料过程却是意外的顺利,一碗汤药见底,小太子竟是一句怨言都没。

      “殿下上午独自一个人跑那儿去做什么?”
      药喝完了,该问的还是得问。今天一上午谢客容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人出个什么意外。然而毕竟是个凡人,担心之余,该有的恼怒还是有的。

      殷鹤低着头抓着被子,没回答。
      至少现在在谢客容心中,殷鹤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殷鹤不求自己的伪装能贯穿整个童年,只求能多装一日是一日,毕竟现在谢客容是人是狗都还没看清。

      “臣和您说了多少次,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而且还是那么偏僻的地方。宫里宫外朝堂上下多少人盯着您您知道吗?这次命大,只是摔破了皮,下次要是被有心之人抓了空子起了歹意怎么办?您能对付的了他们吗?这些您考虑过吗?”

      “这会儿怎么不回答了?平时殿下不是挺能说的吗?”谢客容见着他不回答,语气也有些急了,继续逼问道。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大半晌,殷鹤才垂着脑袋开口轻声道,“太傅,孤头晕。”

      “可还有哪儿不舒服?”谢客容听闻马上忘了前一秒的事情,赶忙扶着小太子躺下,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您先忍一会儿,臣马上去喊太医。”

      殷鹤四周张望了一圈儿,再三确认谢客容离开了之后,头也不晕了。赶忙从怀里摸出来了早些时候聂将军塞给他的那份名单。
      正面的确是各种圈圈点点,侍卫的名字用红圈标记,侍女内宦的用黑圈,左边还有各种小字批注。哪个人,怎么用,信几分,都写得一清二楚。

      殷鹤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名单比一般的纸都要厚,仔细摸,发现中间其实是可以打开的。打开来发现,里面还有一张薄纸,上面有几行小字:

      ‘许多事情口述不清,又恐隔墙有耳,请殿下务必万般注意饮食。林夜访时有赠与谢一药,是为幼年男子用,长期服用,可令其成年之时不/举,但为成年男子用,旁人可察觉其异样。且谢父早年与林相识,互称兄弟,多年来谢家一直受林家恩惠,如今谢能入朝,绝非偶然,殿下一定要万般小心。’

      隔墙有耳,殷鹤心想聂奕当时一口一个殿下,要真有耳早瞒不住了。

      将信上的小字仔细的又读了几遍,殷鹤才顺手便扔进了一旁的炭盆,见着雪白的宣纸一点点烧成灰烬,忽然又想起来了方才谢客容喂的那碗汤药,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不过殷鹤又想起来了此药想见效是得长期服用,抱着侥幸安慰自己吃都吃了,以后注意着些便是。
      再说反正是让太傅喂的,哪怕真是鸩毒,也甘之如饴。

      谢客容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还带着几名太医。见着殷鹤躺在床上,被子还蹬掉了一半儿,呼吸也比方才重了好些,一时间有些后悔,后悔方才凶他。
      明明都难受成这个样儿了,得不到安慰不说,还要平白受到斥责。

      “殿下他怎么样了?”谢客容不懂医术,此刻只能在一旁干坐着,眼巴巴的看着太医皱着眉头,又舒展开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又皱紧了眉头。

      “殿下他如何了?”谢客容见着太医不理他,又开口问道。

      “殿下他——”

      这一次太医理他了,并且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谢大人,知道您担心殿下,可是您要是再问几次,这人没事儿都得被您问出事儿。”

      谢客容知错,只得乖乖的闭了嘴。

      谢客容一安静,太医的效率立马高了不少,三下两下探好了脉象,就着笔墨在纸上匆匆写了几笔,才开口道,“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雪地里冻这么久,估计是得难受些时日了,药方还是以前的那副,要再有什么异常微臣再过来。”

      太医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还有,太子需要静养,请谢大人务必注意。”

      谢客容:“……”

      太医一走,被窝里躺着的小太子才探出半截儿着身子,拽了拽谢客容的衣角,轻声唤道:“太傅。”

      “殿下怎么了?”

      “今日太傅能不能留在东宫?外面雪大,路滑,您来去也不方便。再说孤躺在床上又动不了……”殷鹤伸着脑袋,望向谢客容,眼神里满是请求。

      “殿下,这不合规矩。”谢客容见着他这幅样子也不忍他一个人在东宫,毕竟连个能近身服侍的都没。平时还好,但在病中,难保不会有意外。
      但不合规矩也是真的。

      “太傅刚刚说过,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殷鹤年纪不大,咬文嚼字倒是一套一套的,大有谢客容不同意绝不善罢甘休的趋势。

      最后谢客容还是勉强妥协了,只说留宿之前,还是会先问问陛下的意思。

      今日正午小太子刚病上,傍晚圣上就按捺不住了,也不管手上的政务有多繁忙,总归是得先来看看他这个儿子。
      平日里父子俩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面,这会儿殷鹤病了倒是知道赶上了。

      圣上年过不惑,但从头望去却跟个花甲老人似得。体态圆润,乍一看倒是和蔼。

      只不过这性子,可不像体态这么圆润。

      见了殷鹤不问病情,二话不说劈头盖脸一顿吵。表面上是吵殷鹤贪玩误正事儿,害人担心。但实际上吵的是什么,殷鹤自己心里头清楚地很。

      知子莫若父。
      一开始殷鹤间接性消失的时候,圣上还没当回事儿,贪玩嘛,小孩子天性,再加上殷鹤这幅带着欺骗性的容貌,很难联想的到别的。后来有一次,聂府上的探子来报过,说每隔一段儿时间就能瞧见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跟聂将军一道,有的时候是在府里,有的时候是在茶铺。

      本以为是将军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毕竟二人成双出现时交谈的声音实在是小。后来瞧着又不像,这才留意了起来。

      不过圣上吵归吵,只要殷鹤一口咬死不认,到底是没切实的证据。

      最后殷鹤实在是嫌他吵吵的烦,着实听不进去,便鼓起腮帮子,使劲儿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蜷向了里侧。

      圣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望着眼前的大儿子。
      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勾结朝臣这种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即便是发生了,也多半是对方引诱。太子年幼无知,才会被对方吸引了去。

      “太傅,出来朕跟你说些话。”趁着小太子赌气,圣上才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站着的谢客容。

      哪怕到了傍晚,这雪也没有半点儿要停的意思,反倒是变本加厉的肆虐,长廊上吹来的雪扫不急,已经能浅浅的没过脚踝。

      御前失态乃是大罪,但谢客容出来的时候已经顾不得罪与不罪的,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跪下来的时候融雪浸湿了衣物,刺骨的触感差点儿没让他整个人直接趴地上。

      “你是林儒举荐进来的,林谢两家以前那些交情,和林儒心里那点儿不成气候的小伎俩,朕也清楚的很。京城中这些官宦世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明争暗斗的,朕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毕竟无关乎国体,不伤大雅。”

      谢客容垂着头死死的盯着地面,基本上也猜到他后半句要说什么。

      只不过他和林儒图的不一样。
      林儒贪的是权势,谢客容贪的是名利,或者说更重于后者,大抵是跟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虽然也不是什么清雅脱俗的东西,但总归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圣上到底是圣上,平日里书房里地龙烧的暖,跟个温室花朵儿似得。但真遇上寒风雨雪,声音都不带抖一下的,“但关于殷鹤,朕从来没含糊过。留用你是因为殷鹤难得肯跟你亲近,愿意听你的话,不然你以为就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能够留在东宫之中?”

      “请陛下明示。”明明是滴水成冰的天气,谢客容还是出了一身汗。
      勾结权臣,私藏药物,还有种种。作为一个太傅,随便沾上哪一条都够他滚着出东宫了。如今能留下,的确是仗着小太子的宠信,不过这点儿宠信能维持多久,谢客容也不知道。

      “当断则断。”这四个字抛出去,只要不傻都能会意的了。圣上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半月后是殷鹤的生辰,在这之前,彻底把你的这些关系理清主次。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以后别进东宫的门。”

      谢客容听了只得连连点头。

      圣上很明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未开口,门便从里开出一条缝,回头一看,正是小太子。赤着脚,拖着被子出来了。

      “回去!谁让你出来的?”不等谢客容开口,圣上先一步呵斥道。

      “父皇,能不能让太傅晚上留下啊。”

      僵持了半晌,见着小太子腿冻得都发抖了,依旧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圣上原本还想教训两句,见此赶忙挥了挥手道:“能能能,留几晚上都行,赶紧进去别再冻着了。”

      谢客容:陛下您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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