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不快》九九酒酒

1、一.梦境

　　黄濑做了个梦。

　　梦里，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联系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还记得我吗？”
　　“哦，你是黄濑。”

　　一段对话就让黄濑失去了舌灿莲花的能力。
　　除了静静看着对面人的面孔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人还是肤色黝黑，眉间皱纹似乎深了一点，嘴角依旧向下扯着，有一种在他看来是非好笑的戾气……

　　这个人是不是又结实高大了一点啊？

　　黄濑这样想着，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快来。

　　就像是被时光远远地抛在了五年前，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个人而剧烈地跳过了。

　　感情而已，不至于让自己这样难看吧。
　　——虽然想是这么想着。但他，黄濑凉太，还是在这方面栽了一个小小的跟头。

　　虽然表面上依旧笑嘻嘻地是个乐天派，但确实，内在里有什么东西为那个家伙改变了。

　　他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面人的侧脸，臂膀，长腿。
　　然后不怎么留恋地挥挥手。
　　“我走啦，小青峰。”

　　……

　　他醒了，在自己租来的公寓的小床上，抱着枕头，睡相一塌糊涂。

　　他将脸埋进枕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脸上很干燥，他出色地完成了没有流眼泪的任务。
　　只是胸腔里依旧闷闷的。

　　五年又四个多月的零头。
　　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长到曾经一起打篮球的伙伴们各奔一方，都从毛头小子长成了有些稀里糊涂的大人。

　　小绿间理所当然地在继续深造。
　　小火神还在篮球圈子里横冲直撞呢。
　　就连小黑子，也据说已经在成为编辑的路上越走越远。

　　周围所有人都在往好的方向进展。
　　仿佛只有自己始终缺了点什么。

　　缺的那部分绝对不是事业工作的那部分。
　　只是缺了什么，缺了谁，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再想。

　　黄濑这样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快的感觉吞没了他。

　　撇撇嘴，他翻身下床打开了电视机。像每一个早晨一样，伴随着清晨电视音乐节目的推送，枯燥地洗漱，同样枯燥地准备早饭。

　　“我曾想死是因为，鞋带松开了。
　　不擅长重新系起，与人的牵绊亦是如此。……”

　　电视里传来的歌声让他停顿了洗脸的动作。

　　将脸上的泡沫用凉水冲掉，仔细地凝视着镜中自己的脸。

　　那张脸的稚气已经少了很多了。

　　小青峰，如果你现在再看见我的话，大概是能想象得到这五年的日子，时间是如何打磨我的躯体，如何雕刻心脏，让我成为现在的人……

　　黄濑这样想着，自嘲似的笑了一笑，走出盥洗室，拿起桌上的面包片叼在嘴里。

　　大概是有机会成为最紧密的关系的。
　　只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会把握机会。
　　羁绊就像鞋带一样，松开了，而他不善于系上。

　　来到镜前，戴上银质耳环，穿上简单的白衬衣与长裤，但因为胸前闪闪发亮的长项链的点缀，这一身搭配仍然显得十分帅气。

　　将内心杂七杂八的想法都抛到脑后，
　　模特黄濑要开始工作啦。

　　笑脸重新回到了青年的脸上，他走出了房门。

　　***
　　黄濑凉太算是个足够有名的人物了。

　　年少时期学什么都很快，长相帅气，明明是恶劣的性格但却意外的人缘很不错。

　　毕业以后投身模特工作，像模像样地走了几场秀，名气不小。

　　外人见了“人生赢家哇！”或许会这样感叹。
　　但是只有黄濑自己知道，抛弃了这些之后，他的人生是颇为单薄枯燥的。

　　没有目标，没有激情。
　　很长一段时间，他无耻地为自己的天赋困扰着。
　　直到那个人出现，一球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打破了枯燥的躯壳，给年少的回忆里填上一段亮色。

　　以他为契机，黄濑接触了篮球，才在后来的日子里有了那么多难忘的事情。

　　年少时期的困扰，多年后再回首看时明明是有些好笑又中二的。
　　可直到如今，黄濑再回想起当年相见的时刻，仍然会有一种发自骨髓的喜悦灌满全身。

　　青峰大辉。

　　每当这个名字在心底回响起一遍的时候，都有一种拿到了灌了蜜糖的牛奶罐子的感觉。

　　黄濑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回忆着过去种种。
　　经过了几个路灯，几个转角，他都无心去数。
　　再将脑子里的蜜糖翻了两遍的时候，路边忽然一个身影直直地撞在了黄濑眼里。

　　或许早上该去听晨间占卜的。

　　黄濑这样想着。
　　一边心里退却，一边又忍不住向前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
　　终于走近了……

　　那人好像发现了他的存在。
　　摘掉了兜帽，往这边看来。

　　黄濑挂上熟练的笑脸。

　　他一瞬间忘了要去说什么。
　　只是脑中忽然浮现出早上那个梦。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
　　“还记得我是谁吗？”
　　“哦，你是黄濑。”

　　莫比斯环的首尾终于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