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此去》大鼠小寒

4、第四章 回头一见便逢君

　　老乞丐今日在熊府府宅讨得一些饭食，都说熊家老爷人善，果然不错，老乞丐一边心里想着，一边蹒跚着脚步，往自己的小破庙走去，当他路过一个垃圾堆时，见有一块完好的布，便弯腰想捡起来。
　　老乞丐拉住布的一角，轻轻一扯，一个陶罐率先露了出来，他蹲下身子，细细打量了一下，伸手将陶罐拿起，“诶，这是什么？”老乞丐扯开布帘，一朵黑色的千瓣花出现在眼前。
　　“这，这，”老乞丐紧张不已，骨瘦如柴的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来，轻轻触摸着花瓣，心里十分激动，他虽活了几十年，但是还未见过什么稀奇的东西，今日突然见这花，突然便觉得就算现在去了，想必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吧！老乞丐脸上浮现了一个幸福的笑容，他重新将布帘盖上，抱着花木兮，挪动着腿脚，慢慢离开了。
　　花木兮被老乞丐带回了小破庙，小破庙到处都是窟窿，虽然现在早已立了春，但是春日的风一吹，还是让人有些发冷，只是不如冬日一般罢了。
　　细下算算，直到今日花木兮掉落凡间已经一个月了，凡间灵气不盛，更何况还是这些城镇周围，所以花木兮还未恢复，神智也尚不清明，只本体精神好了一些。
　　那日老乞丐无意之中发现，在月色下花木兮似乎要精神一些，从此之后，老乞丐便夜夜将她放在外面，让她晒月光，没有想到，却真的是误打误撞的猜对了的喜好，花木兮渐渐的恢复了过来。
　　这一夜，老乞丐照例将花木兮放在外面，反正这里少有人来，放在外面也无妨，只是今夜的花木兮似乎有些异常，花瓣微微的有些往里卷曲，几片肥厚的叶子也微微靠拢躯干，仔细看看好像还在微微抖动，原来花木兮已经清醒过来了。
　　“这里是何处，”花木兮心中有些害怕，夜里的破庙太过阴深恐怖，而不甚明亮的夜色，又将不远处的小树林映照得如同黑夜里出现的怪物，才清醒过来的花木兮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起来，这还不如陷入沉眠呢！花木兮心里哭笑不得，就这样花木兮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
　　老乞丐最近的身体很不好，近日又春雨绵绵，终究年龄大了，又疾病缠身，吃穿用度又皆不是好的，自七天前出去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想想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花木兮摇着花朵慢慢的想着，她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老乞丐的脸都记不太清楚，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偶尔会有一些画面闪过，应当是她的以前，她知道自己以前应当不是生活在这个地方的。
　　花木兮环视周围，这里以前是个道观吧！看那个案台之上摆放着好几尊塑像，好像都是天上有名的道家仙人，只是不知为何原因这里没落了，这些塑像也年久失修，到处都是颜料剥落的痕迹，一些枝丫树叶，从道观屋顶的窟窿掉落下来，落在塑像身上，显得十分破败。
　　花木兮慢慢的想了一下，她记得一开始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至少没有那些枯枝烂叶，细下想想应当是老乞丐弄的，毕竟他住在这里，稍微收拾一下，心里见着也高兴一些。
　　其实，花木兮不喜欢这些，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是却总有一种感觉，天上的仙人是十分自私，又觉得自身高贵无比的，那又怎么会管凡人这些所谓的俗事呢！
　　生老病死，情情爱爱，一切皆有天意，岂是你拜神问仙所能解决的。
　　今日花木兮眼前又闪过一些画面，不像往日一般模糊，这次她清楚看见，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海上，起了浓雾，透过浓雾，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座大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再往里仔细看，却又不见踪迹。
　　春天总是过得很快，满树的桃花谢了，长出了茂盛的树叶，拨开树叶，便见桃树结了满树青青的小桃，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月，想必便是满树的蜜桃了吧！
　　花木兮已在人间过了三月了，在不觉之中，初夏到来了，天一日热过一日，白日时间渐渐延长，夜晚的时间缩短，这让木榣十分不喜，她本就是喜阴凉之物，现下又是靠着吸取月光精华来恢复自身，但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一到白天，她总是收拢着花朵，将几片叶子贴在茎干上，以减少太阳的照射。
　　老乞丐走之前将花木兮放置在了一个窟窿之下，虽然夜晚能吸取月光，但是夏日的太阳却也让她有些难受。
　　这日傍晚，天气有些异常，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渐渐的起风了，越来越大，接着，“轰，轰，”一道道震天响的雷声从天上传来，闪电如利刃一般，劈开天空，夏日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不多一会儿，狂风携着倾盆的大雨来到了破庙。
　　大雨将破庙与外面变成了两个世界，花木兮望向外面，大雨遮挡了部分视线，能看见门口的杂草被雨淋得弯下了腰，能看见不远处的树木，被狂风吹得不住点头。
　　急促的脚步带着雨水跑进了破庙，打破了木榣清寂的生活，并注入了活力。
　　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浸满了雨水，率先踏进破庙，走动时，留下一串脚印，一双小腿缠着布带，将过于宽大的裤脚缠紧，利于行动，再往上便见一角深色布衣从眼前划过，遮挡了来人的面容，只是单单看着身形，来人应当不太大，细看还有着少年人的瘦弱，细看他的穿着打扮，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一身的道士特征。
　　一双白净骨节分明的手将脱下的衣服拧干，淅淅沥沥的水从衣服上落下，看这样子，小道士被这突如而来的大雨，给浇了个彻底，他将拧干的衣服展开抖了几下，终于抬头打量起来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小道士头顶扎着一个圆圆的发髻，此刻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而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额头，小道士长相颇为英俊，刀削似的面庞，高挺的鼻子，厚薄得宜的嘴唇，两道剑眉精神硕硕，剑眉之下的一双眼睛，眼波流转之间，像有星辰在其中，又如浩瀚大海，仿若能容纳世间万物，但是却又给人一种睥睨天下之感，这小道士真是可惜修了道，如若生在凡俗不知要迷倒多少痴情女子。
　　小道士环顾了周围，视线落在了墙角，唯一一双出色的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一般，冒出无限惊喜，好像闪烁着小星星一般，他扔下手中的衣服，快步奔向墙角。
　　花木兮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小道士，微微有些害怕，自己现在可没有办法将这道士打到，而且她虽在人间不久，但是老乞丐在的时候经常给她讲一些神神怪怪的事，而讲得最多的便是道士会欺负像她这样开了灵智之物。
　　小道士蹲在花木兮面前，细细打量了一下，伸出手摸上了花木兮微有些发颤的花瓣，脸上笑得如花一般，“世间竟有这般奇异之物，我自晓事后，便很少出山门，今日师兄们有事，不得已才派我出来传信，本以为这次出门也就平平无奇，可谁知这一场大雨，却让我遇见了你，”小道士对着花木兮说着，若常人见了，还以为这孩子疯了，对着一花自言自语。
　　“师父说相遇即是有缘，我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应是有主的，不知你是被丢弃了还是怎么，才会出现在此处，不过，既然你我相遇，那我便养了你吧！”小道士自说自话，语气中还残留着少年的天真活力。
　　花木兮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她没有眼睛，但是无碍她对小道士私自决定她去留的不满。
　　小道士温柔的笑着将木榣抱起，“我叫白行，师父说我应是白走这一世，虽我不知何意，不过也无妨，这人都是过一世算一世，过了奈何桥谁又记得谁呢！”
　　还以为会是个欺负人的小道，没有想到却是个话痨，花木兮十分无奈，她根本就不想听，可作为一颗植物，她不能闭耳，这就让人很无奈了，算了，算了，睡着了就好了，花木兮慢慢陷入沉眠，她还未完全恢复，多数时候还是在沉眠之中。
　　白行可不管花木兮如何想，自顾自的将她放在身边，起身将一旁堆着的干枝枯叶拢到一起，从包袱里摸出火折子，对着吹了吹，待看见火星后，将其对着易燃的干枯茅草，火舌舔舐着柴草，散发出温暖的光。
　　天渐渐暗了下来，狂风暴雨还在外肆虐，一个小小的破庙，一堆烧得正旺的火堆，白行合拢烤干的衣服，心里暗叹，真是爽啊！躺在老乞丐留下的那些干爽的茅草堆上，看了外面一眼，又看了一眼安静的花木兮，嘴角带笑闭上眼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