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故》云犀

3、初稿与初见(2)

　　死者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汉，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生活在这座城市最外环地带，自三年前死者外逃，成为通缉犯开始，老两口便当作自己的这个不孝子已经死了。
　　方黎和柳息慈走了一趟一无所获，满身疲惫的又开车回到市区。柳息慈从早晨到现在水米未进，简直要晕过去。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回来，先找了一家饭店点了一大桌子菜，低着头开始狂吃。
　　吃到一半，临桌“砰”一声闷响，店里的食客都纷纷循着声音抬起头来。方黎刚要去夹一块红烧肉，一个玻璃杯打着转落在他手边，又咕噜噜滚到地上摔碎了。
　　方黎有点恼，转头瞧见隔壁桌一个漂亮的男子红着眼眶，抬手就要扇他对面西装男的巴掌。那男人也是可以，椅子背往后一靠，漂亮男子扇了个空，指着他喊道：“你看我跟他长的像，把我当人偶玩呢！楼子君我告诉你，咱俩完了！以后见面我照样要扇你巴掌！”
　　这么酷，方黎悄悄在心里咂舌。西装男什么也没说，拿起外套去前台结完帐后径直走了。漂亮男人呆呆地坐了一会，也起身走了。
　　方黎又一转头，柳息慈还在埋头狂吃，完全不知道刚才外界发生了什么。
　　“……”
　　傍晚大家都差不多忙完了现阶段的事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方黎坐在夏云星桌子上手舞足蹈的描述他中午看到的狗血感情纠纷，尤其是“咱俩完了！”这一段，苏中霖皱着眉毛听了一会，问道:“你说的西装男，是不是穿着一身黑西装，外面是一件黑风衣，长的挺帅，身量挺高。”
　　温盈说：“不会吧？楼子君？我轩的助理？”
　　“应该没错。”苏中霖肯定道。
　　“我轩的助理怎么能这么不洁身自好！”温盈捧着自己的小心心倒下。
　　柳息慈终于想起来了，今早听到邵廷轩的名字总是觉得有点奇怪，他冲苏中霖说：“头儿，当初那个某高校学生自杀案，我当时询问的那个邵廷轩？”
　　温盈突然想起来早上邵廷轩说的，通过那起案件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显然起浪的不止他一个人，苏中霖也有点翻腾，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柳息慈倒没觉得有什么，随口说了一句：“嗯，长的挺漂亮的一个年轻人。”
　　这下不得了，方黎感觉自己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完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似的。他拔高声音道：“跟今天下午咱们隔壁桌那个红眼眶的男人长的像不像？！”
　　柳息慈：？？？
　　咱们隔壁桌还有过人？我还以为全世界都是红烧肉呢。
　　苏中霖淡定的打断他们，开始汇总消息。
　　夏云星汇报说，到目前为止，凶手是属于动用私刑还是模仿作案不能完全确定。痕检没有找到有利的指纹或者DNA证据，说明凶手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法医初步解剖来看，没有明确的实质脏器损伤，颅骨完整，颅内没有出血。尸体表面没有外伤或淤血，气道有呕吐物阻塞的现象，判断猜测是中毒。不过具体还得等明天的血液和胃内容物化验结果。
　　至于杀人动机，温盈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看不惯邵廷轩，有意抹黑？我今天去张婉婉家里，她母亲对女儿的死一直怀有愧疚，觉得自己对她平时的关注太少，她继父情绪好一点，两个人都以为张婉婉对生活不满才导致的自杀，看样子不像撒谎。
　　“她父母在她生前工作都很忙，平常反而哥哥关心比较多，谢存真也在电话里表示，父母不怎么插手他和妹妹的事。”温盈说到这里摇摇头，脸色不太好。
　　苏中霖没有什么情绪，转身对方黎和柳息慈说：“咱们还得扩大调查面，张婉婉当年的朋友同学都得重新走访一遍，明天你们两个去。谢存真……他才是很张婉婉最亲近的人，可能知道些什么。”他本能的觉得邵廷轩跟谢存真可能并不是完全没有交集。
　　温盈说：“头儿，当年张婉婉自杀的案子都结案了，你为什么一直觉得这个案子会跟这个新案子有关系？”。
　　苏中霖说：“凶手如果是为了重现小说场景而杀人，那他不会这么随意，这起案件从场景到人物其实谈不上还原小说，只会让人产生联想。如果作者是为了小说背后的人，那么能够引起注意就足够了。”
　　方黎说：“这个邵廷轩为什么会被针对，肯定不是路边大街上的那种看不顺眼，凶手把他的小说别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心理上也能看出来有点嘲讽的意思。头儿，是这个意思吧？”
　　苏中霖点点头：“但目前这一切都在猜测阶段，我们需要更多的有力证来佐证。明天盈盈和夏云星一组，去调取一下监控录像，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把周边公路的录像也一起仔细看看，凶手徒步的可能性很小。我去跟谢存真谈谈。大家压力也不用太大了，片区那边也会协助咱们。”
　　他忽然想起手心的那串号码，悄悄收拢拳头，好像攥着一个让人心动的秘密。
　　散会之后，大家都商量着找个大排档把酒长谈，解解乏。苏中霖鲜少参与这类活动，一来觉得自己在其他人放不开，二来自己性格也high不起来。通常下了班就回家，打扫一下卫生，喂喂虎皮鹦鹉，浇浇花。
　　苏队这只虎皮鹦鹉不得了，机灵的很，暑假档还珠格格播的如火如荼，这鹦鹉自己能演出一屋子的戏来。
　　这会儿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鹦鹉自得其乐的在横杆上嗑瓜子，苏中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真好看，说。”
　　鹦鹉抬起爪子挠挠头，“你真好看，香妃。”
　　苏中霖耐心道：“你真好看，没有香妃。”
　　鹦鹉道：“你真好看，没有香妃。”
　　苏中霖：“你真好看，邵……廷轩。”
　　鹦鹉:“你真好看，萧…剑。”
　　苏中霖:“……”
　　手机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温盈在他们群里说:头儿，刚才我轩找我问你电话，我告诉他了。
　　后头还带了一个脸红的猥琐笑表情。料想他们在饭桌上肯定也要调侃一番。
　　苏中霖看到这句话竟然有点紧张，他又随手塞给鹦鹉一颗瓜子，清了清嗓子，甚至在脑子里设计了一组对话，过了一会果然手机上提示有来电。
　　“你好。”苏中霖面无表情道。
　　“苏哥，”邵廷轩省略了客套直奔主题“我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的调查有没有用。”
　　苏中霖点了点头，发现邵廷轩看不到，又说：“你说吧。”
　　“我提前结束休学旅行之后，张婉婉的一个好朋友曾找我谈过，无非是张婉婉当初多么认真，多么伤心，我大体记得她说了这样一句话’婉婉说，她每天都为你写一封情书，等你们老了，就一起晒着太阳，翻翻那时候的青春。‘当时也没有多想，今天提起来往事我有一个猜想，张婉婉是不是有记日记的习惯？”
　　苏中霖马上就明白了这本“日记”可能代表了什么，他心里一沉，缓缓道：“那么，这本日记在哪里？”
　　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着，当年的卷宗里根本没有提到有这本日记，他们内心都有一个猜测，要么是邵廷轩想多了，要么——
　　邵廷轩说:“张婉婉死亡的时间点很微妙，为什么是我休学两个月以后，为什么学校里主流传闻是因为我的原因。我的意思是，”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并非什么风云人物，且整个学校这么大，众多专业，张婉婉的事仿佛一夜之间甚嚣尘上，这里面……”
　　“有人为操纵的痕迹。”苏中霖接话“明天我要去找谢存真谈谈，你……能跟我一起走一趟吗？”
　　邵廷轩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从那头传来：“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