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故》云犀

2、初稿与初见（1）

　　苏中霖联系到邵廷轩的助理，约在一间早餐店里，正好温盈也没吃饱，等人的间隙点了不少好吃的，还把早餐拍下来给柳息慈发了过去。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苏中霖让温盈讲讲关于邵廷轩的事。一听这个温盈打起精神来了，滔滔不绝，直夸的这位作家天上有地下无。
　　“头儿我跟你说，我轩才二十五岁就成了畅销小说家，他的处女作一问世简直是席卷各大书店头榜，平均每本书的销量——”
　　温盈手舞足蹈，激动的一张小脸儿泛起红晕，有一瞬间她余光看到自己旁边站了一个人，正微笑着看着她。
　　“啊——！”她突然跟坐了烙铁一样的从座位上蹿起来，嘴里磕巴道：“邵、邵！”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很白，一身黑衣，阴天里衬得甚至有些病态。手腕很细，看着身上也没有多少肉。他长了一张十分精致的脸，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是个令人侧目的美男子。
　　美男子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了，我是邵廷轩，你们好。”话毕还对温盈眨了眨眼。
　　苏中霖有几秒的愣怔，转而冷静的跟邵廷轩和楼子君握手说：“打扰了，我们是为了一起杀人案而来。”
　　入座后，楼子君和邵廷轩一边，苏中霖和温盈一边。苏中霖开始解释案件的基本情况：“邵先生，是这样的——”
　　“不用客气，叫我廷轩就好，我会尽力配合调查。”邵廷轩展颜一笑。温盈在旁边要窒息了，感觉这一笑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看来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本来还想着在我轩面前展现一下她作为警察专业的职业素养。
　　苏中霖顿了一下点头道：“好的。”然后把打印版摘抄的复印件递过去，继续说道：“这犯罪嫌疑人别在死者衣领上的一段话，温盈，也就是我旁边的这位同事说是你的处女作中的一段，请问是这样吗？”
　　邵廷轩拿过去认真地看了一会，点点头说：“是的，不过这是再版后我重修的版本，最初版距离现在也有三年了，已经不再印刷了。初版里面没有‘是啊，他很爱干净。’这句，是我后来加上的。再版是去年开始印刷，重新设计装帧，嗯......可能封面宣传有点夸张。”
　　“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封面宣传字画，这可能成为吸引凶手选择这本书的一个原因。”苏中霖凝视着邵廷轩，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认真。
　　温盈心里一动，掏出手机说：“头儿，我这有再版自制的PDF版本，连腰封都有。我发给你！”
　　邵廷轩惊喜地挑起眉毛夸道：“温警官抬爱了，作为感谢我想送几本带着我的签名，最新出版的小说，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要不是苏中霖在旁边，温盈就快扒着桌子过去抱大腿，现在只能满含热泪的猛点头。
　　苏中霖大体扫了一眼发过来的封面宣传，将刚送来的热牛奶推到邵廷轩面前，继续问道：“这本书是三年前创作出版，当时的写作动机和背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文中的角色有没有现实映射？”
　　对面的人两只手捧着牛奶杯子，闻言垂下双眼轻轻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主角，也就是这段摘选里的‘他’，其实是我大学的一个学妹，她叫张婉婉。”桌上的人都睁大双眼打算听听属于作家的一段往事。苏中霖突然说：“楼助理，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跟邵，廷轩单独呆一会，过后我会负责把他送回家，如果接下来没有其他活动的话。”
　　楼子君点点头，起身拿着外套走了。
　　邵廷轩的叙述完整的还原了关于他的处女作的创作背景。当时他还是本市某高校大二学生，被一个叫做张婉婉的学妹追求，起初他只是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后来学妹的意图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他只好私下明确的拒绝了她。
　　“开始我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追求者，拒绝她以后她不断给我打电话，或者打扰我的朋友同学，曾经有一次她叫我去一家酒店，说想要跟我谈谈，我没有去。当时本来就计划着出去旅行，就跟学校提交了半年的休学申请。申请通过之后我就换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只有我几个朋友知道，社交软件也很少用了。直到我出去两个月以后，有一个朋友会告诉我，张婉婉自杀了。我提前结束了旅行赶回来，学校里各种传闻都有，有人说是我害得张婉婉。”说到这里他无奈地一笑。
　　苏中霖脑子里依稀有这么一起案件的轮廓，当时跟着前刑侦队队长，温盈还没工作。那起案件根据尸检和痕检的结果被定性为自杀案件，死者没有留下遗书，家属曾说......苏中霖问：“张婉婉是不是有一个异姓哥哥叫谢存真？”
　　邵廷轩说：“是。张婉婉母亲再婚，她的继父与前妻所生的儿子，在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苏中霖说：“当时我也参与调查了张婉婉案件，他哥哥一直在外地工作，曾跟我说张婉婉有段时间向他倾诉感情问题，还询问有没有可能张婉婉的死跟你有关。”
　　“我知道，”邵廷轩冲他微笑“就是那时我遇到了喜欢的人，也是一名警官。”
　　温盈一愣，我轩有喜欢的人？还是在三年前遇到的？还是刑警队的？当时只有柳息慈和头儿在刑侦队，其他队员不是已婚就是半老，柳息慈和头儿现在都是单身，莫非......这可是个大新闻！
　　苏中霖显然没想到话题会绕到这上面，似乎有点不擅长应对这方面，呢喃道：“嗯......不知道哪位警官......”他心里有点惊讶，但又觉得这件事无可非议。
　　邵廷轩看着苏中霖，低头抿了口牛奶，有意停顿似的说：“苏队长当时不也在队里——”
　　空气突然诡异的安静了几秒，温盈感觉大脑已经飞往外太空了，赶紧喝口豆浆压压惊，没想到呛了一口，一侧身全吐到苏中霖制服裤子上，场面惨不忍睹。
　　纸巾盒在邵廷轩这边，他抽了几张递给苏中霖，两人指尖相触，苏中霖只觉得一点冰凉的触感，心里一颤，慌忙收回手擦衣服，面上不动声色。
　　“刚才我们说张婉婉的哥哥谢存真，”温盈捂着半张脸不敢看头儿，只好重新挑起话题，“邵先生跟他有过接触吗？”
　　邵廷轩摇摇头：“我跟他没有过交集，张婉婉曾跟我提过，只是这是家庭隐私，我也没有多问。”
　　“那么你跟张婉婉接触的次数多吗？”
　　同样摇头：“我们在社交软件上交流的相对多一点，我尽量避免跟张婉婉单独见面，以免有误会，我们不同级，虽然同专业但是课程安排不一样。”
　　苏中霖擦完衣服把纸巾揣进兜里，询问道：“邵、你最近有没有与他人发生过矛盾或者争执？”
　　还是摇头：“我最近很少出门，除了有几个访谈，也是有助理跟着。”
　　苏中霖没有再说什么，示意温盈有什么想问的。这个案件牵涉的恐怕有点广，三年前的旧案，曾经的在逃通缉犯，回去还得调卷宗重新整理一遍。
　　“苏警官。”
　　邵廷轩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给了温盈几本自己的签名书，合了张影，有点抱歉的说：“刚才助理把我的车开走了，能不能麻烦你们……”
　　“我叫苏中霖，不用客气。”他看着邵廷轩认真的说，又对温盈说，“你打车直接回局里查一下张婉婉家属的住址，查到了去询问一下当年的情况，最好能找到谢存真。完事了中午回办公室会和。”
　　温盈：“……”彗星要撞地球了，苏队竟然仿佛似乎好像以权谋私了一下。
　　邵廷轩听后，慢慢地笑了，好像一朵昙花悄无声息的在黑夜里惊艳了某个人。
　　回去的路上，邵廷轩说:“苏先生比我大吧？”
　　苏中霖点点头：“我今年二十八。”
　　“那我叫苏哥可以吗？”
　　苏中霖的心又颤了一下，直想回过头去看一眼身边的男子，勉强镇定地点点头说：“你刚才说张婉婉追求你的时候多次打扰你的同学朋友，她……跟踪你？”。
　　“是的。我只好退掉学校里的社团，不过那时候静下心来一个人，也看进去不少书。上大学之后人浮躁了不少，又重新拿起书的感觉很好。苏哥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邵廷轩歪头看着他问。
　　苏中霖余光里是一节细瘦白皙的手腕，以他的手一只手能攥一圈还过，太瘦了，显得衣袖很宽，再侧侧头就能看到衣服皱褶堆叠的腰部，也是细，恐怕一个胳膊……
　　“苏哥？”
　　驾驶座上的人一个机灵，暗自心惊自己都在想什么，同时觉得耳朵烫得吓人，刚想回答，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耳垂上，邵廷轩清澈的声线传来：“苏哥？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着凉了吗？”
　　那一瞬间，眼前的红绿灯渐渐模糊远去，苏中霖回过头去，见邵廷轩蹙着眉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长得真好看。
　　“滴滴——！”
　　后面的车见绿灯亮了，都按着喇叭催促。
　　苏中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忘了放手刹就踩油门，被颠的一阵翻腾才想起来，从脸到脖颈憋得通红，邵廷轩在旁边只是笑，也不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邵廷轩说：“苏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联系。我身上也没有带纸，”他拉过苏中霖的大手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你不介意吧？”
　　苏中霖觉得自己傻乎乎的摇摇头，又点点头，目送他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