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风水中介（霹雳同人）》仲心宛琴

9、9

　　半个小时过去了，碗里的香灰水丝毫没有变化，铃铛更是毫无反应。尘道少开始有点犯困，四无君也焦躁不安地频频望向水碗。与此同时，悦兰芳的六钱卜也以失败告终。“不应该啊，卜意晦暗不明，她应该是阳寿已尽正常死亡的，可是却卜不出来她的轮回。”
　　尘道少说：“可不是，她都变成鬼了，自然没有投胎。”悦兰芳却摇着头说：“奇怪奇怪。”于是又把铜钱收起来重新开卜。
　　四无君突然站起来走到碗边，用手指沾了点香灰水，舔了舔说：“毫无鬼气。”说完又往房间里走去，不一会儿又转回来了，盯着悦兰芳说：“卧室也没有鬼气了。”
　　悦兰芳神色微变，伸手把铜钱一把抓了，拉着尘道少站起来说：“四无，我们好像被道少带跑了。”四无君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悦兰芳又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尘道少到底沉不住气，忍不住说：“喂喂喂，什么叫被我带跑了，分明是我一直被你们绕得云里雾里啊。”
　　悦兰芳突然停住脚步，问道：“等等，你们听，什么声音？”
　　尘道少愣了片刻，仔细侧耳倾听，只听虫鸣阵阵，并无异常。“啊？不就是知了叫嘛，现在是夏天，很正常啊。”
　　四无君摇着扇子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冷冷说：“可我们现在在二十四楼。”
　　“啊？”
　　尘道少尚未来得及反应，四无君和悦兰芳眼神蓦然一动，四无君喝道：“闭眼！”猛然一推尘道少，尘道少猝不及防重重跌倒在地，与此同时屋子里突然没由来地刮起旋风。
　　四无君和悦兰芳在风起的一刻就动了起来，身形快速交错，似乎在与什么东西交战一般，尘道少被强烈的旋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摸索着站起来，就听悦兰芳急急道：“道少，撒米！撒米！”
　　尘道少一个哆嗦，确实感到有阴冷无比的气息向自己侵袭而来，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布袋，胡乱向阴风袭来的方向撒去。果然那种阴邪气息立刻散去了，尘道少反正闭着眼睛看不见，索性朝着旋风的方向又多撒了几把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尘道少觉得已经有好几分钟，其实事后想想估计才几十秒，屋子里的旋风就停了，尘道少试探着喊：“兰芳哥？四无哥？”
　　四无君特有的尾音上扬的声音回应道：“搞定了，睁开眼睛吧。”尘道少松了口气，笑着问：“不会是很吓人的鬼吧？”刚睁开眼睛，悦兰芳“啪”得打开了屋子里的大灯，顿时灯火辉煌，尘道少看见四无君的羽毛扇掉在地上，而悦兰芳脸颊上出现了一道又细又长的伤口。
　　悦兰芳和四无君手中都握着红线，很长的红线将一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男人围困在中心。那个男人相当的年轻，长得也不错，黑着脸紧抿着嘴唇跪坐着。
　　尘道少饶有兴趣地围着男人转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不是说是个女孩子吗，怎么是个男鬼？”
　　四无君冷笑着说：“谁告诉你他是鬼的，真是的，都怪你误导我们，害我和兰芳差点栽在这小子手上。”尘道少说：“不是鬼……那他是活人？”
　　悦兰芳摸着自己破相了的脸蛋说：“之前我们一直在想着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厉害，先入为主了，却忘了能伤害到一般风水师的，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鬼。”
　　“那他……”
　　“记得我们告诉过你吗，世界上不止有鬼，还有妖怪。”四无君走上前，踹了那男人一脚，“这妖怪本体应该是个蝉。”
　　“妖怪？可是妖怪不是应该有妖气吗？”尘道少有点难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四无君说：“早就叫你不要看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了。妖气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除非是同类，否则谁能感觉到啊。何况他有自己的思想，也可以得道修行的，不比你们人类等级低。”
　　“什么你们人类，说的好像你不是人一样……”尘道少嘀咕了一句，忽然想起来，“等等，你说他本体是蝉？……知了？知了也能成精？”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四无君无奈地说，“天生万物，皆具有灵性，都有可能成妖成精。既然有黄大仙，猫妖狗精，自然也可以有知了成精的。”
　　尘道少说：“可是知了寿命那么短……照这么说，蚊子苍蝇都有可能成精咯？”
　　四无君点点头说：“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实际上还是可能性非常小。然而眼前这一只不就是例子，他修为可不低。”
　　尘道少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细细打量那个男人，姑且算男人吧……那蝉妖抬头瞪了尘道少一眼，不过显然他很惧怕围住他的红绳，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个不是普通红绳，这是专门用来锁住功体的捆仙索。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休想要强行突破这捆仙索。”
　　“得，这回又改封神演义了。”尘道少摊手，又问：“那那些划痕……额，兰芳哥你脸上的伤，也是这妖怪弄的？”
　　悦兰芳摸摸伤口，点了点头。四无君趁着蝉妖无法反抗，又踹了他一脚说道：“我说你，修为挺高的，不好好修行，在这个小房子里装神弄鬼干什么。”
　　那蝉妖梗着脖子默不作声，一副死扛到底的样子。四无君正想再踹他，方才一直毫无反应的铃铛突然之间铃声大作，碗里的香灰水也迅速变黑了。
　　一股阴冷之气向着尘道少扑面而来，悦兰芳脸色一变喊道：“糟糕，道少快撒米！”尘道少吃了一惊，一低头才发现刚才手忙脚乱的时候已经把袋子里的糯米都撒完了，幸好他反应够快，想起临出门前他爸给他那把铜剑还随身带着，连忙拿出来向着前方乱戳。
　　那蝉妖的脸色也变了，眼看四无君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向尘道少走去，终于开口大喊：“住手！你们不要乱来！”四无君哼了一声，抄起碗来把碗里的香灰水向尘道少身上泼去。
　　“啊！”尘道少胸前湿了一大片，握着铜剑紧张地看着四无君，四无君说：“再敢乱动，小心我打得你魂飞魄散！”尘道少一愣，才反应过来四无君骂的不是他。
　　蝉妖道：“别伤害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一碰到捆仙索，又立刻缩回来了。四无君看出来他的焦急，将手中的红绳一扯，说道：“你乖乖配合，我便不动她，否则……”
　　蝉妖哼了一声，低下头似乎在做思考，悦兰芳慢慢踱到他的身边，悠悠地说：“我劝你不要耍花样，这房子里我已经布下了阵法，即便你拼着毁了功体的代价突破捆仙索，你也无法带着那个灵识全身而退。”原来刚才悦兰芳和四无君察觉不对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摸来摸去是为了布置阵法，尘道少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蝉妖仍是沉默，悦兰芳见威胁无效，于是话锋一转：“我方才卜不出她的轮回，就逆推了一下，发现这个叫倾君怜的女孩子上一个轮回乃是被人吊死，死的那一年也是二十四岁。是不是与你有关？”
　　“你知道她的事？”蝉妖果然变了脸色，失声问道，“你想怎么样？”悦兰芳和四无君互相看了一眼，接着道，“我们只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以不说，但倾君怜没有下一个轮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蝉妖浑身一震，抬头望向尘道少，尘道少愣了一愣，才发现蝉妖的视线越过他，看着他身后那片空气。尘道少赶忙让开了，蝉妖的脸上显出悲伤和温柔，轻声道：“没事的。”
　　于是蝉妖讲了一个有点老套的故事。蝉妖名叫愁落暗尘，因缘际会之下修炼成妖，幻化成人型。初为人的愁落暗尘不懂人情世故，意外邂逅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也就是前世的倾君怜。这是距今数百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倾君怜是一个舞姬，与身为妖怪的愁落暗尘相识，相知最后相爱。然而美好的故事不一定有好的结局，因为愁落暗尘的缘故，倾君怜卷入了残酷的杀戮之中，为了保护愁落暗尘，被敌人抓走作为人质，最后惨遭杀害。
　　晚到一步的愁落暗尘悲痛欲绝，他本为妖，却连一个普通的人类都无法守护，于是他发誓一定要找回倾君怜，再续他们之间的缘分。数百年来，愁落暗尘一边勤加修炼，一边辗转寻找倾君怜的转世。一直到两年以前，愁落暗尘借由一位高人相助终于有了倾君怜的消息，于是他赶到这所公寓，看见了如今的倾君怜。
　　只是这一世，宿命并没有打破，愁落暗尘赶到的时候，正是倾君怜今生阳寿已尽的日子，愁落暗尘再度与爱人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倾君怜死去，灵识离体。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的愁落暗尘激动之下，便用法术在这间公寓设下结界，将倾君怜的魂魄留下来。与此同时，愁落暗尘暗中守护这里，不允许外人介入。
　　听完故事，尘道少唏嘘不已：“天人永隔，还是两次，你也是不容易了。”愁落暗尘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让君怜再离开我，我受不了再寻找她几百年的痛苦。”
　　四无君冷声道：“说的是很感人，但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愁落暗尘眼神黯淡，尘道少不满地说：“喂四无哥，你这话也太冷血了，人妖相恋是多么的……额，不会遭天谴吧？”
　　“放心，人妖相恋是无妨，四无的意思是，强行禁锢倾君怜的灵识，导致她错过轮回的时间，变成孤魂野鬼。”悦兰芳叹了口气，说道，“时也命也，原本她入了轮回，那两世短寿的宿命应该也结束了，你偏偏逆天而行，将她困在此处，下场无非是魂飞魄散，你这不是害她吗？”
　　愁落暗尘说：“不，我会倾尽性命守护君怜！若非你们来，我……”“不是我们也是其他人，你一个妖怪不好好隐匿，在人世间闹事，你以为那些修行的派门会放过你？”四无君嘲笑道，悦兰芳也补刀：“即便你有幸逃过制裁，一旦你妖力耗尽，她就逃不过消散的命运。”
　　“我……”
　　悦兰芳继续说道：“我查看过这屋子，并没有阵法，所以你一开始就是用妖力在维持结界，而且你用的禁锢魂魄的手法并不完整，恐怕导致了倾君怜的魂魄根本无法离开这个屋子吧？所以你才要占据这里？”
　　愁落暗尘看着虚无的地方，良久，终于低头：“是，君怜她，她无法离开这里了，我尝试过用法术将她带走，但做不到了，只能暂时先在这里安身。”
　　悦兰芳和四无君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将手里的红线给尘道少拿着，然后走到里屋去打电话，要跟经天子和沐流尘沟通一下怎么处理。
　　趁着这时间，尘道少小心翼翼地问：“那晚上女孩子的哭声是倾君怜在哭？还有愁落暗尘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些人？”
　　愁落暗尘说：“君怜是不想我再为她伤人才会哭，可是那些男人进入这屋子生活，君怜毕竟是女孩子，我怎能容忍……”尘道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些房客都出现了伤痕，但那个女房东住进来却只听见哭声而没有伤痕。
　　四无君说：“夜里有个时段阴气重，所以倾君怜的哭声才能被听见。那后来那些风水师，你下了重手是因为他们用了非常手段吧？”
　　“是，他们想直接打散君怜的魂魄。”
　　四无君叹口气说：“还好你没下杀手，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等了一会儿，悦兰芳从里屋走出来了，向四无君和尘道少点了点头示意，接着跟愁落暗尘说：“愁落暗尘，这屋子的委托我们必须处理，你和倾君怜不可能留在这里了。”
　　愁落暗尘豁然抬起头，眼神犀利起来，仿佛随时可能动手。悦兰芳笑眯眯地说：“不过你也可以向我们委托，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从这里带走倾君怜，甚至让你和倾君怜不用分开一直在一起，只是这个委托的价格嘛……”
　　愁落暗尘讪讪地说：“我没有人类的货币。”他是一只蝉妖，平时隐匿身形吸风饮露，连衣服都是术法幻化，还真不需要融入人类社会来维持生计。
　　悦兰芳一点都不在意，继续笑得老奸巨猾：“没关系，你可以卖身还债。”
　　“噗！”尘道少第一个喷出来，“我说兰芳哥，我们这个中介是不是搞人口买卖啊，你们怎么就那么喜欢让人卖身呢？我爸把我卖了且不提，现在你们连一只知了都要拐卖啊！”
　　没想到愁落暗尘低头考虑了一下，竟然答应了：“好，一言为定。可是你们要怎么帮君怜呢，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带走她。”
　　四无君毫不客气地讽刺说：“所以说你这种不融入社会的妖怪要不得，你做不到的事情多了，未必别人都做不到，乖乖的别耍花样，求求我我就帮你把倾君怜带走啊。”
　　悦兰芳说：“要带走倾君怜容易，只是她因为你的法术现在已经无法入轮回了，只有让她修鬼道。”尘道少说：“又一个入不了轮回的，是不是和殷雷杭特一样用封魂珠装起来？”
　　四无君笑道：“你小子学得倒快，哎哟我的封魂珠啊……兰芳这个我们得额外收费！”
　　“你什么时候见过天子少收钱的？”悦兰芳回他一句，接着从身上掏出一张黄纸，递给愁落暗尘，“考虑好了没，签了契约我们就接下委托了。”
　　愁落暗尘想了想，最后手腕一震，自己手上就多了一道伤口，鲜血涌出，洒落在黄纸上。悦兰芳满意地点了点头，叫四无君和尘道少把捆仙索收起来，又跟尘道少解释说，这个叫血契，别看这张黄纸上什么字都没有，只要妖怪把血滴上去了，就等于签了契约，再不能反悔了。
　　四无君又从身上摸出个封魂珠来，尘道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四无哥你真的是哆啦A梦嘛这么大个球什么时候放身上的。四无君瞪他一眼说：“兰芳你把道少带楼下等我，小知了你守在这里帮我干活。”
　　尘道少说：“别呀四无哥，你上回就把我扇回来了，我还没看过这个封魂珠怎么用呢。”四无君说：“看什么看，你看得到倾君怜吗？”“呃……”
　　悦兰芳拖着尘道少往外边走边说：“走吧，走吧，你先陪我下去上点药，我这英俊的脸都破相了，回头我家天子可是要心疼死了。”尘道少说：“拉倒吧，天子哥确定不会说，该，谁叫你连一只知了都搞不定的吗？”悦兰芳说：“我说你别那么大声，那只知了几百岁了，做你祖宗都绰绰有余……”“只听过千年王八万年龟，竟然还有几百年的知了，真是奇闻奇闻！”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四无君对愁落暗尘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