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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地者解了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之危,两人转身望向地者,刚想要说什么,却见地者径直越过他们走向天者,恭谦地轻声唤道:“天者。”
天者挑眉,冷冷望着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他们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地者,对他们心软并无益处,放走他们后患无穷。”
地者继续劝道:“这两人并不是火宅佛狱的人,无意闯入,不必赶尽杀绝。何况昨夜我们已经杀了火宅佛狱派来的人,今日若再有动作,只怕太过招摇。”
天者冷然道:“无妨,处置两只老鼠罢了。”他抬手,指尖凝聚真元绽放耀眼华光,“嗯,地者,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
地者默然无语,瞥了一眼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似有一些纠结。
天者等待了片刻,见地者并不说话,他便慢慢落到地上,与地者并肩而立,一边压制住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一边以两人听不见的声音对地者道:“地者,你在顾虑什么?”
地者垂下眼眸,下定决心:“你决定吧,天者的决定,吾必定遵从。”说罢他退至天者身后,神色漠然,不再多看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一眼。
在这极为有限的时间内,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也非常紧张。天者虽然看上去宁静神圣,然他身上所散发的杀气却是一刻不曾消失,两人知道这回不能善了,心中已是百念千转。原本天者一个人便足以将两人压制,地者的出现给了两人一线曙光,如果地者能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起码逃出生天并无问题。然而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地者并不肯违逆天者。
失路英雄一面紧张地盯着天地两人,一面偷偷打量周围的环境。虽然空间已经发生了改变,但他们并未离开化学楼,应当还是在三楼楼梯口的走廊上。走廊的一边是楼梯,另一边应该就是窗户。失路英雄默默计算着窗户的距离和三楼的高度,心中已经有了计算。天者所划定的空间结界只局限于化学楼,尘道少虽然修为浅薄,三楼的高度应该不至于危及性命,只要拖住天者片刻,将尘道少从窗户那里送出,一旦离开化学楼的范围,天者必定不敢追杀。因为一旦将人杀死在化学楼以外,肯定要惊动到其他人,这不是天者所乐见的。这样弃一保一,起码还有一半的机会,失路英雄心中已经有了觉悟,不由慢慢握住衡剑,侧目去看尘道少。
可惜两个年轻人交情尚浅,虽能以性命交托彼此,还达不到心灵相通的默契。尘道少显然是另一番盘算。他咬着嘴唇盯住天者,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漓,手背在身后,手心里蝉之翼已经折成两半。
愁落暗尘说过,一旦折断蝉之翼,他一定会感知到的。虽然现在身处异空间,尘道少并不确定愁落暗尘是否真的能够感应到他和失路英雄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愁落暗尘到底多久能够赶到,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尘道少将蝉之翼紧握在手,薄而锋利的蝉之翼割得他生疼,掌心里满是黏腻,也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眼看天者和地者达成一致,准备出手,失路英雄也蓄势待发,尘道少忽然上前一步,将失路英雄掩在身后,昂然道:“慢着。”他打算用拖延时间来求得生机。
天者傲慢地看着尘道少,口吻中带着一丝不屑:“需要留下什么遗言吗?作为你们能够闯进这里的奖励,我赐予你们说遗言的机会。”
“遗言,真是好悲伤的说法。”尘道少故作镇定地微笑着,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我们大好年华就这么去死,阁下就不能多一点怜悯之心,放过我们吗?”
天者冷笑:“怕死吗?”
尘道少故意用慢悠悠的语气说话,能争取一刻是一刻:“怕,当然怕,这世界上哪里有不怕死的人呢?何况是这样当面跟你说,你就要死了。”
天者其实早就洞察了尘道少的意图:“哼,我喜欢坦诚的孩子,我可以答应你,让你们死的毫无痛苦。”
尘道少神色一沉:“好吧,既然不肯放过我们,好歹让我们死个明白吧?否则这么不清不楚地死在这儿,难保我们心有怨气成为厉鬼哦?”
“知道太多就算做鬼也没有好处。”天者冷哼,慢慢抬起手,强大的力量形成了风暴,似乎能吞没毁灭一切,“若成鬼,也能魂飞魄散!”
尘道少惊得不受控制地后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骂了句:“我去,你要杀我们就算了还要我们魂飞魄散要不要这么狠啊!”
“道少小心!”失路英雄衡剑立刻出手,铃铛“叮铃”一响,剑锋出鞘,声若龙吟,护在尘道少身前,失路英雄厉声喝道,“快走我断后!”
“不行!”尘道少断然拒绝,这个时候叫他怎么可能独自逃生,见失路英雄出手,他并无其他办法,立刻将手中的小剑与蝉之翼一同掷出,同时足踏阴阳,口念咒诀:“天地无极,道化乾坤!”
地者豁然目光一敛,轻轻挥手,便打落了尘道少的暗器,小剑颓然落地,蝉之翼散作粉尘,道门纯正真元也不过渺然湮灭,根本无半丝水花。
失路英雄七分护三分攻,直向天者而去,以期为尘道少挣得一线生机。衡剑长吟,天者四周蓦然化出结界,剑锋到处随即被反弹回去,只闻天者怒斥:“放肆!”
失路英雄踉跄而退,被尘道少扶住。这一轮小试身手,两人便已经一败涂地,天者轻蔑地看着两人,似乎想看看这两个少年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尘道少轻啐了一声,向失路英雄道:“我没招了,怎么办?”
失路英雄默然片刻,缓缓举起衡剑:“再战。”即使结果仍是死,也决不束手待毙。
“好。”尘道少一抹嘴,豪情万丈。“战就战。”
“放肆!”天者再度叱道,轻喝一声,只觉空间再度收束,强大的力量如泰山压顶而下,尘道少和失路英雄浑身一震,只能咬牙抗衡,却再也开不了口。“永别了,非道灭罪……六神……”
天者再提真元,准备予以最后一击,却听一个男声穿透空间结界,陡然响起,“且慢!”
“嗯?”天者显出疑惑,强行收束真元,但仍然强势威压着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令两人动弹不得。与此同时,红色的枫叶无端地在走廊中飘起,尘道少微怔,想起了那天劫五和阵中已经被消灭了的枫叶鬼修雪飘染,又随即释然,因为这红枫与雪飘染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带丝毫邪气。
只见空间陡然裂开一角,一个紫色的人影摇着扇子从二楼的楼梯口走上来,神色自若,眼眉含笑,边走边吟:“笑看嫣红染半山,逐风万里白云间,逍遥此身不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
“天者,地者,枫岫这厢有礼了。”正是尘道少和失路英雄的新班主任——枫岫主人。
枫岫向两个学生轻轻颔首,示意他们不可轻举妄动,然后才彬彬有礼地转向天者致意。他羽扇轻摇,举止潇洒,气度高雅,在天者面前丝毫不逊风采。
天者嗯了一声,背手而立,言语中虽带了不快,却也收敛了许多:“枫岫主人,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
枫岫垂眸,似是成竹在胸:“枫岫……特地为向天者讨人情而来。”
天者挑眉,哦了一声道:“送还神之子的人情吗,你现在要讨?”此时此刻,枫岫的突然出现,让天者一时措手,不得不小心应对,虚与委蛇。
枫岫道:“天者乃死国之尊,应当是言出必行吧?”
天者神色一冷:“自然,不过……”
枫岫随即道:“既然如此,那枫岫也就不兜圈子,这两个孩子是我的学生,枫岫就以天者许诺的人情,讨这两人的性命。”
“不可能。”天者拂袖,瞥了一眼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两人被天者威压,仍是动弹不得,只能盯着枫岫,“枫岫主人,我也曾经说过,神之子的人情,只限于救你枫岫主人一次,并不能惠及他人,更何况是两人。”
枫岫微微一笑道:“然则天者觉得神之子一命抵不过这两个无关紧要的小辈?”
天者道:“既是无关紧要的人,枫岫何必介怀他们的生死?”
枫岫道:“他们是我的学生,对于天者是无关紧要,对我却是关系深远啊。”
天者道:“这大学里所有人都可算你的学生,难道你都要保?”
枫岫追问:“天者真的不能通融?”
天者道:“你的人情,天者仍然铭记在心。这两个人,天者想不出放过的理由。”
天者和枫岫你来我往说了半天,天者仍是不肯松口,另有地者在一旁虎视眈眈,尘道少心惊不已,却又毫无办法,只期望枫岫能多与天者掰扯一阵,说不定能撑到援兵到来。
见交涉无果,枫岫忽然眸光一动,对天者道:“天者,可否借一步说话?”
天者“嗯”了一声,见枫岫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仍是点了点头:“好吧。”留下地者镇住空间结界,天者与枫岫一同来到楼道拐角处看不见的地方。
天者一扬手,竖起隔离的结界,避免两人的谈话泄露。“要说什么就说吧。”
枫岫慢慢摇动羽扇,好像并未因刚才的求情无果而气馁,缓缓道:“枫岫想知道,天者对那两个孩子,究竟有什么必杀的理由?”
天者神色冷然:“原来枫岫也会做如此没有意义的纠缠,这两人撞破了化学楼的秘密,自然留不得。”
枫岫道:“他们根本连你们死国的存在都不知晓,怎会撞破你们的秘密?天者,人间界予死国生存空间,死国也曾应允过不会对人间界造成威胁。这两个孩子不过是为了你们造出的闹鬼传言而心生好奇,何必赶尽杀绝?”
天者冷哼道:“死国与人间界的协议,我只答应对无意中闯入此地的普通人网开一面,可那两个人并不是普通人,即便我杀了,也不算违反协议。”
“既然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天者就更应该三思而后行。”枫岫话锋一转,“枫岫不知道天者今天是心情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非要动杀机,但枫岫相信天者是聪明人,不会愿意因一时的冲动怒火而做损人害己的事。”
天者还是对枫岫的话存着三分顾忌,不由迟疑:“你的意思是……”
枫岫从容道:“这两孩子发现此地有异,随便糊弄几句也就过去了,你若真的杀了他们,只怕反而不能善了。天者可知,那个背剑的孩子,是侠邪御神风的传人,御神风交游广阔,相信天者也有所耳闻。而另外那个孩子更是了不得,他是玉清界三壶之一的蓬莱云笈观少主,背后靠的是三教,而且听闻他近日学艺,与冥界之主及武痴一脉纠葛甚深。你说这样两个人要是突然在你这里失踪了,到时候牵扯出来的势力,天者以为死国能够一力抗衡吗?”
天者傲然道:“死国也不惧侠邪与三教。”
枫岫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放了他们并无损失,杀了他们却可能招来半个玄界的报复,天者何必选择如此为难自己?”天者神色稍稍动摇,枫岫看在眼中,故意道,“罢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枫岫也算对两边都仁至义尽。一切都看天者的选择了,枫岫言尽于此。”说罢闭口不言,只摇着扇子等天者的回答。
半晌,天者神色稍霁,长叹了一声,道:“算了,看在你枫岫主人的面子上,这一回我可以饶过他们,但下不为例,若他们再来纠缠追查,必定格杀勿论。”
枫岫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却全无表现,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天者高抬贵手。”
天者哼了一声道:“关于死国的事和化学楼的秘密,烦请枫岫你掩饰过去。我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你们离开之后,便不会再有后续。神之子的人情,死国依然承诺还你,还请枫岫好自为之。”说罢,天者便撤去了结界,也懒得再回头,扬声道,“地者,走吧。”然后瞬间身形化作白色羽毛,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者一离开,扭曲变异的空间也恢复正常,尘道少和失路英雄如释重负,差点瘫倒在地。其他教学楼反射的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还有细微的风声和虫鸣,以及鸟儿震动翅膀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人间。
地者深深地看了尘道少和失路英雄一眼,转身隐没入黑暗之中,便再也看不见踪影。尘道少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哎哟,可算走了,刚才简直吓死我了。”
“嗯。”失路英雄也将衡剑收回剑鞘,长长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