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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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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落叶满地,秋风萧瑟,寒冷的冬天已在眼前。深秋时节,淅淅沥沥的秋雨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南方的寒冷魔法攻击一点也不比北方物理攻击好受,一场秋雨一场寒,让人忍不住打着喷嚏思念温暖的夏天。
南方,U市。
U市离开Y城有将近一千公里的路程,是一座气候宜人的美丽城市。处于温暖湿润的南方,U市的气温向来是很舒服的,即使在冬天,也能维持10°左右的气温,只是今年不知为何天气突然反常,这才秋天,气温已经好几次跌破10°大关。最近又逢连绵雨季,老天像是拧不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地将近下了一个礼拜的雨,温度一直徘徊在11、2°左右,大街上人人都撑不住穿上了毛衣和薄外套,来抵御由于雨水带来的寒意。
悦兰芳和四无君坐飞机来到U市,一出机场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寒风刺骨,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不由苦笑着面面相觑。
U市有个大老板,家里的宅子出了点问题,所以就想请个高人来看看宅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辗转联系到了经天子。经天子把资料调出来一看,这个大老板是个土豪,身价起码十几个亿,光那栋宅子就价值好几千万,而且看描述那栋宅子的问题并不是很大,想着中介所也好久没开张了,遇到这款土大款的生意是不做白不做,于是经天子试着开了一个很高的价码。没想到那个大老板直接手一挥,不但没还价,还表示只要事情能尽快解决,委托费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三成!把经天子都给吓了一跳,见过冤大头没见过这么壕的冤大头啊。
于是等四无君和沐流尘旅游一回来,第二天四无君就跟悦兰芳一同登上了到U市的飞机。这次的任务看起来颇为简单,所以也不需要准备太多,再加上U市很快就到举办浮光海市的时间了,正好趁此机会两个人也想去逛一逛。
这浮光海市原本是海外一座孤岛,每百年一现,乃是玄界出名的交易与交流集会之地。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浮光海市之主也开始求新求变,于是在联通了与陆地的通道——也就是U市之后,每隔三年在U市举办浮光海市。这浮光海市如同人间界的地下拍卖会,云集了不少异界奇珍,也有各玄界流派的切磋交流等内容,可以说是玄界一大盛会了。每次浮光海市的时间持续三天,需要以特殊渠道进入,算算时间,浮光海市开始的时候正是四无君和悦兰芳到达U市的第五天。
大老板派了人到机场接机,很顺利地找到了悦兰芳和四无君。大概是由于大老板的特殊交代,来接机的人笑容满面异常热情,大师长大师短得叫个不停,反倒叫两个人浑身不自在。所有的食宿行大老板全都包了,豪车接送,吃饭是私人会所,住的是五星级酒店,服务特别周到。悦兰芳和四无君虽说也是富贵出身,然而久不曾享受这种待遇,完全不习惯,且太过热情的态度也让两人觉得心中不安,最后还是婉拒了大老板的好意,两人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高人都有怪癖,大老板表示能理解,爽快地放行。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自然做人很有一套,大老板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一切他都能包办。悦兰芳和四无君先行谢过,然而还是拒绝了大老板提出的各种便利。
到达U市的第二天,悦兰芳和四无君依约去了一趟大老板的豪宅。这宅子建在风景优美的山上,坐北朝南,前面是海景,后面俯瞰市区,无论是选址还是布置都非常讲究,一看就是找人算过的。不出经天子所料,这宅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就是被人下了套,在宅子里放了个东西把风水改了,然后引入了几只孤魂野鬼作祟。
对悦兰芳和四无君来说,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顺手可以处理的小事,两个人把风水归位,邪祟驱除之后,便把事情搞定了。之后嘱咐大老板把宅子里外通一通风,以及在门口挂上云笈观出品的八卦镜,就没有问题了。
这事情解决得异常顺利,钱也赚得仿佛敲竹杠一样,悦兰芳都不好意思了,只好迂回把情况说得稍微复杂一点,以免大老板真觉得自己是冤大头。
大老板倒是爽快,如数付了委托金之后,又央求悦兰芳和四无君在U市多待几天,虽然事情解决了,他怕后面还出问题,还是先观察几天确认确认才好。两人本就打算待在U市等浮光海市,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处理完大老板的委托,浮光海市又还没有开始,悦兰芳和四无君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利用这几天空闲时间在U市里随便逛逛玩玩。U市也是著名的旅游城市,景点很多,非常值得一游。
这天悦兰芳和四无君前往了U市的博物馆参观。博物馆是U市标志性景点之一,收藏了大量的文物展出。这东西放久了,就成了文物,随着时间推移,很多所谓的文物也不过是科考工作者通过一些方法推断出来的年代和用途,至于其真实用途和来源,就留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于是很多博物馆里藏着的文物,由普通人来看并无什么特殊,但是玄界中人却偶尔能发现,某件文物曾经是某位高人的法器也说不定。
逛博物馆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逛完之后,悦兰芳和四无君又去附近的商业中心吃饭,再随便走了走,很快就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博物馆这块的地界比较偏僻,U市的地铁还没有通到这里,唯有公车到达。悦兰芳和四无君住的旅馆在U市的另一边,相距博物馆大半个城市,好在公车还是通的,末班车是晚上10点。两人吃饱逛完,便打算搭公车回旅馆,这个点儿末班车还是能够赶上的。
公车站台离开商业中心有一段距离,孤零零地在两盏昏暗的路灯下面。之前下过小雨,地上还湿漉漉的,路灯灯光映出一个个小水塘,加上寒风萧索,还真有几分可怕。不过这个站台虽然比较偏僻,人可一点儿也不少,这是离开这里唯一的一个公车站点,就算已经这个时间了,还是有好多人在等车。
有一对手拉着手的中年夫妇,虽然已经不下雨了,还是共撑着一把伞,正在角落里小声交流着孩子上学的问题。年轻漂亮的小闺蜜靠在一起,似乎是刚刚看完电影出来,手里捧着奶茶,回味刚才电影里的情节。一阵冷风吹过,穿着短裙的小闺蜜忍不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转脸看到了悦兰芳和四无君,偷笑着低头跟另一个说了什么,惹得那一个也兴奋地不停看过去。还有三个高中生打扮的少年,大约是刚下晚自习,还背着书包。除此以外,有一个西装革履但是一脸疲惫的上班族,不停地看手表,似乎很焦急地样子,以及一名身材瘦高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背着一个双肩包,双手插在兜里,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在听音乐。
四无君和悦兰芳站在离人群远一些的地方,默默地等着公车到来。说也奇怪,指示牌上说的每隔十分钟一班车,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依然一辆公车都没有到来。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长久的等待让站台上的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那两个年轻女孩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算用app叫专车,但是下雨天又是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们折腾了半天也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接单。三个高中生跺着脚似乎想要靠步行回家,看一眼空无一人的荒僻道路,又被吓了回来,继续躲在站台牌子下面小声聊天。
雨夜,久等不来的公车,怎么看怎么像标准的恐怖悬疑故事的开头,接下来一定会有一辆公车晃晃悠悠过来,然后大家上了车,才发现……悦兰芳咳嗽一声,轻轻偏过头对四无君道:“四毛,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四无君和悦兰芳身上都带着法器,对于危险和不详的气息比普通人更敏感。眼下,两人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除了心理上产生的不安感,一切都仿佛平常。四无君转头看了一眼人群,那些人都很普通,法器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挺正常啊,你多心了吧?”
悦兰芳看了眼天空,层层乌云遮挡,无月无星,黑夜沉沉罩顶,似乎随时会压下来:“这公车还不来,我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点奇怪。”
四无君心里其实也有点膈应,但他向来不喜欢没事找事,只好道:“别多想,下雨天车开的慢而已,你怕不是那些瞎编的鬼怪故事看多了,还真信马上来一辆地狱来的公交车啊?”
“喂,我认真的……”
两人正絮絮而语,那瘦高个的年轻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本是背对着悦兰芳和四无君两人,此刻却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浑然不觉,那年轻人也未曾有什么其他动作,继续回过身去,似乎是打算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看一看时间,一不小心却把口袋里的零钱带了出来,三枚硬币在地上咕噜噜滚动,有一枚撞在了悦兰芳的鞋子上。
悦兰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心中一沉,俯身将硬币捡起来还给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便转身离开了。悦兰芳这时候才注意到,那年轻人眉心有一道红痕。
待那年轻人走开,悦兰芳赶忙拉了拉四无君,急道:“四无,事情好像不大对。那个年轻人只怕也是修行中人,方才他的硬币掉在地上,恰好形成了一卦,大凶之兆。”用硬币来占卜吉凶是道门偶尔会用的手法,悦兰芳略有涉猎,自然是看得懂的。方才那年轻人掉下硬币似乎是刻意而为,目的是在提醒两人注意。
碍于此时人多,悦兰芳和四无君也不好去向那年轻人询问。四无君叹了口气,悦兰芳都这么说了,想必这事他们想把自己摘出去也不容易。“好吧,那我就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罢,他从包里翻出一副眼镜给自己戴上。
这眼镜是经过特殊处理,镜片用牛眼泪和黑狗血浸泡过七七四十九日,透过这镜片,以一定的方法,能看见一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这原是民间的偏门左道之术,也没有什么大的用途,四无君一向不怎么使用。把眼镜戴上之后,四无君故意把个小东西掉在了地上,然后叉开两条大长腿,弯腰去捡。
这便是眼镜使用的方法了,也是四无君极不乐意使用的原因,因为动作实在不雅观。传说人的命火位于人的头顶和双肩,唯有遮掩住命火,人的阳气才会被阴气掩盖,命火熄灭,则容易被鬼怪盯上。这也就是民间说晚上走路不要回头,不要在背后拍人肩膀的最初原因。而四无君这个弯腰的举动,则是将双肩和头顶的命火暂时压住,也达到阴气袭扰的作用,接下来则需要透过人身污秽之气,才能从眼镜里看到想看到的东西。
所谓人身污秽之气,女子在腋下,男子则是□□,四无君想着反正也没人认识自己,便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了,低头从自己的两腿之间看过去。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
那对中年夫妻,那两个小闺蜜和那三个高中生以及那名上班族,都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踮着脚,就仿佛头顶被什么东西抓着,而使得整个身体向上吊起。四无君心知不妙,立刻直起身子,再回头看那些人,又都十分正常,唯一前后都没有变化的,唯有那名神秘的年轻人。
“怎么样?”
“这些人,恐怕在一个时辰内都会死。”四无君皱着眉头下结论。其实通过眼镜盒秽气所看到的并不是那些人本身,而是他们体内灵识的状态。那种奇诡的姿势,证明他们的灵识很快就会被强行抽离身体,也就是死去,以刚才的样子推断,时间不会长于两个小时。
但是,这么多人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起死去,把他们联系起来的唯一途径便是……四无君正在整理思路,远处两束车灯照了过来,迟到许久的公交车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见到公交车,人们松了口气,跺着脚驱散寒意,并小声抱怨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那公交车靠近。四无君和悦兰芳对视了一眼,这辆车绝对要出事,不是大型事故,便是有什么东西混进去了。
两人有些犹豫要不要淌这浑水,毕竟这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意外,如今他们只是提前预知了可能发生的事故,但并不一定要出手干预,生死有命,天道轮回即使是他们这种修行之人也是不能轻易打破的。
片刻后那公交车已经到站了,车门打开,众人蜂拥而上,那名年轻人也毫不犹豫地上了车。司机看见站台上还有人,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喊了一句:“走不走啊,末班车了啊。”
悦兰芳微微一愣,拉着四无君就往车上走:“走,走啊。”既然那年轻人故意提醒,自己又上了车,好奇心驱使之下,悦兰芳和四无君还是忍不住也上了这趟死亡之车。
公交车从首发站出来没多久,除了刚才站台上的人,并没有其他乘客。整个车上黑漆漆脏兮兮的,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悦兰芳发现之前的年轻人独自坐在最后排,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很奇怪的是,他仿佛是这辆车上唯一的清流,在这阴暗不堪的环境里,也自然散发的清润的气息。
那一定是个高人。四无君和悦兰芳几乎同时在心里下了结论。两人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公交车就晃晃悠悠地开向了下一站。
车开了不久,天空又下起了小雨,雨丝飘落在车窗上,模糊了车外的暗影。车上非常安静,因为下雨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所有人都好似被这种窒碍的气氛束缚了,连聊天说话都不再有,唯有公交车因为年代久远而在行车途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
连续好几站路,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冰冷机械的女声报着站名,一切都像是一部毫无意义的电影在循序渐进地播放。四无君和悦兰芳没有交流,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两人不需要通过语言来沟通,他们沉默地望着窗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公交车在每一站都敬业地象征性地停一下,很快时间已经指向了晚上十一点。预设的站名一点不错地播报着,没有一丝改变的余地。“车辆起步请注意,请站稳扶好,下一站:鸿萨大厦。”当又一次站名播报之后,一直坐在后排的年轻人忽然站了起来。
那年轻人径直走到四无君和悦兰芳身边,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我们该下车了。”声音非常平静而温和,仿佛他们三人原本就是同道而行,彼此认识一般。
四无君和悦兰芳愣住了,瞬间脑海里转过千百念,不知道这年轻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正在犹豫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车子已经到站了。公交车司机看见有人站起来,便笃定了他们是要下车的,直接打开了后门,并且有些不耐烦地按了一下喇叭催促。
那年轻人看了四无君和悦兰芳一眼,并没有勉强,转身下车去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跟着年轻人身后下去了。刚刚下车,背后车门迅速关上了,公交车向着黑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