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七庙，不期墨白》重温琐碎

11、幼帝有难

　　两位仙人离开以后，卓玉独自琢磨了一会儿分白的话。当然，作为一个凡人，卓玉不可能揣测出仙人的真正用意。但是过去的这一年来，卓玉也亲眼目睹了不少“神迹”，尤其是几个月前隔壁黄三媳妇儿真的产下了一对龙凤胎，令卓玉打消了心中最后一点怀疑。黄家婆婆大喜之下，当即决定按照仙人先前的指引，举家回乡下祭祖祈福，顺便向乡里显摆显摆自己这对龙凤孙儿。
　　这可不，巷里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少了这一户大家族，顿时生出空旷的感觉。福全和卓期也闲得慌，卓玉干脆打发他们去城南东篱山碰碰运气，若真能找到仙人说的纳冬莲，就再好不过了，找不到就当是去趟郊游。
　　福全和卓期背着行囊刚走没多久，家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请卓期去林府做客，让卓玉吃了一惊。细看了来人，再听到那与他身型不符的尖细嗓音，卓玉回想起了此人正是几年前林有富初次到访时的随从，不太好对付。
　　“您真是赶巧了，小期才跟着福全进山采药去了。”卓玉小心向靳公公解释道。
　　靳公公听说卓期不在，露出了大失所望的神色，进而急切地自己做主，“那我明儿个再来接她。”
　　“哪能那么快回来！”卓玉感到奇怪，便推脱道，“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回不来。”
　　其实卓玉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多久，兴许运气好，很快就找着了。卓玉之所以把日子往长里说，是因为林有富之前都是不请自来，从未请卓期去过他家府邸，现如今派人来请，看上去还如此着急，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指不定是什么糟心的事儿。若是此时卓期在家，卓玉或许还拿捏不准让不让她去，又或许靳公公会强行带走她，但偏偏她正好不在，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哎呀，”靳公公怪叫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说罢，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边走还在边细声嘟囔。卓玉没听清一句整话，只听到类似于“大事不妙”、“老天保佑”之类的措辞。
　　卓玉见他走远了，赶紧关上了门，祈祷福全和卓期别那么快回来。林有富显然是遇到麻烦了，卓玉倒不是厌恶林有富这个孩子而不愿意帮他，如果让她或福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断然不会拒绝，但是她不觉得心智还未成熟的小期能帮到林有富什么。卓玉只是觉得卓期帮不了林有富，反而可能越帮越忙，然而她没法想象的是，卓期的存在可能是林有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采药？”林有富听了靳公公的回报后，惊呼一声，满是不解，“怎么突然之间去采药了！”
　　“老奴也不知，听那卓玉还说，”靳公公偷偷瞥了一眼林有富，“怕是要去十天半月。”
　　林有富握紧了双拳，神色阴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找！立刻派人去东篱山找！”
　　“皇上，来不及找了”，靳公公倏地跪在了地上，惶恐万分，“线人来报，贺贼已做好造反准备，不日就将逼宫啊！”
　　“哐”，林有富一拳砸在案上，吓得靳公公更是瑟瑟发抖。
　　“朕难道会怕他！”林有富盛怒。
　　“皇上息怒。皇上您乃大纥王朝第十三任正统君主，自然不必忌惮那小贼。但是……”靳公公话锋一转，胆战心惊地半捧半劝道，“但是贺不归手握兵权，又是先帝驾鹤前钦定的托孤重臣。他……”
　　靳公公不敢说下去，贺不归拥兵自重，即便不能名正言顺地篡位取代林有富，但他完全有实力废掉这个根基不稳的小皇帝。其实自从林有富继位以来，贺不归就仗着前朝遗臣和托孤大臣的两重身份处处钳制小皇帝，朝中大事也几乎都由他全权定夺，使得天下人有几分只识贺将军，而不知现任皇帝。
　　这些林有富心里都清楚，因此他这两年表面上对贺不归表现得很敬重，事事询问他的意见，尽量显现出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而暗地里，则不断培养自己的心腹，并且寻求牵制贺不归的办法，卓期就是其中之一。
　　贺不归虽然是名武将，在朝中嚣张跋扈，但也不乏精明狡诈，谨小慎微。因此，林有富很难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只能在他的党羽亲信中布些耳朵，这次就是其中的一只耳朵起了作用。
　　若非贺不归的亲弟贺长信在家中醉酒时，向夫人吹嘘自家兄长即将以宠信佞臣的名义逼宫废帝，林有富也无法提前做准备。可是天意弄人，他最有把握的“准备”卓期，竟然去了东篱山这座地形复杂的大山采药！
　　“皇上，奴才斗胆，请您以大局为重。”靳公伏地叩首，抬头时已经老泪纵横，“既然来不及找卓姑娘，就只能行下策了啊！”
　　“靳公公说的是，”此时门外走来一个容貌端丽的紫衣妇人，沉声道，“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那妇人能畅通无阻地进出林有富的宫殿，又能插入他与靳公公的对话，想来定是林有富极倚仗的人。
　　苏嬷嬷都这么说了，果然还是要用这个办法吗？林有富突然泄了气，颓然失神。良久，他的目光逐渐由茫然转为冰冷，继而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才幽幽开口。
　　“就这么办吧。”

　　十天后，福全和卓期回到了应天。到达城门口时已是黄昏，天色泛红，日光渐收，似在督促游人归家的步伐。
　　卓期的行囊里比去时多出两颗纳冬莲莲心，每颗都足有鹅蛋那么大，是两人费尽千辛万苦在东篱山中的一个小池塘里找着的。其实那个池塘也不算小，就是容下那两朵硕大无比的纳冬莲实在显得有些局促。福全想不明白为何看上去如此神圣的巨莲会长在东篱山深处一个贫瘠的池塘里。卓期才没有这样的怀疑能力，心里只想着采得莲子，完成了娘亲交代的特别任务，可把她得意坏了。
　　“福全，你说娘亲见到这两颗大莲子该有多欢喜呀！”
　　走在离家不远的街上，卓期已经开始憧憬娘亲看到莲子时的情景了。十来天见不到娘亲，卓期早就开始想她了。要不是因为迷了几天路，才不至于拖了这么些天呢！说来也奇怪，就在福全和卓期采到纳冬莲莲心之后，山里竟起了大雾，困了他们好些天。
　　“是呀。”福全说不出母亲会有多高兴，但也在想象母亲见着他俩时的样子，其实他对母亲的思念绝对不会不比卓期少。
　　突然，街上有几匹马疾驰而过，险些撞到卓期，还是福全眼明手快地把她拉到了边上。
　　奔马扬起了漫天的尘土，直迷人眼，只听街边的商贩抱怨道，“最近城里这么乱，叫人怎么做生意啊！”
　　“这你就做不了生意了，”另一个小贩调笑道，接着如说书般，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前些日子我还看见军队都开进来了呢！那家伙，好大的阵仗，为首那人，好生威风……”
　　福全看到卓期一脸懵懂，知道她听得云里雾里的，可还竖着耳朵听，不觉好笑。外面就是发生天大的事，跟她会有什么干系，跟自己也不会有关系。福全心想，娘亲和小期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自己只要保护娘亲和小期安好就行。
　　“回家吧。”福全牵起有些听入迷的卓期，大步往家的方向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