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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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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句老套的话来说,世事难料。我原本在人生的道路上好端端地飞驰着,忽然被凌空而来的怪物撞得偏离了轨道,在一片雾气浓重的旷无原野上找不到方向。
我安然无恙地来到了酒吧,酒吧里的人们也安然无恙。秦森吊儿郎当地端着酒杯跟紫毛她们聊天。紫毛把发尾染紫了,蹲在地上给许淳系鞋带。
没有怪物,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冲出来暂停了时间的剑α。
我一步从玄幻的杀戮中踏出来,看到如往常一样有些嘈杂的酒吧,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我没能恍多久,秦森就招小狗一样把我招呼了过去,语气严肃道:“你小子逃课了?”
我一个激灵:“对……对啊。”
“混小子。”秦森毫不客气地在我后脑勺重重地拍了一下,“要逃课就给我逃干脆点,直接不去或者下课的时候偷偷地跑了不行?非要上课的时候明目张胆地跑,你爹我又要听你老师念叨。哦,对,这次还多了一个年级主任,让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学校挨批。”
我丝毫不敢反抗,低眉顺眼地说:“我劝了数学老师不要给你打电话,他不肯听啊。”
估计经过这次之后深刻明白了秦森这位家长是多么的毁人不倦,以后都不会打给他了,直接改为把我叫办公室里去进行长篇大论的批评。
秦森还在那里唠唠叨叨地对我进行毫不严肃的调侃式批评,批评了几句还要就当年自己的青春风采恰同学少年来吹嘘一番,充分向我这个当儿子的表现他作为家长的威严。我听着他跟街头大妈一样啰嗦的声音,忽然就感觉自己落到了实地。
光怪陆离的冒险后杀死怪物,迎接我的居然是秦森的唠叨。这个剧情走向实在是太过迷幻,看到的确是现实,梦里面不会有这样的场景。
我压着呼吸,在秦森看不到的角落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这些人都没事。
可能对于英雄来说,拯救了世界之后就算没有得到任何的名誉与钱财,也有独一无二的奖励——世界没事,他爱的人都依然生机勃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列车被推出了轨道,那它只得在荒野上继续没头没脑地航行。我的生活从此增添了惊险刺激的冒险元素,十天半个月地就得面临以各种神奇的方式突袭的怪物——剑α告诉我他们都是“残烬”——在时间的停止和流动中来回切换,还不得不习惯自己会突然出现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场景里。
这也让我发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细节,比如某一次读档回去之后发现平日一向对我没好脸色的数学老师居然在跟年级主任商量不要给我记过,鉴于我此前出现过好几次上课期间公然旷课的行为,年级主任皱着眉头并不想买账,最终还是被数学老师眼镜下尖锐的目光给说服了。
我当时有点没搞太懂是怎么一回事,想让剑α帮我读档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他压根不理我,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后来我逐渐琢磨出来了,一是数学老师的确很喜欢我,觉得我很有他年轻时候的放荡劲儿,成绩还很好,是个可塑之才。二是剑α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出现的,他平日里应该都处于沉睡状态,只有在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来救我一把。读档这种作弊一样的技能不是拿给我肆意挥霍的,不然我早就去买彩票赌球成为千万富翁了。
但第二点很快就被推翻。
有一次放学我走在路上,忽然天降霉运,一辆小轿车东拐西晃地朝我冲了过来,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司机多半是喝醉了。我躲闪不及,被高速冲来的轿车撞了个结结实实,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星期。
秦森告诉我,本来医院已经几度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的心跳几度停止,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撑不过来了,老板都收起了手机开始为我落泪。结果我居然撑过来了,还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那之后我浑身上下裹着绷带拄着拐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又一个“残烬”出现的时候整整读了十次档才打过。我一边读档一边声泪俱下地投诉剑α简直不是人,让一个刚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伤员干这种活,你他妈就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帮个忙吗?结果他耸了耸肩,从雪白衬衫的领口取下一朵骚包的玫瑰花塞到我的头上,顶着段晔的帅脸无情地说:“我可是你的一部分,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考虑清楚啊花花。”
也是在那一次,他终于从牙缝里朝我透露了一点信息。目前为止,他苏醒的唯一条件是感知到“残烬”的气息,除此之外我哪怕摔死淹死上吊自杀他也不会冒头。我感叹着这真是资本怪物主义对贫苦打工杀怪人民的无情压榨,然后把脑袋上的玫瑰花丢到他脸上。
“那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了。”我说。
目前为止。剑α告知我的极少的信息里大多都有这个前提,目前为止。到目前为止我把他当成是我的剑比较便于理解,目前为止他只会被“残烬”的气息唤醒,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独立战斗,也不能自主运用我那所谓的天赋创造“可能性”。我平日懒洋洋不大活络的脑子终于因为这些事情快速地转动起来,做出了很多不切实际的猜想。
比如我可能就是某个游戏的主角,不过玩游戏的那傻缺选择的是地狱级难度,才导致读档之后的可能性飘忽不定。不过要是真有这么一款游戏,那得耗费多么庞大的精力去制作每一种可能性啊。如果是我来制作,肯定要在地狱级难度上面格外收费,不然对不起自己的呕心沥血。
比如我处在某个玄乎的奇幻小说里面,跟着作者的笔到处打打杀杀历经艰辛,最后揭开一切的谜题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之类的,可能还有个烈焰红唇、金发碧眼的美人朝我投怀送抱,不过不知道作者考虑到我会成为一个同性恋的可能没有。
这些想象有时候我自己想着都忍不住发笑。虽说中二又迷幻,但我遇到的事情本来就是这么不切实际了,来点不切实际的想象万一误打误撞蒙对一个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出了考高考场,迎来了对大多数人而言历经三年苦熬后的解放。出去的时候遇到了数学老师,他摸了摸几乎秃完了的头顶,然后拍了拍我的肩。
他说:“祝你好运。”
而在那个悠长的假期,奇形怪状的怪物”“残烬”刚刚化为尸体离开之后,段星来找我了。
她染着金黄的头发,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显出孱弱的苍白感,几乎能看见她脖子处青色的血管,神情却依然桀骜如小豹子。她不由分说地坐到了我的腿上,脸上浓妆艳抹,身上是浓得呛人的烟酒气,凑过来一把就脱了上衣露出洁白的蕾丝内衣。
我看得目瞪口呆,茫然失措,身体因为刚才的战斗而精疲力尽,连抬起手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而她艳丽的嘴唇亲下来,整个柔软火热的身子往我身上凑,像蛇一样笨拙而诱惑地扭动着。哪怕我从未经过人事,也依稀能猜出她这么青涩的表现必然还是第一次。
我僵在那里,万分柔弱无力地抵抗,试图保住自己的贞操,感觉这个场景非常像古代的蛮横少爷强枪娇弱民女,只不过性别换了一下。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她向我衣服内探去的胳膊,我一仰头对上段晔冰冷的眼睛。
我心说:“我靠。”
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段晔拎着她醉酒的妹妹就离开了淫靡的现场,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艰难地喘气,最后扶着墙软着腿赶紧溜了。
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段晔。
我他妈差点睡了他妹妹。
我觉得这很没有道理!历来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里面的超级英雄都是挥舞着武器气势汹汹地去跟敌人战斗,中途在追求爱人的路上可能会出现一些误会和偏差,比如苦逼的超人和他的女朋友,但是哪有你喜欢的人的妹妹横插一脚的事情!
而且全程可见,段星完全就是喝醉了酒,看她那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她经历了些什么,好像还处在少女的青春叛逆期。
我回家的路上感觉天上应该飘下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来昭示段晔:六月飞雪,必有冤情。
可惜一路星光灿烂,遥远的月亮寂寞地躺在云边上,夜空漆漆如深渊。
然后我又遇见了段晔。
我至今都不知道“残烬”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它们是否有一个聚集地。而按每次击杀他们后周围都会恢复原状的状况来看,它们反而不那么像现实世界的产物,更像仅仅存在于我精神世界的怪物。
哪怕我拥有“可能性”这个所谓的天赋可以读档,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也知道在杀死怪物之后就没有了读档,现世中造成的破坏应该是不可逆的。哪怕怪物自身可能出于死亡而消失,但是破碎的砖瓦却不会自动变回原来的样子,自己把自己搭成雪白的墙壁。
何况还有一个强力的佐证,每次怪物出现的时候,只有我和剑α对此会产生反应。
但是我会受伤。伤口虽然会以异于常人的速度愈合,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它不会因为怪物的死亡而跟着消失。
我像是连接怪物与现实的媒介,一切的伤害只会体现到我的身上,一切怪物的第一袭击对象就是我,搞得我跟围住这个世界的防线一样。这令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能杀死它们,它们会踏过我这个“媒介”的尸体到现实做些什么。
怪物始终没有抓到冲进现实的机会,它带来的后果却直接地影响到了我。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下身□□,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内裤上还染着自己的鲜血。开肠破肚的伤口让我整个人痛得动弹不得。
段晔朝我走了过来。
秦森死亡的讯息跟着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