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渺渺佳期 ...

  •   军械监内半日抄录,又去武库走了一趟。至暗暮浮游,夏煦才在府门前落了脚。拖着浑身困倦,刚上了门前玉阶,便与梨晨院的香草迎面撞上。

      见是夏煦,香草忙附身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三小姐。”

      香草在刘湘云声旁伺候,向来稳妥有度,今形色匆忙,夏煦便猜着,许是刘湘云的梨晨院有事。皱了皱眉头,问:“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夫人着寒,昨日午后便发了热,至今日,热度一直不退,奴婢正想去外头请个大夫来。”

      “昨日发热,这个时候才想到请大夫?”夏煦沉声吼了一句,不等香草细说便急急赶往梨晨院。

      刘湘云当年生夏玗时没怎么养好,落下了一堆病根儿,本来身子就羸弱,这一年来又抑郁凝心,风寒一来定是要烦闹一阵子的。

      经正院荷塘,往东,便是梨晨院。进了门,贴身伺候刘湘云的婢子香椿,见夏煦衣裳都没换就赶了来,慌忙让开些路。

      “小煦来了……”

      夏煦这才看到榻旁还围着卫君如。

      卫君如是二叔夏疏的正妻,脾性温和。府内祖母明理,不偏不倚,她们妯娌关系自然好,平日闲来无事总爱找刘湘云叙话拉家常。

      夏煦唇瓣微动,行礼道了句“二娘。”

      卫君如温婉地笑了笑,“你平日里忙着,有我照看,不必特意过来一趟。”

      “多谢二娘。”夏煦至榻前,伸手在刘湘云额头量了温,“这热还退不下……”

      “风寒而已,吃些药就好了,你公务缠身,别分心。”刘湘云说着说着便流了泪出来。

      夏煦也是见惯了她这泪水泛滥的样子,换了额头用来散热的巾帕,也没说再什么。她也是真怕哪一句无意间提起了父亲,惹她伤心起来……

      “阿玗呢?”

      香椿接了话来,“小公子最近也不知迷恋上外头的什么了,不是待在房里门窗紧闭,便是早出晚归的,这一整日都没见人影了……”

      夏玗不由得皱了眉头,“过几日闲下来再给他找个先生跟着读些书,再这么随着他的性子,怕是要野。”

      说起要让夏玗继续读书,她们二人莫不赞同。

      父亲不在,就留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府内上下皆是含着暖着,恐他一个不满意了。这么一来,也养成了他懒散贪玩的性子。

      之前请的先生因病自辞,他也快一年的时间没碰书卷了。夏府西院的二叔膝下只有一个夏楠,还是个不会走的奶娃娃。这一整个家的宠全都给了夏玗,他若真闹腾起来,惊动的可不仅仅是东院。

      不多久,香草引了城东头民丰街上的屈大夫进了门。把了脉,开了方子,说是“无甚大碍,按时服药,多多休息”,便提药箱回了。

      待夏煦回到自己所住的芙蕖院,天已黑透。

      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她一头扎在榻上睡了过去。黎娘又添了床被褥,微叹口气,心疼的欲为她解衣也好让她睡得舒服。

      夏煦睡得浅,迷蒙之中很是配合。

      正探身掖被角,瞥见里侧露出一截血迹斑斑的青布,黎娘轻声道:“小姐,冬日伤口不宜结痂,老奴将这布条解了,换个干净的,可好?”

      微微睁眼看了一眼,夏煦翻个身,顺势将手塞进棉被里,说:“不必麻烦,明日……我自己来。”

      “那,老奴找一条新的来,连同小姐带回的伤药一并搁在几上,小姐明日莫要忘了。”

      夏煦闭着眼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待将挡风的帐子拉上,塞紧实,将换药所用之物统统备全,再熄掉两台油灯,黎娘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冬月过后,军械监相比之前好似忙碌了不少,夏煦的案上堆了成山的竹简,再去苍云山一事,说是十日,可公事离不得身,至逾期两日之后,她才记起。

      思及那人说不常在苍云山茅舍,夏煦便猜着,就算去了,也是寻不到踪影。

      且隐士一向清高随性,必是不会等在原地。正暗自计量着再过些天去一趟碰碰运气,可铸造司新送武库一批器械,实在抽不开身,也就此耽搁了过去。

      这么一耽搁,夏煦遗憾不已。可遗憾归遗憾,各个武库还要亲身细查,送达文间的成堆竹简,也得依依抄录在册才可算罢。

      这么一直来回,两方奔跑,每每进了文间,也是执笔不停。不止夏煦抽不出时间分神,就连一向懒散吵闹的张澄也难得安静。

      他一安静,夏煦还真觉得不习惯。就像笼中学话的鹦鹉,整日整日的吵吵,可一安静下来,不是病了,就得是傻了。

      “你偷看我做什么?”张澄搁下笔,有些不太正经地望着夏煦。

      夏煦白了她一眼,继续埋头抄录。

      她只觉得他不闹腾太过稀奇,可从没对他又什么想法。

      除了觉得烦,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其他的来……

      张澄极是无聊的托腮反盯着夏煦的脸。她肤若白玉,娇嫩柔腻。朱唇微抿,莹莹如清早带着露水的荷瓣。

      她虽不及其他女子那样娇甜柔媚,却也是清丽可人的。安静不语的时候,也真……好看。

      记得她刚到这军械监与他同处,他看不惯这样一个有父亲撑腰的大小姐抛头露面,就一直故意为难她,把手中不想做的都偷偷压在她案上。有时候说些话来,也总指桑骂槐。

      可夏煦也是很有自己原则的人,对自己该做的事情,从不假他人之手。而不该她做的,半边不沾。长久以来,倒也叫他无奈。

      反过来想想,这样好性情的女子,着实难得。

      只可惜,她太凶了……尤其是真正惹到她的时候。

      张澄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忙抽回神来。

      往年年末,军械监都会有年终核查。今年说是楚王殿下要来,就比之前更加紧张。一卷卷的书简写下来,夏煦真感觉手臂不是自己的了。

      可很多天过去,楚王殿下回城的消息是半点没透出来。

      夏煦估摸着,他应是不会来了。要么就是故意这么吊着,好给军械监一些擅使小计俩的官吏以措手不及。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茫荡之战,是大周与西越之间因争夺边界茫荡山归属,而发起的地界争战。从大周兴起算起,茫荡山一直归大周所有。可因大周近些年境内不太平,偶有驻军霸权。西越便趁着茫荡山守军松懈,暗自派兵驻守。

      陛下恼怒之下,立刻传书楚王殿下,领兵驱赶。这一来,偶尔僵持,偶尔烽火的就持续了半年之久。

      此战与军械监扯上,乃是因两国僵持期间,军械监后备配置弓羽不合格,新批次又未及时送达,导致与西越交阵之际,远战不利。大周险胜,却也因此伤亡惨重……

      所以,夏煦暗测定会有人来查,但到底会是谁来,就不清楚了。

      回到夏府,门令通知说是老夫人请夏煦去一趟。

      旁的衙门中人都要连着五日守在衙内,可军械监只排班轮流应急,无事便可晚间各自回府。按说只要她住府内,每天都要去檀香院请安,可老夫人念她辛劳,就免了这些虚礼。

      因此,只要是老夫人找她,夏煦极少问什么事,直接去就对了。

      由正门起,经石桥穿过庭前荷花池便是夏府正厅,由正厅一侧拱门进入,往东过了窄廊是东院,往北经甬道过了后园,便是老夫人的檀香园。

      老夫人早年也是个传奇性人物,而今悄摸地痴迷起道学。只要静下来便是满口的“万物有静亦无静,因天循道遵天时自然。”

      老夫人开明,夏煦很是尊敬她,可也实在是怕她。其中原因仅在于:她的逢人讲道。

      不是夏煦反对,实在是听得太多耳朵早已磨起厚重的茧子。每进这院子,她就明显感觉自己的两只耳垂像戴了俩铁块,沉重的很。

      院中付老仆见夏煦来了,温和一笑。“老夫人正等着呢,三小姐直接进吧。”

      此时,恰一阵欢笑声从内传了出来,夏煦耳灵,自然知晓是何人在此。勾勾唇角回应之后,掀起厚重的帘子进了门。

      “正说到小煦,她可就来了。”见夏煦走近,夏疏朗声笑说道。

      夏疏是老夫人次子,现为太常府礼官大夫,是个闲职。平日里,夏煦不常在府中,出行时也错开了时辰,这才很少正面碰到他。

      “给祖母请安……”夏煦又侧了身,“给二叔、二娘请安。”

      “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卫君如笑着拉夏煦在她身旁落了座。

      夏煦微微抬眸环视一眼,“祖母叫我来,可是有急事?”

      老夫人着一套曲纹交领薄袄正身跪坐在席,慈颜望一眼卫君如,道:“还不是你二娘,她为芙儿选了门亲事,想着问问你的看法……”

      夏煦不由得嘴角抽搐……她还当是什么事,急吼吼地来了,竟是商量这事。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做得了这个主?

      夏芙,是卫君如与夏疏的女儿。因从小娇惯着,生性倔强的很,自己也是个有主意的。

      她本就不怎么喜欢夏煦,若夏煦真的对她的婚事提意见,她还不得恨死。

      想了想,夏煦回答说:“这……应先问问芙儿的意思……毕竟是她自己的亲事,我也是个小辈,做不得主。”

      卫君如轻拍着夏煦的手,“旁的人,我就与你二叔商量了。可这人的人品如何,还真得问了你才知道……”

      夏煦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得问了她才知道?闹得好像她是个能掐会算的半仙儿一样。

      看夏煦正疑惑,夏疏接了话说:“就是与你同任军械监督监副使的张大人……”

      这话一说,夏煦差点没一口水呛死。

      夏煦怎么也想不到夏疏会选他做自家的女婿。不过反过来想想,二叔与张澄的父亲同在太常手下做事,闲着聊些家常也不足为奇。

      可张澄与她不对头,那人嘴巴欠,也爱找茬儿。俩人虽说一起共事,可除了吵就还是吵。

      她能说张澄是个小人吗?能说他特别欠揍吗?

      夏煦强装镇定地瞄了一眼,见个个眼巴巴等她说个一二来。深知:这话,显然不可说啊!

      要闭着眼胡说八道,夏煦着实行不来。咬了牙,她一本正经道:“二叔还是先问问芙儿的意思,她若赞同,就先让两人相处段时间看看。若不同意,我就算把张大人夸成花儿也没什么大用。”

      老夫人想了想,也觉着夏煦说的有礼。毕竟是一起共事的,夏煦不能一味的贬,也不能一直夸。这最后还是两人过日子,还得看两人的意思。

      她说:“就说你们两口子太心急了,就按照小煦的想法试试。芙儿还小,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姑娘,不能逼着太快成亲。”

      说到这十六岁,老夫人语气偏重,别有深意地看了夏煦一眼……

      又来!她如今也才十七岁,老夫人这样明的暗的提醒,是怕她嫁不出去吗?

      夏煦心内默叹一声,目不斜视,面容镇定,装一副不明其意的好模样。

      老夫人无奈,只好转脸对夏疏道:“张大人为人温厚,他夫人也是和婉有礼。你与他熟识,若得机会,可邀他一家来府坐坐,也好给芙儿一见的机会。芙儿年少,也不急于一时。”

      老夫人一发话,夏疏忙称是。夏煦更是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这俩人在死缠着问张澄的人品如何,她也真胡诌不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渺渺佳期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