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养成记》花亦之

22、百思不解

　　一口气没上来，未下咽的汤水猛烈回呛。像在嗓间燃起一把火似的，灼灼刺痛。顾及有客人在，夏煦硬是忍着没敢咳出声响。可这口汤就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一般，只上不下。生生憋的她脸颊胀红，且满眼都是盈盈热泪。

　　这远看上去，真有种闺阁女子娇弱梨花般的矫情姿态。

　　“你慢点，我没想跟你抢。”夏玗装出一副童真未泯、一无所知的模样。他一边偷视着对面的情况，一边伸手轻拍着夏煦的后背，以此顺气。

　　真是长了胆子，竟敢光明正大地要她难堪。好容易嗓子舒畅一些，夏煦如冲破地牢再见光明般的轻舒口气。

　　想想这夏玗装傻卖乖的模样就来气，隔着食几，夏煦伸手朝着他的大腿就是一把狠掐。

　　“啊——”一声如晨曦鸡鸣般的凄惨惊叫响彻宴厅。

　　见众位目光皆聚集在自己身上，夏玗慌忙捂上嘴巴。腿上刺痛阵阵席卷，惹的他两眼通红，顷刻间溢满粼粼水光。

　　活该！叫你嘚瑟。

　　夏煦咬唇憋笑，同样凝神聚气，佯装疑惑不解地看向夏玗无奈苦闷的惨白小脸。

　　“你鬼嚎什么？”老夫人绷着脸，略带怒容嚷道：“就不怕先生笑话的。”

　　夏玗立刻起身，收起面上的狰狞。而后眸中溢泪，很是乖巧地行了一礼：“祖母恕罪，孙儿……腿麻了。”

　　紧接着，他又很是抱歉地朝着对面两位再行礼，道：“扰了先生兴致，还请见谅。”

　　不愧是夏家卖乖的一把好手，这种情况下都能信手而来。夏煦唇角抽动，默默地投给他一个万分钦佩的表情。

　　腿麻了也不能不分场合地喊出声来，旁人瞧着，该是觉得没教养。老夫人甩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而后很是无奈地朝着李老先生笑笑：“这孙儿难训，真是苦煞老身了。还请李老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李老先生和气展颜，摆手不在意道：“正值年少，不足为怪。老朽如今垂垂暮年，是羡慕不及，羡慕不及……”

　　“是老先生大度。”

　　前有夏玗惹事，后有老夫人为他擦屁股。夏煦早已见怪不怪。

　　夏玗轻揉着腿上的那块疼痛，面上又是幽怨，又是委屈。见惯了他这模样，夏煦低眉垂首，只当是自己眼神不好，没看见。

　　可他安静了没多大会儿，许是腿上那块不疼了，又开始不老实地左顾右盼。他再次往夏煦一侧凑了过去，贼兮兮道：“三姐，你真不认识明先生吗？”

　　见夏煦没有回答，他睇了一眼，继续道：“不是我瞎说，那明先生分明是认识三姐你的。方才自你进厅起，他的目光可都在你身上，你自己不知犯什么愣，那么明显都没发现。我可是在一旁看得真真的，绝对错不了！”

　　他像是怕夏煦不相信，连带着面上都是难得一本正经。他是真看到了，可左右瞧着，三姐都是当他说笑的。很是无奈地叹口气，他便安静不再言语了。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夏煦微微抬眸，正对上纪明煊投来的目光。他唇畔微勾，含着一抹不太明显且不明深意的笑容，宛若谷中幽幽碧草，清浅而又淡然。

　　微微怔然片刻，夏煦颔首回之。

　　还不承认……夏玗再一旁暗暗鄙了一眼，鼓动着腮帮子自个儿思量着。

　　四姐的亲事都在提了，三姐明明比四姐生的好看，可不知怎的，就是没人来说亲。这明先生是有才学之人，模样也好，怎么看着都是不错的。

　　虽说各方面比着三姐还有不及，可真要细细来算，也不会差太远。

　　在他看来，再好的人，都是比不上三姐！

　　如是计量着冥思一阵，他便正身而起。在夏煦满脸的不解中，他迈步行至正厅中央。

　　“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祖母应允。”

　　正与李老谈话的老夫人转眸望向跪在厅内的夏玗，不悦道：“你又闹什么？”

　　夏玗吸口气，正色言道：“回祖母，年前祖母为孙儿请了一位先生，孙儿自是愿意随着先生读书。可是孙儿听闻明先生学识非凡，今日一见先生，果真被先生一身气华折服。思来想去，还是更愿意改拜明先生为师。不知祖母能否应允了？”

　　他能有这觉悟，能看出明先生的非凡之处，当然好。可这个，哪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明先生是什么人，是他想拜师就能随便拜了的？

　　老夫人目光环过厅内众人，耐心道：“你要拜明先生为师，得先经先生自己同意。需行过礼，磕过头，才算是真的拜老师。你现在不问先生意愿，求了祖母也是没用的。”

　　他当然知晓这些。这不是得慢慢来吗？夏玗咬唇思索半晌，便转过身来，面对着纪明煊行了一大礼：“明先生愿收下徒儿吗？”

　　老师都还没同意要不要收，他竟自作主张改口称徒儿？

　　夏煦真想一巴掌将他拍昏了拖出去。

　　纪明煊淡然浅视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年郎，面上不惊不疑，无波无澜。可一双清眸微眯，刹那间，如钩似剑般的犀利。

　　他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面上纯真乖顺，毫无心机可言。却不知怎的，他这样端量着，竟隐约捕捉到了几分藏匿极深的狡黠味道。

　　还有，心虚……

　　到底是同不同意？夏玗抬头迎上纪明煊颇具探究的视线，满目殷切诚恳，小脸映着微黄火光，甚是招人怜爱。

　　“先生，徒儿什么都能做。不怕吃苦，也不怕挨打。请先生不要拒绝。”说罢，就是一闷响的叩头声。

　　反正他也想好了，隐士向来随心所欲，清高不思外物。今夜他若拒绝了这请求，还有他日。他有的是耐心，往后死缠烂打下地跑到莠岷山谷去，总不至于次次都将他扫在门外吧。

　　若是论起最明了夏玗心思的，府内除了夏煦，少有他人。

　　夏煦唇畔微勾，暗道一句：鬼心思还真不少！

　　如若是旁人，见了他这一脸真切有礼的模样，是断断不会残忍拒绝的。

　　可是，他是遁入山间的隐士。既是隐士，想来是不愿理会城中俗事。

　　这收弟子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也得看缘分。缘分不到，今日就算他把头磕破了，以隐士一贯的心性、作风，也是不会轻易妥协的罢。

　　虽是这样想着，可还是希望他能应允下。

　　纪明煊略一放远目光，恰与夏煦相对而视。在沉思之后，他道：“好。”

　　嗓音清透，如珠玉落盘。唇角蕴起的淡然笑意，直教夏煦眉头蹙了又蹙。

　　他竟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夏煦锁眉凝视他半晌，却也没瞧出到底哪里不对。她原以为，这种事情，于他会是极难的。不曾想，竟是……这么容易？

　　不止是她，就连李老先生自己都深觉难以置信。

　　这弟子的心性他能不了解？他看着他长大的，平日里，对外人向来寡淡疏离。别说是要收个小弟子，除了他愿意接触的人，就没见他与谁熟络过。

　　今日是怎么了？

　　……

　　直至宴尾，送了二人离府，夏煦还是没弄明白，且越来越糊涂了。

　　纪明煊答应收夏玗为开门弟子倒也罢了，只当他是心情好，或是突然间的心血来潮。

　　可夏玗宴上颇感热络地缠着他，竟求他进府长住，如此无礼又毫无逻辑的想法，纪明煊竟也能同意？

　　说什么为先生省了舟车往返的麻烦，以方便先生教学。这样的理由，哪有一句是站得住脚的。

　　都说隐士向来全凭喜恶行事，莫不是纪明煊真就眼光独到地观出了他的不同之处？

　　或者是，他的病还没好，脑子坏了？

　　青石桥上，夏煦眉头紧锁，百思不解。夏玗见之，窃窃一笑，便随着刘湘云同回了梨晨院。

　　他定是不会告诉三姐，接下来他可是另有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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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不开心……
我家媳妇不是觉得我老，就是觉得我脑子不好，怎么破？
网友A：咬.住。
网友B：扑.倒。
网友C：调.教。
网友D：先咬.住，再扑.倒，后挑.教。别急，按步骤慢慢来！
……
作者：别闹——再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