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代妖灵录》Icarus颜灵

4、最初的相遇

　　公元2016年，济南，咖啡馆。

　　沈尉颜倚在窗边看外面的雪，周一雨的视线落到沈尉颜的戒指上。

　　她踟蹰了一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话题开口：“你的戒指，上面有一个星纹变成了路西法的纹章。”

　　沈尉颜抬起手看了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路西法挺好的。”

　　沈尉颜歪过头去看周一雨，笑了：“你什么时候对他那么有好感了，我记得你上次见他的时候给了他一巴掌。”

　　周一雨笑了，说：“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表现的就是一副欠抽的样子。”

　　“那是什么事改变了你对他的看法？”

　　“他对你挺好的。像兰斯洛特（传说中亚瑟王的圆桌骑士）对格温娜薇尔（亚瑟王的王后）一样，是一个忠心的骑士。”

　　（亚瑟王传说中，兰斯洛特爱上了亚瑟王的王后，而王后格温娜维尔对兰斯洛特也有情愫。）

　　沈尉颜看着手上的戒指，慢慢地说：“可是格温娜薇尔只能追随亚瑟啊。”

　　周一雨顿住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说：“如果亚瑟有一天离开了，格温娜薇儿应该也会爱上兰斯洛特吧。”

　　沈尉颜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格温娜薇儿。”

　　周一雨还要再说什么，沈尉颜又说：“路西菲尔也不会甘心成为兰斯洛特，他不是一个只会守护爱情的骑士，他的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

　　“不要再说了。”沈尉颜有些冷淡地打断了周一雨，把戒指抵在掌心里。

　　周一雨没再说话，她和沈尉颜都避免提到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但有些事情，不管你怎么样，它永远都静静地站在你记忆的角落里，虽然平时不言不语，但却永远不消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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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13年，济南。

　　周一雨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沈尉颜，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吃东西？”

　　“不去！没钱。”

　　沈尉颜坚决地拒绝了周一雨。

　　“Excuse me？你记得你是谁不？你，鼎鼎大名江北驱魔世家沈家第二顺位继承人，你别跟我哭穷啊，没用！”

　　“你还有脸说，自从一年前周一阁那个王八蛋把我哥哥不知道勾搭到什么地方去之后，家里再也没有人偷着给我一毛钱了，我父亲在我猎满一百只妖灵之前不会给我一毛钱让我在人间乐不思蜀的。忘归忘归，父亲真是给他儿子取了个好名字，连家都不回了。”

　　“哎哎哎，注意点，你嘴里的王八蛋是我哥哥。”周一雨耸耸肩，说：“要不然我们回江北或者山秦的猎场去打两天妖灵换点赏金算了。”

　　沈尉颜摇头：“回了江北我就别想再回来了。”

　　周一雨嚼着薯片，认真地盯着电脑，耸肩道：“那怎么办？你把我从北京拉到济南来，就为了陪你吃薯片？你的稿费呢？工资呢？”

　　沈尉颜翻了个白眼，说：“你上周在月梁饭店吃的是屎吗？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钱！”

　　“啧，别那么小气，我会还你的，你等着我再找个老板顺眼点的公司我就……咦？傻颜，有人在网上求驱鬼呢。”

　　周一雨划拉着鼠标念：“济南榕芙街，夜里常有怪声，宠物经常不翼而飞……我去，这确定不是招贼了吗？现在宠物都可值钱了……现急求高人道长，如若有用，酬金两万……两万……两万？！”

　　“Eeeeasy！你还记得你是谁不？鼎鼎大名山秦驱魔世家周家第二顺位继承人，你怎么能那么没见识呢。”尉颜听着一雨高了八度的那个“两万”，笑着调侃道。

　　“尉颜。”周一雨傻呵呵表情望着她。

　　“你想干啥？”沈尉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家二小姐，你看你天生就有驱魔术。”周一雨的眼睛亮晶晶的。

　　“怎……怎么了？”

　　“啧，这是多少驱魔人梦寐以求的天赋啊，啧啧啧。”

　　沈尉颜推开周一雨的脑袋，说：“你到底想干嘛？”

　　“你看，驱魔术我们俩都会，这钱我们不赚天理难容啊！再说了，你出来的时候不是和家里的长老约定好了二十一岁之前抓到一百只鬼灵吗？到时候你抓不满一百字长老会勒令你回家的！捉到它这不也是为你的一百只妖灵贡献一份力量嘛。”

　　沈尉颜犹豫了一下，又说：“可是咱们两个心思都不在驱魔上面，只有小时候的半吊子功夫。你是忘了在北京连只五百年的中阶鬼灵都认不出来的事儿了吗？”

　　周一雨一脸的大义凛然，说：“沈尉颜，你忘记我们除魔师的祖训了吗？！斩妖除魔，卫剑长存，辅正天下，世代英魂！万一那户人家真的是闹鬼了呢，你总不能让那些半吊子道士去骗钱吧，你身为除魔师的正义与责任呢？”

　　“得了吧，小时候你连你爹的法器都能偷了换糖葫芦，就你还驱魔师的正义责任，我们有自保的灵力就不错了。不要再去戳一只鬼了，我可告诉你，如果我们真被一只鬼灵给搞死了，你爹和我爹的脸就不用要了，沈家和周家的招牌就得让我们给砸的透透的。”

　　沈尉颜嗤道。

　　“那你还记得梁移舟说过什么吗？你不想找忘归哥哥了吗？你把我拖来济南不就是为了一阁和你哥哥留下的东西吗？我们在这里坐着什么都不做，你总不能指望那东西自己飞到你眼前来吧，这鬼灵的出现好歹是个契机。”

　　沈尉颜张了张嘴，没有立即反驳。

　　“而且呢……”周一雨从随身的背包里扒拉出来一个圆圆的东西，递到沈尉颜脸边：“我们有这个。”

　　沈尉颜扭头看去……

　　“卧/槽周一雨，你爹上次怎么没把你的狗腿给你敲断啊，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外拿啊你，镇灵镜可是你们家长老级别的法器，我要是你爹我就打死你。”

　　“别那么多废话，反正你这次不用怕了吧，我们家的镇灵镜至少可以收服七级以下的妖和鬼灵。”

　　“……说真的，你爹怎么不弄死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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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济南三月的天奇奇怪怪，说变就变。前两天还冷得不行，今天就是阳光灿烂，一片明媚。

　　周一雨热得把头发绑起来，溜溜达达的跟在沈尉颜后面被太阳照得眯着眼睛。路过的小流氓冲她吹了个口哨，她一个白眼翻过去“咣叽”就撞上了沈尉颜的背。

　　“干嘛突然停下来？”周一雨一脸不解。

　　沈尉颜看着一家咖啡屋，说：“这家咖啡屋，感觉很不一样。”

　　周一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你想看帅哥就直说，别找那么多借口。”

　　三月份的阳光是真的很明媚，温热却不炙烤。济南多风，咖啡屋打开的琉璃窗把阳光和风一起请了进去，窗边坐着的异国男人像被赫利俄斯用尽所有的温柔镀了一层金光，气质沉静如油画的光感，面容俊美如雕塑，像是古典艺术盛行时期画家笔下的贵族青年。

　　“嗯，你还别说，这个男人质量是真的高，而且是你喜欢的类型。”周一雨品鉴道。

　　“你别瞎说，不是这个男人，总觉得怪怪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沈尉颜皱眉。

　　“就你的道行，你能察觉出什么呀，再说了，就算真有也不关咱们的事儿，走吧，那家主人还等着咱们呢。”周一雨催促道。

　　说好的辅正天下呢……

　　被周一雨推着，沈尉颜迈动步子继续向前走去，经过转角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咖啡屋。

　　“走吧走吧，别看了，前面就是雇主的小区了。”周一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导航，拉着沈尉颜朝前走去。

　　“现在的楼盘啊，是越盖越高，越盖越密，看起来天空都狭仄了。我还以为你们济南是个安静的老城。”周一雨摁下电梯上十七那个按钮，感慨道。

　　沈尉颜说：“老城是老城，但是早都不安静了。”

　　周一雨说：“再这样下去不如回家了，至少江北和山秦比桃花源还桃花源。”

　　“但我更喜欢这里，江北太没有人情味了，母亲早逝后父亲性情大变，把心思全放在了家族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二叔又太严厉，哥哥这些年都不怎么在家，堂兄堂姐们总是抢来比去。江北，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样子了。”

　　“傻颜，你不能怪你父亲，他只是，只是无法从伤痛中愈合，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出去，你父亲肯定是爱你的。”

　　“我知道。”沈尉颜按下门铃，转头一笑：“所以我希望等哥哥回来了，就和他一起回江北看看父亲。”

　　话音刚落，房门“咔嚓”一声开了，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和沈尉颜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

　　“噢，刘先生是吧？我们就是昨天在网上跟你谈好驱鬼的人。”周一雨挤过来对中年男人解释道。

　　“你们？驱鬼？”中年男人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就要关门撵人。

　　“哎哎哎，刘先生，您先让我们把话说完啊，我们大老远跑来一趟也不容易。”

　　周一雨伸手卡住门沿。

　　“你们两个小姑娘能干什么，根本没有道长的样子嘛。”客厅里，中年大妈一脸的不相信，转头对自家男人骂：“我说不要在网上找嘛，你看你，这都找来了什么人，两个还没毕业的小姑娘。”

　　“首先，我们不是道士，是驱魔师。茅山道士那一支在清末就衰落了，当然，我不否认他们是很有些本事，只可惜他们太出世了，天下大乱时把他们的人丁给毁了个七七八八，许多上乘道术后继乏人，所以你现在找，肯定找不到正统的道士。”看着两夫妻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周一雨又补充道：“再次，反正你也没找到别人，你就让我们试试嘛，不管用不要钱，有啥后果我们都自负。”

　　……………………

　　星光隐匿，夜沉如水。二十三/点十三分，周一雨趴在沈尉颜的肩膀上睡的死沉，两个人在楼道尽头的大箱子后面躲着，楼道里特质的犀角粉在年轻的驱魔师眼中闪着莹莹的绿光。

　　“一雨，看不出来你那么能忽悠，那两夫妻就这么相信我们了。他们说这楼层里少了好几家住户的宠物了，一般最低阶的鬼灵才会饮食动物血吧。”沈尉颜颠了下肩膀，对肩膀上睡得死沉死沉的好朋友说。

　　“他们不是相信我们，是我说捉不到不要钱，他们有免费的劳力不使唤白不使唤。这只鬼也是傻，什么农场里不能抓个鸡鸭的，抓宠物饮血，现在城里宠物过得比人都好，摊上事儿了吧。”周一雨迷迷糊糊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

　　“夜上子时，百鬼出行。这才刚刚子时没多久，别急，一般正午夜才是鬼灵出现的时候。”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

　　“忘归教的。”

　　“哦……”

　　周一雨略带绵/软的睡音刚落，楼道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到让人心悸的猫叫。接着，空气中隐隐浮动的绿色犀角粉猛然变成的猩红色，楼道那一头，一个虚虚的白影一晃即逝。

　　两人对视一眼：“追！”

　　俩人拔腿狂奔，但就在气喘吁吁地刚追过转角时，却发现前方漂浮着的鬼灵突然转身朝白天那家咖啡屋直冲了过去，沈尉颜刚在心里叫了声不好，鬼灵万一附身在人身上就麻烦了。

　　然而突然之间，那鬼灵被一支箭直直地给射了出来，猛地摔在地上，形体具显，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继而消逝无踪。

　　两个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整懵了，只见咖啡屋前昏黄的路灯下立着一个手持银弓的人，周身隐隐的金色灵力流动，手臂颀长而健美，五官在光影的勾勒下更显深邃。

　　“卧/槽！大哥你抢生意啊。”

　　周一雨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蹦出来一句话。

　　“卧/槽！”周一雨边说边撸/着袖子往前走：“你抢生意也不能把它打到魂飞魄散啊，它不去地府万一是有什么冤情呢，最重要的是你把它搞死了我拿什么给雇主交代？你大/爷的……咦？白天咖啡屋里的老外？”

　　走的近了，周一雨才看清路灯下男人的长相。

　　“你才是老外，你们全家都老外，”男人开口，纯正的大中华普通腔：“捉鬼都不知道收敛一下自己身上驱魔师的灵气，是你们把它吓跑的，它自己跑到我的地盘，怎么能算抢？”路灯下，男人将银弓握在手里，冷冷淡淡地说。

　　“卧/槽？就算你长的好看，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吧。”周一雨被戳炸毛了，挥舞着拳头，咬牙切齿。

　　“一雨，你快回来。”沈尉颜叫她。

　　“我不回去！我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你回来，”沈尉颜牙疼似的叹了口气：“你教训不了他。”

　　“别小瞧我！老娘上能肩抗煤气爬五楼，下能百米冲刺抢地铁。”

　　“他手里的那把弓是西方上古神器，阿波罗的银弓。”

　　“金弓我也不怕他，”周一雨气焰嚣张。

　　男人听着两个人不着边际的对话，深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沈尉颜真心觉得自己脑仁疼。

　　“等会，你说谁的银弓？”周一雨后知后觉地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好朋友。

　　“她说，阿波罗。”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觉得好笑。

　　“卧/槽？西方那一派的上古神器？？！傻颜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绿衣姑娘像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水，气焰呼的就下去了，开始一小步一小步的后退，对着金发的异国男子说道：“我告诉你啊，你手里可是银弓啊，你别乱来啊，你别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啊。”

　　沈尉颜一脸丢人的表情，上前两步执起镇灵镜，将自己的朋友护在身后。

　　“我没有恶意。”金发碧眼的男人将弓背在身后，举起双手：“我请你们进去喝杯奶茶，三月济南的晚上太冷了。”

　　“这咖啡屋是你的？”沈尉颜举着镇灵镜的手没有放下。

　　“是啊。”

　　“这咖啡屋里有高阶鬼灵，一般低阶鬼灵逃跑的时候绝对不会中途突然变道，低阶鬼灵没有那么清醒的神识，在被驱魔师追的时候中途朝着某一个特定的目标跑过去只有一个原因，本能的寻求高阶鬼灵的庇护，你有驾驭银弓的能力，不可能感知不到另一只鬼灵。除非，这只鬼灵的存在是你默许的，你在人间养只鬼灵干什么？！”

　　金发男人稍稍沉默了一下，继而说道：“姑娘，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感知能力，那么我猜，两位姑娘的驱魔术还没有达到能感知高阶鬼灵的能力。你多想了，驱魔师的咖啡店里怎么会有鬼灵呢。”

　　沈尉颜听了这番话，冷笑着说：“你不该那么急切的猎杀了它，你是在怕，怕它发出呼引同伴的鬼啸，这样你屋子里的高阶鬼灵就藏不住了，你必然感受到了鬼灵身后有驱魔师在追赶，至于有还是没有，试试就知道了。”说着一把犀角粉就散了出去。

　　“犀角显像，破！”

　　细微的粉末在空气中绿莹莹的漂浮，没有任何异常。

　　“这不可能！”沈尉颜惊诧地看着身边的绿光，说道。

　　“傻颜，你是不是记错了？”周一雨小心翼翼的问。

　　“不可能。忘归说过，犀角能让所有的鬼灵都无所遁形。”

　　“会不会还有别的情况？忘归哥哥忘了告诉你了？”

　　“我不知道。”

　　沈尉颜皱着眉，看向手持银弓的金发男人，这个男人灵力太强，可能生生压下了犀角的灵照能力。如果是的话，压下自然元素的显相本能，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不简单……

　　…………………………

　　“沈忘归是你哥哥？”

　　寂静中，突然破空传来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沈尉颜心里大惊，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江北沈家和山秦周家的小姐，有失远迎了。”

　　“你究竟是谁？”

　　沈尉颜警惕四顾，夜依旧黑的深沉。咖啡屋的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你哥哥托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